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

2022-07-15 02:37李兴泉
参花(下) 2022年7期
关键词:老钟敲钟骗人

老钟指人,也指钟。

人则指,当了快一辈子生产队长,敲了快一辈子钟的老队长——钟真。钟真个儿不高,又粗又壮又矮,一张古铜色脸,金黄,像口钟。老钟的眼睛很黑,黑得像两只抛了光的黑珠子,盯人一眼,叫人腿肚儿发软。老钟喜敲钟,敲出的钟声美,人们爱听。因敲了快一辈子钟,所以人皆叫他老钟,意思是敲钟都快敲老了。

钟则指,那口被老钟敲打了快一辈子,早些年吊在生产队文化室门口的紫铜大钟。这钟是老钟从庙里抢摘来的。老铜钟岁数大。究竟有多大呢?挂在庙上,谁都不知过了多少年。反正村里最老的老人说,爷爷的爷爷讲的故事中,庙门上就挂着那口老铜钟了。那年,大庙着火,老钟不顾一切,只身冲进了火海,把老铜钟摘下,抱了出来。老铜钟是抱回来了,可老钟却险些被烧死。为救钟老钟头发没了,成了秃葫芦,半年多才长了几片枯黄的毛儿。一只眼睛也烧瞎了,一条腿也给烧瘸,变短了。可老钟一点不后悔,说救了老铜钟,值。冥冥之中,老钟对老铜钟是有一种感情的。他坚信,这口老铜钟是有灵魂存在的,只要有老铜钟在,就能保佑乡亲们一路好前程的。

村人中,没有谁比老钟更爱老铜钟了。为使老铜钟不受伤,老钟伤好了,专心给老铜钟做了一柄枣木锤子。说是锤子,也不过是枣木杆一端,用刀削出来了一个锤子的样儿。用这样的枣木锤子敲钟,钟不但会照旧响亮,而且绝对不会伤了外皮。真的,就如老钟预测的那样,他上地敲钟,下地敲钟,天天开会还敲钟,一日三次,一敲就是几十年,一敲就是几万下。他都由一个小孩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钟,身体一天天变得弯了,独有的一只眼睛也快要失明了,头脑也不清楚了。可紫铜老钟当年从庙里摘来是什么样子,几十年后仍旧是个什么样子。

紫铜钟虽说是队里的,但老钟只许自己敲,谁要碰一下,摸一下,老钟都怕弄坏了,要红脸。为此,几十年来,没有人敢随便碰那铜钟一下。老钟敲钟格外小心,不独独在一面敲,也不盯一个点儿敲。如给他多病的老婆按摩一样,一个点儿一个点儿挨着用心敲。枣木锤子一年摸钟四遍,也就是一季度一遍。河西走廊,最数秋天风大,钟声顺风跑。为了钟声人人都能听到,老钟就按时令给老铜钟编了个轻重图,风大时敲什么地方,风小时敲什么地方,按图敲。于是全身各部位,随着节令的不同,轻重有别,锤子点儿也就随着时令的不同,无处不到。老钟觉得只有这样敲,老铜钟才更舒服才更健康,才血脉畅通。因为老钟的敲钟法特别,敲出的声音,也格外不同。以前,老铜钟挂在庙里,发出的声音洪亮,嗡声儿大。到老钟手里就不同了,发出的声音,浑厚而且柔软,更带着丝儿丝儿的颤音,那美妙的声音总能围绕着他的魂魄绕啊绕的,让他时时感觉有喝了美酒的陶醉。老铜钟能发出美妙無比的声音,这完全仰仗了老钟为老铜钟制作了那枣木的锤子,编制了敲法吗?

