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庄连”溯源记

宣传“刘老庄连”的书可以堆成桌子那么高，战斗故事都很精彩，但很多人不相信是真的。他们最大的疑问是：全连82人都牺牲了，连队的战斗细节是怎么被采访出来的？

宣传“刘老庄连”的书，可以堆成桌子那么高，战斗故事都很精彩，但很多人不相信是真的。他们最大的疑问是：全连82人都牺牲了，连队的战斗细节是怎么被采访出来的？

记者帶着人们的疑问寻访一年多后，终于获得一条线索，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刘老庄镇南营村村民李有生，毕生宣传“刘老庄连”的事迹，他接受了采访。

宣传“刘老庄连”事迹的母本

正史是这样记载“刘老庄连”事迹的：

新四军第3师7旅19团2营4连，1939年3月由地方武装编入淮海地区我党领导下的游击3大队。1943年3月17日，盘踞在淮海地区的日军，集中步兵、骑兵共千余人，企图突然合围淮海地区我党政领导机关，并寻歼新四军主力部队。为掩护淮海地区党政机关和主力部队转移，4连在既不靠山也不近水的一望无际的江淮平原上，利用纵横交错的“抗日沟”固守，英勇抗击日军。激战半日，4连于黄昏突围至老张集西北刘老庄地区。18日，4连从拂晓打到黄昏，连续打退日军数次进攻，毙伤日军400余人，粉碎了日军的“大扫荡”，掩护了党政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的安全转移。由于弹尽粮绝，全连82位勇士全部壮烈牺牲。战后，新四军第3师7旅新组建第4连，并授予该连“刘老庄连”荣誉称号。

这段文字，显然是后来整理的，不是最早记录“刘老庄连”英勇事迹的文字。从现存资料中可以看到，1943年7月《解放日报》上刊登的署名为“肖人”的文章，题目是《壮烈的四连——记刘老庄战斗》，是最早记录“刘老庄连”的历史文献。其中写道：

敌人扑过来了，像一片黑惨惨的乌云压了过来，战士们心中微微泛起了一阵惊慌，但在干部和党员们坚定的模范的影响下，很快就恢复到往常的镇静。机枪架好了，手榴弹打开了，枪瞄准了，在攻击的号令下，敌人又被打退了，像黄狗一般的死尸堆满了田野。

1946年6月，《新华日报》（华中版）刊发了署名为“铁鸣”的《八十二烈士——淮阴抗战的故事》文章，详细描写了交通沟里的抗日故事。文章较长，8000余字。这里摘取部分文字，重点是交通沟里的描写：

糟糕得很，当他们走到离庄子一里地的时候，前面横着一条大路，把路沟挡住了。这条路沟是断截路沟，现在已走到它的尽头。

“怎么办？”连长急得乱跳，右拳头不住地捶着左手心。他的拳头一挥，毫不迟疑地命令：“快跳吧！跳上去就跑！”两个战士先跳上去，刚走两步，机关枪就哒哒哒地扫射过来，他们倒下了，接着又爬上去一个也倒下了。第四个、第五个也被打倒了……

肖人的《壮烈的四连》和铁鸣的《八十二烈士》，构成了所有宣传“刘老庄连”事迹的母本。

是谁把战斗细节传递出来的

后来一些相关书籍的宣传都引用了“刘老庄连”事迹的母本，或扩写宣传，或引用宣传。但人们心存疑问，作者是如何采访到详细战斗情节的？

1966年1月由广州部队政治部连史编写组编写、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转战南北》小册子，在讲述“刘老庄连”的内幕时，提供了一条可以探寻的线索。

《转战南北》小册子在讲述“刘老庄连”整个战斗过程之后，是这样描述的：

敌人刚撤走，我淮阴县张集区周区长带领群众立即赶到战区。在昏暗的星光下，人们看到阵地上，白思才、李云鹏、刘忠胜、尉庆忠、孙尊明、蒋员连、刘登甫……全连82位烈士还保留着各种各样与敌人搏斗的姿态。他们虽然安息了，但看上去像生前一样，睁大着眼睛，紧握着拳头……

文中讲到的白思才是4连连长，李云鹏是4连指导员。那么，淮阴县张集区周区长是谁？他是目睹英雄战士们的关键人物，这条线索非常重要。经查询，胡炳云将军是当年“刘老庄连”所在团的团长，他对“刘老庄连”有一段事后回忆。

1993年1月，胡炳云在南京回忆说：“敌人刚撤走，淮阴县张集区区长周文科和联防大队长周文忠带领地方武装立即赶到刘老庄。阵地上，硝烟尚未散尽，晚风萧瑟、寒星惨淡，勇士们的遗容依稀可见。有的怒目圆睁俯卧在战壕边，有的紧握枪刺弓着前腿斜靠在大树旁，有的双手狠狠地掐住敌人的脖子，有的紧紧咬住敌人的耳朵……一个个仍然保持着生前搏斗的勃勃英姿。突然，周文忠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声。啊！是我们一位身负重伤的年轻战士。周文忠赶紧扒开战士身上的泥土，从血泊中抱起这位战士，当即找来一副担架送去抢救。这位战士伤势很重，但他仍然以坚强的毅力忍受着难耐的伤痛，断断续续地向周文科叙述了战斗的情况。由于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这位年仅24岁的战士不幸于第二天早晨与世长辞了。”

战士田执信去世前的一幕

胡炳云所讲的身负重伤的战士叫什么名字？

李有生介绍说，他的父亲叫李隆美，和杨月波是好朋友，他们都是当地的知情人。

李有生复述了从杨月波和他父亲那里听到的关于这位战士身负重伤的过程：

日寇从刘老庄全部撤走后，当时的淮阴县长吴觉与县委书记李霁明，带领淮周文科、周文忠等人，进入战区察看情况。在收殓过程中，周文忠意外发现一位战士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躯体还没有僵硬。他带人急忙用担架把这位小战士送到卫生所进行抢救。

小战士苏醒后，周文忠亲切地问他是谁。小战士微弱地说：“我的名字叫田执信。”尽管他的伤势很重，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向大家讲述了这一天的战斗零星片段。不过，这位抗日英雄第二天就去世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记者又问李有生：“你父亲或杨月波有什么文字留存下来吗？”李有生拿出了杨月波写的9万多字的报告文学《血战刘老庄》。

记者又到新四军“刘老庄连”纪念园（淮阴八十二烈士陵园），看到82位烈士名单中确有“田执信”这个名字。

2019年10月1日，“刘老庄连”荣誉军旗列队参加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阅兵战旗方阵，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如今，这面阅兵荣誉军旗收藏在军事博物馆内。

（青铜器荐自《党史博览》叶青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