探讨《变形记》中“甲虫”的结局

奥地利文学家弗兰兹·卡夫卡小说的特点是笔调纯净，思路富有新意，常使用寓言体，背后的含义很值得思考。《变形记》是弗兰兹·卡夫卡于一九一二年创作的短篇小说。弗兰兹·卡夫卡生活在当时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里，他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同时，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他粗暴地干涉子女的生活，对卡夫卡的工作和写作爱好冷嘲热讽，不屑一顾。在父亲绝对的精神威严下长大的卡夫卡，逐渐形成自卑懦弱、自暴自弃的性格。《变形记》主角格里高尔在一个企业做销售员，长期奔波在外，艰难地承担整个家庭的花销。当格里高尔还在每日努力工作赡养他的父母时，父亲赞扬他，妹妹喜欢他。但当他有一日成为甲虫人，又失去了劳动力之后，对这个家庭再不能进行物质贡献时，家人们已经不再热情，进而显现出来的是冷淡、冷漠和厌恶。格里高尔最终离开了家，在孤寂苦闷和饥饿中去世。弗兰兹·卡夫卡以自身特有的文艺笔调，对“人变为甲虫事件”加以文艺重塑，使小说呈现出荒谬、富有新意的基调。在《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的境遇就是在那种物质生活极其丰富、人心却淡漠如纱的年代里，身处下层的小人物命运的象征。作品以主角变甲虫这一荒诞故事，表现世人被社会力量挤压而变化的过程。本文从小说《变形记》的几位主要角色——格里高尔、父亲、妹妹以及母亲进行分析，探究他们对格里高尔的影响。

一、格里高尔

主角格里高尔在父母公司倒闭后，仍然努力上班，让他的家人，他的爸爸、妈妈以及他特别喜爱的妹妹葛蕾特重新过上了不愁吃喝的日常生活，并从一般的小伙计变为小有成就的销售员。格里高尔是家里备受敬重的大儿子，父亲经常夸奖他，妹妹也喜欢他。

某日早晨，格里高尔醒来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变成一只仰面而睡的大甲虫，他突然拥有了无数向四面八方挥舞而不受自己控制的细小的腿。格里高尔对自己身体的突然变形并不觉得过分惊恐，可见这是他心中潜藏着的另一种希望。格里高尔既憎恨推销员辛苦的工作，也十分憎恨那些傲慢和无礼的老板，因此，当他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声抱怨自己的工作环境和老板。他的第一反应并非忧虑自身的健康，而是担忧公司会不会为此而开除他，这样为家庭考虑的做法和他父亲的做法产生了鲜明的对照。这是一只甲虫，具有虫性，却又是仍能拥有人性、仍可清楚听见与他人谈话声音的甲虫，他想偷偷爬出去看他父亲时，父母在发现了他的模样后，竟气坏了，用一个个苹果无情地砸向格里高尔。从此腐烂了的大苹果和格里高尔紧紧融合起来，直到他一生的终点。

格里高尔在变形成甲虫的初期，只是拥有虫的外形，内心世界依然具有人的情感和思维。他依旧对家人关怀体贴、负有责任：他躲在自己房内，不敢开門，生怕吓跑了照顾母亲的妹妹;在秘书主任见到甲虫形象被吓跑后，格里高尔马上想到的是一定得说服秘书主任继续聘用他;当生活逼迫妹妹必须到外面工作时，格里高尔则羞愧与焦虑得心急如焚;特别是临死前的午夜，没有家人的陪伴，格里高尔用尽力气吐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不忍心惊扰家人。这些也自然而然地使格里高尔的形象抹上一层浓郁的寓言色彩，是他异化后的人性表现。小说主人公格里高尔从人变成虫后的孤独感和绝望感充斥着格里高尔的家。

《变形记》的情节荒诞、离奇突兀，但同样蕴涵深刻含义和许多哲理，重点体现人性变异题材，揭示现实社会的境况。格里高尔在变化以前，长期在外销售产品，常被上司训斥，也怕被公司解雇，与同事们说长道短，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是活得非常累的。但同时，严酷的社会现实却把他这个长期被压抑受欺辱的人最起码的生活资格也剥夺了，使他变异成一个不自食其力、喜爱吃“一半腐烂的蔬菜”和“剩下的肉骨头”“变稠的白酱油”等食品的大甲虫。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攒钱，让全家人过着“甜蜜温馨”的幸福日子，但变形后仍然被亲人唾弃，成了一具“又干又瘪”的遗体。