后来要包产到户了,队里财产要分。大骡子大马老钟都不要,背驼眼花的老钟见了老铜钟,就一下抱住了,说啥也不走了。老婆和儿子不同意,他们看准了队里那条腿特别长的黄牛。如果有了那头牛,犁地拉车,还愁啥?可老钟只要那口老铜钟。儿子和老婆不要,老钟抱了老铜钟脸色青紫,泪水婆娑,像一个赖皮的孩子哭个不停。想想紫铜老钟,自从被他摘来,老铜钟随着老钟,老钟不离老铜钟,敲了一年又一年,也真如了老钟的愿。第一年,他老钟成了全公社的先进;第二年,就成了全县的优秀队长;第三年,老钟就变成了公社三干大会上做经验报告的那个人;第四年,年轻的老钟就抱来了一个大奖:一条大红毯子、一张大大的奖状和一支亮闪闪的铁锨。老钟对铜钟爱得不得了,常常蹲在地上,一次次地看钟,一点点地小心擦,让铜钟上不落一点儿灰尘。老钟看钟可以看得不吃饭。有时,独自一个人看,太阳落山了都不晓得,天黑也不知道。老铜钟啊就是他的命,就是他的奋斗史。他的一切不就是灵气的老铜钟给他带来的吗?老铜钟伴了老钟几十年。几十年那洪亮的声音,一直振奋着他,让他觉得天高地阔,真可以说遇山能过,遇水也能过,顺得很。敲钟,敲出了老钟的一个个先进,敲来了他全队最漂亮的老婆,敲出了一双儿女,敲出了奖状满墙,敲得老钟大红大紫了大半辈子。谁又能舍得扔了它呢?可谁又能料到,转眼间人们再也不需要他敲这口老铜钟来指挥大家上地了呢?

老钟从生产队文化室门口摘回了老铜钟,就舍不得放手了,天天擦,天天小心地敲。他发现:每在他敲钟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静下来,竖起耳朵,等听完了他的敲击后,人们才会满意地走路,干活。就连家里分的那匹犟驴子,他一敲钟,都会停止嘶鸣,昂起头,一动不动。老铜钟啊,老铜钟,你会一直伴我走完这一生吗?每每钟声消失时,老钟都会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抱住老铜钟,久久地抱着,不放。

要问村里什么最美?人们会不约而同地说,老钟敲钟最美。可这都新时代了,敲钟还有意义吗?有!老钟自问自答,他天天仍定时,悄悄轻轻地敲。老钟只有敲起钟来才觉得这人生是了不起的。老钟敲起钟来,真叫个美!那动作那神情与漂亮无比的艺术表演相媲美。起初,人们似乎不听听那钟声就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于是人们在空闲时间,专门请老钟时不时地敲一敲,听一听,过个瘾。老钟每每被人们请出来敲钟。他手里就提着那枣木的锤子。未敲,先看,像看自己漂亮的孩子一样,要看好久,要摸好久。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一个个小孩子好奇,总问家长:“钟爷摸啥哩?看啥哩?”孩子们的家长每被问,总说,这你们问钟爷吧。其实,尽管只有老钟一个人的手在摸,但大家的手仿佛都伸向了老钟,同时也摸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摸得见吗?看得见吗?孩子们不信,睁大眼再看,钟还是钟,一次也没有看出个啥来。摸来摸去,总还是硬硬的感觉。于是孩子们便感到他们的钟爷爷那眼那手就比别人奇怪了些,神奇了些。每次老钟看完了,摸完了,总还要回味那么一阵儿。

老钟提臂悬锤的样子醉人,完全像个唱戏人,极有神韵。老钟先是把锤子和神情等一切准备好了,还要把脸贴到钟身上,贴好一会儿才敲。冬天,老铜钟冰极了,如冻石;夏天,晒久了,烫,如烧红的铁。可老钟这个动作却丝毫也不错过,丝毫也不叫走一点样儿。老钟敲钟一下又一下,快慢把握更是极有分寸,像掂着节拍。有了这一切,那钟便不是铜钟了,而是一个歌唱家了。而老钟便成了一个指挥家。一个指挥家指挥一个歌唱家唱歌,是最有情有义的。一个个平常的日子,便被老钟过成了,他和歌唱家老铜钟一起舞蹈,一起歌唱的神奇日子。每当钟声响起,他的那只瞎眼,仿佛又好了,放出黑森森的光来。一次又一次,老钟就这样陶醉在那悠扬的钟声中了。这一生,老钟敲了三四万次钟呢!可那钟却容貌如故,越发有点年轻亮闪了,有点回春的感觉。

