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关联理论语境观的“鳗鱼句”分析

2022-07-19 09:43石玥
中国民族博览 2022年9期
关键词:关联理论语境

【摘要】奥津敬一郎在2007年在神田外国语大学的讲座中提出:“日本人在日常会话中经常会使用像“僕はウナギだ”一样的句式”。这一类句子作为一种特殊的名词谓语句,其真正含义不能只靠字面意义去理解。在日语会话中,出现这一类句子最典型的场景莫过于在餐厅点餐。在点餐时,顾客对服务员说“僕はウナギだ”,其意义并不是说“我是鳗鱼”,而是“我要鳗鱼”。这类特殊的句子在很长时间内受到了日语学界的重视,被日语学界的学者称为“鳗鱼句”。针对“鳗鱼句”的研究,无论是从语言学角度下的语法结构还原,还是从语用学角度下的语义探析,都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成果。本文将结合陈、严(2010)对“鳗鱼句”的研究,基于语用学的范畴,从关联理论中的语境观点出发,对探析“鳗鱼句”语义时所需结合的语境进行系统的阐释与分析。根据前人对“鳗鱼句”的六种分类,本文认为探析这六种“鳗鱼句”语义时,无一不需要具体语境的辅助。

【关键词】“鳗鱼句”;关联理论;语境;标准型“鳗鱼句”;认知语境

【中图分类号】H2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2)09-141-04

【本文著录格式】石玥.基于关联理论语境观的“鳗鱼句”分析[J].中国民族博览,2022,05(09):141-144.

一、“鳗鱼句”及相关研究

奥津敬一郎在2007年在神田外国语大学的讲座中指出:“日本人在日常会话中经常会使用像“僕はウナギだ”一样的句式”。但是,同样是“AはBだ”的结构,这类句式与“私は大学院生だ”这样的句子不同,对其意义的理解需要进行更深一步地剖析。日语学界将如“僕はウナギだ”这样A、B之间不存在等同关系或包含关系的句子,称为“鳗鱼句”。

以往对于“鳗鱼句”的研究大多数都集中在其语法结构的还原上。比如,奥津(1983)的謂语代用说;北原(1981)的分裂文说;崛川(1983)的省略说;西山(2003)的内在指定关系说等。另外,从对比语言学的角度对“鳗鱼句”的分析近年来也颇有成效,比如,陈、黄(2015)从语言经济性原则的角度出发分析了汉日语“鳗鱼句”的异同,(2012)以汉语“是”字句的研究为基础,将汉日语“鳗鱼句”的相互对应关系进行了考察。

随着语用学学科的兴起,从语用学的角度对“鳗鱼句”的探讨也逐渐成为日语学者的关注焦点。许(2001)从Grice的合作原则出发,将包括“鳗鱼句”在内的日语名词谓语句进行了分类;陈、严(2010)从关联理论出发,结合话语语境,区分出了“鳗鱼句”的六个种类,并对把各个种类的“鳗鱼句”对语境的依存程度进行了排序。但是,纵观陈、严(2010)的研究,可以看出基于关联理论的“鳗鱼句”研究存在少许不完全之处,因此将在对其观点进行介绍的基础上,从关联理论中的语境观出发对陈、严(2010)的观点做少许的补充和修正。

二、“鳗鱼句”的语用分类及语境依存度

首先,本文将对陈、严(2010)《日语“鳗鱼句”的语用分类及其语境依存度》一文的观点做简要的介绍。根据有无语法形态标志,陈、严(2010)将“鳗鱼句”分为“标记依存型”和“无标记依存型”,之后对于“无标记依存型”还可以根据是否依赖常识分为“百科知识依存型”和“纯语境依存型”。“标记依存型”“鳗鱼句”根据后续格助词对意义理解时所起作用的大小还可分为明示型“鳗鱼句”和暗示型“鳗鱼句”。

例(1)電話はほとんど彼氏とです。

对于例(1),陈、严(2010)指出该句不需要借助前文或具体情境的辅助便能成功推导出“電話はほとんど彼氏とするのです”的意义。这种句式被称为明示型“鳗鱼句”。但是,下面这个句子:

例(2)今日のランチは、蟹屋さんに行きました。前回は母と行ったので、今度は妹とです。

对于“今度は妹とです”的理解,如果不结合前文内容,则难以判断该句中的动词是什么。这种理解起来需要依赖前文内容的句子,被称为暗示型“鳗鱼句”。

例(3)春は曙、夏は夜。

首先,例(3)符合“曙∈春”“夜∈夏”的关系;其次,陈、严(2010)指出,包含型“鳗鱼句”中的名词B往往被认为是名词A所代表的集合中最好的事物。结合与季节相关的百科知识以及日本人的季节观念等常识,就能充分理解例(3)的意义。

反之,如果A和B 之间不存在上述关系,那么只能依靠百科知识来推导句义的句子,被称为非包含型“鳗鱼句”。例(4)源氏物語は紫式部だ。

只需依赖上下文语境即可推测出语义的“鳗鱼句”被称为“纯语境依存型”,其中又包括与措定句形式相似但意义不同的疑似型“鳗鱼句”和“僕はウナギだ”这样同时满足典型“鳗鱼句”条件的标准型“鳗鱼句”。

例(5)A:鈴木さんはお子さんがもう高校生でうが、太郎さんはどうですか。

B:太郎さんは大学生です。

如果例(5)B脱离此时的会话语境单独出现,则对其意义的理解就会变成“太郎さん=大学生”。但是,此句被放置在例(5)这样的会话中,因为有了语境对其意义的限定和影响,其意义则显然不应是“太郎さん=大学生”,而是“太郎さんのお子さんは大学生です”。这样在形态上看很像是措定句但实际上却是“鳗鱼句”的句子被称为疑似型“鳗鱼句”。

例(6)A:わたしはナマズを釣りたい。

B:僕はウナギだ。

“僕はウナギだ”作为典型的“鳗鱼句”,在以往学者的研究中,大多数时候都被设定在餐厅点餐的场景下阐述,一般被理解为“僕はウナギを注文するのだ”,不过在例(6)的对话中的“ウナギ”已经不是“ウナギ料理”,而是“生き生きとしたウナギ”,而且是“釣りたいもの”不是“食べたいもの”。可见,标准型“鳗鱼句”的意义完全是根据语境推导的,随着语境的变化,同一个句子的含义也会产生变化。

另外,对于上述六小类的“鳗鱼句”,陈、严(2010)根据推导其各自意义对语境的依赖程度大小,对它们的语境依存度高低进行了排序,认为:包含型“鳗鱼句”一般可以解释为“B是A中最好的事物”,其百科知识依存度要低于非包含型,因此包含型“鳗鱼句”的语境依存度要低于非包含型;对于暗示型“鳗鱼句”语义的理解需要借助上文语境,理解明示型“鳗鱼句”却可以根据语法标记推测语义,因此暗示型“鳗鱼句”的语境依存度要高于明示型;而疑似型和标准型“鳗鱼句”的语义理解都需要借助语境,因此这两者的语境依存度都很高。

综上所述,六种“鳗鱼句”的语境依存度的排序可以总结为如下所述的排列顺序:

明示型<包含型<非包含型<暗示型<疑似型、标准型。

三、从关联理论语境观出发对上述观点的部分补充及修正

(一)关联理论对语境的分类

关联理论将关联定义为“命题和一系列语境之间的关系”,重视对语境的分析。在关联理论视角下语境是理解语义的重要条件,其代表人物Sperber和Wilson指出:这个语境是一种心理建构体,不仅包括交际时的话语上文、即时的物质环境等具体的语境因素,也包括一个人的知识因素,如已知的全部事实、假设、信念以及一个人的认知能力。

根据Sperber和Wilson对于语境的观点,笔者将对关联理论中的语境进行详细的分类。陈、严(2010)从关联理论的角度出发,认为理解“鳗鱼句”所依赖的语境不仅仅指话语的上文,也包含百科知识、人记忆中的事物等,对于关联理论中的语境却并没有详细归纳分类。结合Sperber和Wilson的观点,在此可以对关联理论中的语境进行分类,将语境分为言内语境和言外语境。言内语境一般指上文语境,通常指会话中的话轮所提供的信息;言外语境由即时物质环境和认知语境构成,所谓即时物质环境,即当说出“僕はウナギだ”这句话时,说话人所处的环境是餐馆还是河边、是正在进行点菜还是在垂钓;认知语境包括说话人的已知事实,即陈、严(2010)所指的百科知识,也包括存在于听话人认知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还包括听话人的认知假设,即当听到对方说出“僕はウナギだ”这句话时,听话人头脑中对说话人所表达意图的假设。当服务员听到顾客说出“僕はウナギだ”时,已经在脑海中推测出客人是告诉自己他要点什么菜,从而对客人这句话的意义进行理解;如果A与B是一起去河边钓鱼的朋友,两人进行了例(6)的对话,则A在听到B的话时,已经在头脑中假设出:刚刚自己所说的话是表达了对垂钓上来的鱼品种的希望,那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是表达他自己的希望,从而对B所说的话的意义进行理解。