格里高尔死后，全家都如释重负。父亲萨姆沙说着“感谢”，妈妈脸上带着“忧伤的微笑”。格里高尔的人格被扭曲、灵魂被分离，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在世界上多生活一天就多承受一天的精神折磨，而其在临死前却逃脱不过一种无力对抗的异化势力的笼罩。作品鲜明地表现了在当时的人们迷失自己的悲哀和寻求“自己”的徒劳抗争，不能免于遭受异化之苦。主人公变异的整个过程蕴含的异化是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的，也是《变形记》蕴含的深刻含义。

格里高尔的生命境遇便是对当时社会的批评。透过对格里高尔变形后的各种境遇的描写，揭示当时的社会现实。卡夫卡的《变形记》集中表现了格里高尔在思想感情淡漠、亲人嫌弃的日常生活中的境遇。而这些生活遭遇也就是卡夫卡本人的亲身境遇，留下了许多真切的情感感受。

二、父亲

萨姆沙的企业破产后，留有一些财产，尽管金额不大，可是利息从来没动用过，这个钱留给家里急用。“爸爸”的体型已开始发福，爸爸在银行里给小职员买早点，早上六点就必须去上课。“爸爸”性格粗鲁、残忍、无情、自私、独裁。格里高尔曾经是父母的骄傲，但是现在成了一只可笑的甲壳虫，在父亲愤怒的时候，父亲用苹果扔他，母亲即使心里有不舍，她也不会再主动关心格里高尔。在根源上，父亲是家庭的主导，家人的态度导向取决于父亲。

父亲发现格里高尔成为甲虫无法挣钱养家以后，“握紧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要把格里高尔打回房间去”。当格里高尔卡在门框上，父亲狠狠地推了他几下，使他“一下跌进房间里，汩汩地流着血”，父亲的人物形象顿时跃然纸上。而作为格里高尔的爸爸，他并不会为儿子的境遇而心疼或焦急，只恨不得立即把这种已成为怪物的东西立刻清除出视野范围。而相比于格里高尔已经异化了的身体，父亲的形象与态度的表现才是社会异化的真正体现。

三、妹妹

格里高尔的妹妹葛蕾特，是格里高尔家人中最亲密的人，妹妹是他压抑生命中最后一抹充满希望的曙光。他拼命工作，要让妹妹走进音乐学院，因为这是能脱离社区基础步入上层社会的唯一渠道。得知自己的哥哥格里高尔早已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只会消耗粮食的甲虫时，她是最关注他的，可促使格里高尔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也是妹妹。开始时，妹妹对格里高尔倍加关心，她用心采择着格里高尔最喜爱的食品，定期清理屋子、偶尔祷告、仔细观察哥哥的一举一动，用心呵护他并研究能够使哥哥再次变成人的所有条件。她在心里挣扎没几日后就认为格里高尔早已只是一个昆虫。格里高尔不能挣钱，甚至变成家里唯一的负担累赘，妹妹在他还没走进卧室时，立刻就关上了房门，而且还上了门锁栓把门锁好。背后这一连串的行动吓得格里高尔一震，吓得他的所有小腿都向后紧缩了。这迅速关门的人就是格里高尔最喜欢的妹妹。她不再理会哥哥出现与否，仅在早晨和中午的上班时间前急匆匆地用脚把剩余的“食品”，甚至是废物踢进来，而在晚上，她则是用小笤帚直接将其扫倒进垃圾桶，毫不关心格里高尔的个人喜好。当格里高尔吓到妈妈时，妹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惩罚格里高尔的。妹妹从小一直被格里高尔精心呵护和百般溺爱，对于妹妹的未来他也是一直抱着最殷切的期望的，但是妹妹却突然成了态度最冷酷的摧毁者。因为格里高尔失去了养家糊口的能力，妹妹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母亲

母亲在家庭中是一个温柔懦弱的存在，母亲一开始很强烈地要求去见一下格里高尔，还一直拼命喊着带她去看一下她不幸又倒霉的孩子。从格里高尔真正变成甲虫，已经完全没有挣钱养家的能力之时，母亲无意间撞见格里高尔，竟然跑出来吓得晕了过去，对他避而不及，再未去见过他。虽然她很爱自己的孩子，并且不愿遗弃，但是她的个性却更多的是对父亲的遵从，失去了自己的主见，并且在她的这份爱中还含有更多的软弱，她并不能像格里高尔的父亲和妹妹那样觉得他已经永远是只病害虫了，她还存在于以前的世界中，相信他总有一天能够再转变为人，所以说，她这个所谓看上去的不自私，其实是构建在她相信格里高尔还有机会变回人，并且也有机会再改变回过去的生命里的基础上的。