村里的老人们是天天必看必听老钟敲钟的。每天人们早早地吃过饭,就会一起来到老钟家。

“老队长啊,敲敲钟,听听,听听。”来一个说一声,慢慢地就坐满了小院子。

每次老钟都欣然同意。于是便洗净了手,擦好了钟锤子。老钟从准备开始,到钟响,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只是从头到尾看钟。一遍不行,看两遍。一直看到自己的眼中潮湿,心中有浪翻起,就开始全神贯注地敲。先前还有小孩子悄悄说话,敲着敲着,听众出气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老钟那节奏不同的钟声在小院的天空中飘来飘去。说来也怪,在生产队时,老钟敲钟,天天敲,那声儿那味儿,怎么也不如现在。老钟认为,钟以前只是他刚刚见了一面的妻子,他和妻子都隔着一层皮儿。现在就不同的,他和钟有了一种睡在一床,甚至做梦都一个样的感觉。他敲钟,每一锤子都似乎是敲在爱妻的身上,轻重冷暖,甚至亲疏远近都有了。敲钟就是一次次的交流,每敲一次,他们之间就有无限的情话,从对方的身体流到各自的身体中来,而让他们兴奋不已。他们不再是一次次简单的敲击,而是这个老人和所有听钟人,与这口老钟一次次的思想交流。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为此,老钟也就天天敲,天天有了新的内容需要交流。每次老钟敲完了,大家也都不说话,看静候在一边,一丝不动的老钟。其实这时的老钟也和人们一样,是沉浸在往事中的。钟声余音袅袅,四周静寂,似无一人。院中的一棵棵枣树便显得更加枯瘦了,那树上的鸟儿不时地发出一声声的啼叫。当等到钟声慢慢落去,无处可寻后,就有人喊:“起,起,走了!”人们才如梦初醒似的站起来,放开了腿脚,各走各的路,各干自个的事去。

“今年三十,明年十八。”人们称赞老钟。人们感觉敲起钟的老钟是年轻的,是有着说不清的力量的。老钟每在钟声响起,那钟声都如一根弹簧,被他踩在了脚下,把他弹到了天空。啊!他看到了天空,他的天空是那么辽阔无边,是那么高深莫测。老钟脚踩云朵在那无边无际的太空遨游。他静静地闭了眼,满脸陶醉地游了一处又一处。每一次敲钟,老钟都能够回到过去。同样,每一次听钟,老人们就听到了父辈们怎样克服了一个个困难,走过一段又一段艰难的路。听钟能够解乏,这是听钟人给老钟的解释。有了这个解释,有了这么多听钟的人,老钟也就天天陶醉地敲了下去。

也怪,现在老钟不能用敲钟来告诉人们应该下地干活了,可看看一个个人都自觉地下地干活了,一个比一个干得积极。地整得那么平,像镜子;地里的草不见一棵儿。每一次上地回来,老钟都要把看到的一切,全说给吊在他小院的紫铜老钟听,而笑上半天。他问钟,人们为什么劳动这么积极,又为什么天天来听他敲钟呢?老铜钟想:难道人人头脑里现在都有了一口钟,自己会响?难道地里草,会自个儿死?老钟拥抱钟,擦钟,和钟说话儿。老钟无法找到答案,老钟也不回答他一声。但这欣欣向荣的一切,时时陶醉着老钟。老钟满意这情这景,于是就闭着眼睛,轻轻地像拍婴儿一样,尽情地敲,叫人们欣赏,而陶醉其中,忘乎所以。