(二)理解“鳗鱼句”语义时所需依赖的语境

笔者发现,在對每一种“鳗鱼句”进行叙述说明时,陈、严(2010)并未就理解每一种“鳗鱼句”意义时所要依赖的语境进行具体说明。因此,下文将结合对于“鳗鱼句”的六种分类以及例句,将理解这些句子的意义时所各自依赖的语境进行区分。

1.明示型“鳗鱼句”与暗示型“鳗鱼句”

首先,笔者认为理解明示型“鳗鱼句”的语义时,应当根据具体物质环境的不同对其语义进行具体的推理。另外,上文语境也可能对其意义产生影响。例如,例(1)“電話はほとんど彼氏とです”。对其意义的理解,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推导。假如发话场景是说话人看到自己的朋友在身旁打电话,该句是作为对于电话那一头的人的身份推断而发出的,那么该句的意义就应是“電話はほとんど彼氏とするのです”;但是,如果例(1)是发生在以下这样的会话里。

例(7)A:ほら、見て、明子さんは新しい電話を買っただよ!

B:昨日、あたし、デパートで明子が彼氏と一緒にショピングしたことが見たよ、電話はほとんど彼氏とだね。

在例(7)这个会话中,由于上文的语境中出现了“明子买了新手机”和“看到明子与男朋友一起逛街”这样的前提,那么划线句的语义应该推导为“電話はほとんど彼氏と一緒に買った”。因此,对于明示型“鳗鱼句”,笔者认为可以从物质环境以及上文语境对其语义进行推导。

其次,对于暗示型“鳗鱼句”,笔者同意陈、严(2010)的看法,认为对暗示型“鳗鱼句”句义的推导需要依赖上文的语境,例如,例(2)中“今度は妹とです”的意义,如果没有前文出现的动词“行った”的话,则很难判断该句的意义。因此,对于暗示型“鳗鱼句”句义的理解,应当依赖语言内语境,即通过上文语境的提示理解其意义。

2.包含型“鳗鱼句”与非包含型“鳗鱼句”

对包含型“鳗鱼句”的语义推导,笔者认为推导此种语义时所需依赖的语境应当是认知语境。例如,例(3)“春は曙、夏は夜”,首先,该句作为《枕草子》中的名句,所表达的意义已经定格在人们的认知语境中,对于《枕草子》名句的意义理解也在长年的传承下成为大多数人共有的百科知识;而“在春天,清晨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在夏天,夜晚便成了一天中最美的时光”这一观点也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因此,结合这种认知语境,便可推断出包含型“鳗鱼句”的语义。

另外,非包含型“鳗鱼句”的语义推导过程与包含型“鳗鱼句”一样,都需要依赖认知语境中的百科知识,对其语义进行推测。例如,例(6)“源氏物語は紫式部だ”。如果听话人的认知中存储有“源氏物语的作者是紫式部”这一知识,便能推导出该句的意义是“源氏物語は紫式部の作品だ。”,反之,如果认知语境中不具备这一常识,则对于该句的理解可能就会有所偏差。

3.疑似型“鳗鱼句”与标准型“鳗鱼句”

若要推导疑似型“鳗鱼句”的语义,则需要依赖上文语境,如果该句是作为会话中的一个话轮出现的话,所谓的上文语境通常指之前的话轮所交代的信息。如例(5)B“太郎さんは大学生です”。

在例(5)B中,作为上文的A的话轮为B的发话提供了语境前提,因此在这一会话中,B的发话所指的意义可以推导为“太郎さんのお子さんは大学生です”。反之,如果在没有上文语境的情况下,该句便成了单纯的名词谓语句,表达“太郎さん=大学生”这一语义关系。由此可见,只有充分结合上文语境才能对疑似型“鳗鱼句”的语义进行准确推导。

最后,关于标准型“鳗鱼句”的语义推导,可以认为需要同时结合物质环境以及认知语境。下面以“僕はウナギだ”一句为例进行说明。

例(8)(レストランで)

ウェートレス:何がよろしいでしょうか。

客:僕はウナギだ。

例(9)(川辺で、二人は釣りの準備をしている)

A:今日は、ナマズを釣りたい、君は?