五、结语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改变了“人是以理性为主的生物”等传统观念。一切价值重估等内容深深影响了人们的思想，也影响一大批现代主义作家。卡夫卡的《变形记》便体现出这一点，这与传统思想相悖，但又在情理之中，引人深思。卡夫卡讲述了一个有趣荒诞的故事，其中包含丰富的情感，值得深思。父亲、母亲、妹妹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中的重要人物，这三个人物形象是最普通的，也是最典型的，因为他们看上去都是很正常的、无害的，可是又都是如此容易伤害人的——当格里高尔已经成为一个甲壳虫之时。卡夫卡并没有想表达一种真正的爱该是怎么样的，而是告诉人们人性的两面性，在一定条件下人的态度会发生转变。

格里高尔便是这样倒霉的人，有一日，当他在烦躁而紧张的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却发觉自身已经成为一只巨型的甲虫。格里高尔变成甲虫时还是最担心自己身上发生的可怕变化耽误上班时间。他必须保住这份工作替父亲还债，让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去好的音乐学院，格里高尔很享受因为自己让家人活得还不错的那种感觉。

格里高尔变形后，周围人的反应似乎也合乎常理。上级来格里高尔家探寻他迟到的原因，看到格里高尔变成跳蚤后慌忙逃走。母亲吓坏了，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父亲毫不留情地要把格里高尔赶回房间，最后用手杖把格里高尔痛打回房。只有妹妹还不忘给格里高尔喝最喜欢的牛奶，虽然也是心惊胆战，不愿见到甲虫格里高尔。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没有任何人想和格里高尔有所交流。格里高尔的内心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家庭成员缺少换位思考的能力，格里高尔失去了家庭的支持。家庭成员各自放弃原本还算舒适的生活习惯，不得不像正常人一样上班干活，维持生计。一家人对格里高尔的态度渐渐变得不耐烦，妹妹也不琢磨格里高尔什么胃口了，甚至最后粗鲁地把格里高尔的食物踢进格里高尔的房间就走了。格里高尔第二次从房间走出来，是因为母亲为了看他昏倒在地，格里高尔很担心，出了房门。也是因为这次出门，父亲粗暴地用苹果砸坏了格里高尔，一个苹果陷到格里高尔的身体里，苹果的腐烂也让格里高尔身体衰弱。

因为房客的问题，矛盾再次升级。为了讨好房客，格里高尔一家让妹妹为房客演奏音乐。但是除了格里高尔，所有人都不懂欣赏，房客显得没有耐心，甚至无礼地抽烟，表示不想听。格里高尔终于忍无可忍，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跑出房间保护妹妹的自尊心。格里高尔一家也做出一个忍无可忍的决定，要赶走格里高尔，妹妹抗议最剧烈，“他必须走人”，父亲甚至开始怀疑屋子里的根本就不是格里高尔，“如果真是格里高尔，他就会看出人和动物生活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他就会自愿离开”，把格里高尔当成给家人带来所有不幸的“怪物”。母亲做痛苦状，闭着眼睛默认父女的做法。他们又把格里高尔关在房间里。格里高尔临死前一直都在责备自己，认为妹妹的看法是很合理的，他在带着爱与感激回忆家人时，更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在家中消失，第二天他就死了。家里人得知格里高尔死了，竟是开心的。他们决定搬家，向往以后的生活，想象着把越来越靓丽可爱的妹妹嫁到一个好人家。

格里高尔对于家人始终表现出的善意是超脱于小说以外的，这种善意相当于小說中格里高尔的信仰。而卡夫卡在现实中也有这种信仰，但是随着他成年，经历了许多家庭中的被迫以后，对自己的这种信仰产生了怀疑，但仍旧选择了善意。恰恰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卡夫卡陷入长久的痛苦中，因此，将这种善意的信仰以格里高尔为载体写入《变形记》，在虚拟世界中稍稍地控诉一下。但即使是在虚拟世界中，卡夫卡也让格里高尔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

在现代社会物质条件丰富的同时，人的精神需求同样值得重视。虽然在真实世界中，人们不会变成甲虫，但是这种超现实的手法带给人们的思考是非常重要的。躲藏在肉体内的灵魂渴望交流却无法沟通，其中包含的孤独感让人叹息。《变形记》之所以超出一般类似主题的小说，就是因为格里高尔变成了甲虫。变成了甲虫他就真的成了甲虫，与《西游记》中的天蓬元帅下凡不同，好像除了长了一个猪的外形，其他和人一样没什么区别。而格里高尔除了有人的思想、能听懂人的话以外，其他一切都是一个甲虫的习惯，包括习性、来回爬来爬去、留下奇怪的黏液、爱吃腐败的菜叶，等等。“变形”还有另一层更为深刻的含义，直击人心的震撼感觉值得人深思，对人性真情、真善美的期待和流露，这是任何时期都不应该缺少的，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才是最珍贵的，要尽力去守护生活的温情。

（作者简介：陆凯丽，女，本科，浙江树人大学，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