后来,一些出了门的村人竟也说想老钟敲钟了。一个个找上门,看望老钟,请老钟一次次表演敲钟。老钟每在这时,每来一个人,都激动得眼泪哗哗,都要和来人手拉手,抱一抱紫铜钟。还要领着来人一遍遍地读那满墙的奖状。每读完一张奖状,老钟都会来到小院的枣树下,敲几下那钟,自豪地说:“嗨!你知道吗?我们队那几十年……”老钟一边敲一边讲过去的日子,仿佛那钟上刻着一个个人,一个个故事,永远也讲不完。老钟敲着钟讲怎样挖渠,怎样炼钢,怎样……每每老钟敲着讲着,就激动得泪流满面。引得客人们也泪流满面。这样的情景多了,令老钟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也多了。几乎那些外出求生活的人,一个个都来了,都找了老钟,请老钟讲那过去的故事,请老钟一次次敲钟,来听。

一天,老钟敲完了就无意间问了孙子,“爷爷讲的这些,你知道?”

孙子迷惑地眨着眼说:“不知道!”

“真不知道?”老钟吃了一惊,甚至愣成了一块木头。

“不知道!”孙子回答得很坚决。

“怎么能不知道呢?”老钟意外地停止了敲钟,呆呆地坐了半天。来听钟的老人们,也呆呆地坐了半天。他们各自看自己的孙子,都是看了半天,开始沉思了。以后的几天,老钟敲钟让孙子听,孙子不听。每每摇头,总是说着一句老话:“不知道,没意思。”

“啊,没有意思?”老钟的嘴张开了,张得如钟口一样大,久久地合不拢了。对他们来说,钟声虽不是饭,但它可以是解渴的茶啊。可孩子们为什么就这样了呢?

老人们都乐意来听,而自己的孙子们不听,并且不知道老钟一次又一次讲的那么有趣的故事,还说老钟说的这些故事全是骗人的。这时,老人们终于想到了,一次次来听老钟敲钟的人里,确实渐渐没有了孙子辈这么大小的人。这令老钟分外生气。老钟有点恐慌,一生气,头就垂得很低很低。有时,几个老人就气急败坏地拎孙子的耳朵,让他们站立正,给他们讲一段那古老的故事。可孩子刚刚听完就跑了。气得老人们哀天怨地。

老钟老了,他想着,有一天自己真要敲不动了,还让孙子敲哩。可没有想到,孙子对这口钟一点没有兴趣。这就让老钟吃惊了。一天又一天,老钟抓了孙子站立正,听他讲这口老钟的故事。一天又一天,孙子常常听,常常模仿,时间久了,孙子居然也学得了与老钟一样的神情和动作。老钟给他讲,孙子就给小伙伴们讲。因此,人们说孙子肯定会成为一个新一代的“敲钟人”。

孙子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孙子以孩子们的头为钟,敲了一下又一下,开始讲故事:“那年我爷爷挖渠,那年我爷爷……敲钟……”

“骗人,骗人,骗人!”小家伙们全嘻嘻笑。为什么呢?这老钟知道,现在渠不挖了,现在的路也不用赶着牛车去修了。好多活计都已经机械化了。这些小家伙又怎么能相信渠是人挖的,路是赶上牛车修成的呢?去年,他们才刚刚看过,那个挖掘机在挖沟,那么大,那么大的树根,挖掘机像拨弄一个泥丸儿一样轻巧。小孩子们全知道修路,幾十辆车,一天过去,他家门前的油路就平展展地伸向了远方。

以往,每当孙子神气地讲爷爷老钟敲钟的故事时,老钟听着,自会得意得心花怒放。自会悄悄回家向老铜钟述说,并且轻轻敲钟,让老铜钟美妙的钟声在家里绕梁三日。今天的老钟听了就有点怒了,愤怒地吼了:“谁说骗人的?!”