B:僕はウナギだ。

以上两例分别是发生在餐厅点餐和河边垂钓两个场景中的对话,可以看出,由于物质环境的改变,例(8)和例(9)的“僕はウナギだ”一句分别有两种不同的解释,分别为。“僕はウナギを注文する”和“僕はウナギを釣りたい”。

同时,物质环境的不同也会导致认知语境的差异。首先,在例(8)的对话中,因为会话发生时双方所处的物质环境是餐厅中客人正在点餐的时候,因此服务员在向客人提问后,在其认知语境中就已经对客人即将说出的话进行了假设,即假设客人马上要说的话就是说明自己要点的事物,那么听到客人说出“僕はウナギだ”后,服务员马上就能理解客人的意思是要点鳗鱼这一食物而非其他。这也和何兆熊(2000)的观点一致,他认为:“在语言交际中,实际上对话语的理解起作用的是构成听话人认知语境的一系列假设。”而且,在听到客人说出“僕はウナギだ”这句话后,服务员作为听话人应当有认知语境上的改变,即客人提供的新信息与服务员认知语境中的旧信息产生语境含义,在例(8)中,“僕は”作为旧信息出现,同时作为旧信息的还有服务员对客人的发话做出的假设,而“ウナギだ”是客人提供的新信息,新旧信息结合后,便产生了语境含义,即“僕はウナギを注文する”。以上的论述也就是在关联理论视角下对说话人的话语意图进行推导的过程。

即时物质环境从餐厅点餐转换为河边垂钓后,A首先说明了自己今天想钓到的鱼是什么,并且对B进行了提问,在提问完了后,A的头脑认知必然希望听到B对于自己问题的回答,因此在头脑中假设B即将进行的发话便是对于提问的回答,在听到B的回答后,对于答话“僕はウナギだ”的理解就自然与例(8)不同,应是“僕はウナギを釣りたい”。此时,A的认知假设与“僕は”仍然是旧信息,而“ウナギだ”是B所提供的新信息,新旧信息结合后,便产生了语境含义,即“僕はウナギを釣りたい”。

因此,要想理解标准型“鳗鱼句”的语义,需要同时着眼于即时物质环境以及在此环境下的认知语境。

结合以上论述,笔者认为,理解这六种“鳗鱼句”时都需要依赖不同的语境,因此不存在依賴语境程度大小的区分,这六种“鳗鱼句”对于语境的依存其实并无程度上的强弱之分,区别只在于其所依赖的语境不同而已。

四、现实语境的复杂性

本文分析了理解六种“鳗鱼句”时所需要依赖的语境。但是,现实中的语境复杂多样,无法在有限的篇幅内论述完全。例如,从例(8)这一对话来看,当客人说出“僕はウナギだ”后,还存在两种不同的情况:一是餐馆内有多种“ウナギ料理”,而且点餐的客人是这家餐厅的老主顾,服务员对其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客人每次来点的料理都是某一种“ウナギ料理”,因此,当客人说出“僕はウナギだ”时,服务员的认知语境就会使其明白客人所要的究竟是哪一种“ウナギ料理”,此时会话完成;二是如果服务员对来点餐的客人并不熟悉,且餐厅内用“ウナギ”制成的料理又有许多种,此时,为了确定客人想要的究竟是哪一种“ウナギ料理”,会话就必须继续进行,以确定客人想点的餐究竟是什么,此时会话继续。

五、结论

本文以陈、严(2010)的研究理论为基础,从关联理论的视角出发,根据Sperber和Wilson的观点对关联理论范畴下的语境进行了分类,并结合陈、严(2010)对“鳗鱼句”的分类,将理解六种“鳗鱼句”时所需要依赖的不同语境进行了归纳总结和粗浅的分析。最后,出于对现实语境复杂性的考量,本文对会话中出现标准型“鳗鱼句”后会话是结束还是继续的情况做了简要概括。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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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石玥(1998-),女,吉林榆树人,在读,研究方向为日语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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