“骗人,骗人,就是骗人!”孩子们居然一起吼了。老钟于是就气得大吼了一声,拾起一根木条,他要揍那些说他骗人的孩子。

现在的老钟老了,头发白了,胡子白了,眼睛也混浊成了一潭死水的样子了。他提着木条,跌跌撞撞地追了一道街,又一道街,孩子们像一群被追逐的鸟儿一样,笑着,引逗着他玩儿,老钟倒像是一只老猴子了。老钟的追打引来了好些人。知道孩子说他的故事骗人,老钟才打的,也都摇头苦苦笑了。老钟追了几条小街,没有力气了,只能停下来,坐在路边,居然流泪了。

“骗子。”

“骗子!”

“老骗子!!”

“我是骗子?老骗子。”他指着鼻子问孩子们,孩子一起回答,“是骗子。真真的大骗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流满面。

“钟爷爷哭了?”

“哭了!”孩子们都停下来。他们十分好奇。

“爷爷,你怎么不跟我们玩了呢?”

“玩不起!”

“哇……”老钟哭了。没有想到,他的过去竟被这些小家伙说成骗子。

老钟心疼,只能回家了。再看那口老铜钟,老钟抱了,自又是一脸泪水了。

“骗子,他们都说我是骗子。你说,我骗他们了吗?”老钟哭着问老铜钟,当然老铜钟是不回答他的。哭完了,老钟一把抹亮眼睛,猛地站起。“不,我不是骗子!”老钟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件事了。

“老钟不对了。”

“怎么了?”

“你不看,他敲鐘三心二意了吗?敲着敲着,竟哭呢。”

“你不也哭吗?”其实,大家听钟都哭过,只不过都是暗暗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老钟是不一样了,他敲钟敲得总是颠三倒四,心事重重的。老钟一敲得心事重重,老人们也便心事重重,似乎整个村子的空气也心事重重,有一种不安袭上心头。大家也便和老钟一样,觉得有一件事儿要做了。

“老钟,你?”老人们一个个地来问老钟,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中出现了什么不顺。可老钟都摇头。尽管他不说孩子们不喜欢听钟,更不说别人的孙子们都不喜欢听钟的事,但是大家都明白。

“不行,我们得救救老钟啊!”

“不行,老钟说他心里空空的,我们怎么忽然也觉得心里空空的?”这种空空的感觉来自那些顽皮的孩子们吗?

一日,十几个与老钟一样年龄的老人在街头合议:请老钟一起去北京散散心。说不定上去首都走一趟,老钟的病会真好。去北京坐火车好,还是坐飞机好?在一边玩着的老钟的孙子一听就接上了话茬:“坐飞机。”

“不坐火车,为啥要坐飞机呢?”老人们饶有兴趣地一起问。

“飞机在空中飞啊,像大鸟一样,多自由,肯定是飞机好了!”说完老钟的孙子就学着大鸟的样子转圈圈。

老钟看着孙子,若有所思。

…………

这天,老钟邀请大家,郑重地又表演了一次敲钟。只不过这次和前面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是哭着的。

这次,老钟有一种感觉,不是站在队里文化室前,而是站在一个豪华无比的舞台上,他不再是一个生产队长,而是一个艺术家。这次表演,老钟像一支饱蘸色彩的笔,在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倾尽所有心力。

这一次,老钟敲得浑身热血沸腾,敲得如醉如痴,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他把忏悔一锤子一锤子地钉进铜钟里去,把希望也一锤子一锤子地钉到钟声里去。敲完了,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老钟又抱了老铜钟,用那奖品——红毛毯包了。他说,既然大家都希望老铜钟再响,我就有必要把它送到县博物馆去,让它给全县的人讲那古老的故事去。

这天,老钟就和大家把自己爱了一生的老铜钟毫不犹豫地送走了。

自此,老铜钟人人都能亲手摸摸,人人都领着儿女孙子,能亲手轻轻提锤敲敲了。那钟身子,紫亮亮的真美!那钟声音浑厚绵长,那里面有这个平凡村子里一代又一代人朴实无华的故事……

作者简介:李兴泉,系甘肃省作协会员,曾在《读者》《青年作家》《短篇小说》《黄河文学》《重庆文学》等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余篇。

(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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