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孙莲花，尹 蓓，林乐常

（1.大连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4；2.大连大学 日本语言文化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一、引言

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为了防止感染扩大，政府、社区、学校、企业等各类主体推出各种防疫标语、海报、传单，发布各种防疫抗疫类视频等进行疫情信息和防疫知识的宣传普及。其中海报以其渗透广泛性、传播时效性、图像注目性等特点，在传播信息、宣传号召、情感表达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增强了战疫信心，提高了防疫宣传效果[1-3]。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时有突发，应急语言服务建设越来越成为突出的课题之一。当灾难、疫情等突发性事件发生时，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双重壁垒，外国人不能及时得到必要的信息，常常成为信息弱势群体。

疫情暴发之后，为了使包括在华外籍人士在内的信息弱势群体也能及时得到疫情信息，我国语言学者作出了很多努力，如在国家语委的指导下，北京语言大学、武汉大学、华中师范大学等高校组建了“战疫语言服务团”，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后研制了《抗击疫情湖北方言通》《疫情防控外语通》《疫情防控“简明汉语”》等语言应急产品，为特定群体提供应急语言服务[4]74。其中首次推出的“简明汉语”类应急语言产品虽然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但通过调查发现目前“简明汉语”类语言产品只有《疫情防控“简明汉语”》这一手册，且在语言简化标准、非语言要素使用等方面，相比于经验成熟的邻国日本还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5]。

作为支援在日外国人在灾害发生时的应急语言工具，以阪神大地震为契机，日本在20 世纪90 年代开始推出“简明日语”（やさしい日本語）①“やさしい日本語”指的是面向日语能力有限的在日外国人的简化日语，简化的方法主要是替换有难度的词汇、简化句子结构、给汉字标音等。词汇方面使用N3N4（旧日本语能力考试）程度的词汇。被中国学者翻译为“简易日语”“平易日语”等，本文中采用“简明日语”的译法。[6]。以佐藤和之教授为中心的团队对“简明日语”提出明确的12 条简化规则②12 条简化规则指的是：（1）避开晦涩难懂的词汇，使用简洁明了的词汇；（2）缩短句子长度，简化句子结构。将句子分割成几个短语，以便理解文意；（3）保留在灾害中经常使用的特殊用语；（4）尽量不要使用片假名的外来语；（5）不要使用罗马字；（6）不要使用拟声词和拟态词；（7）注意使用的汉字及使用汉字的数量，要用平假名对所有汉字标注读音；（8）把时间和年月日写成外国人也能理解的形式；（9）动词名词化后较难理解，应尽可能地使用动词句而非名词句；（10）避免使用语意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语言表达；（11）避免使用双重否定；（12）尽量统一句末的语言表达形式。（笔者译），并经过多次实验的不断检验，目前在救灾应急、日常生活、旅游观光、医疗等各个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取得良好的实践效果[7-8]。在疫情防控的紧急态势下，作为应急语言服务的重要环节，日本首相官邸联合厚生劳动省发布了一系列 “简明日语”版疫情防控宣传海报，被各地方政府和组织机构等广泛使用。“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成为在日外国人获取疫情信息和防疫知识的便捷手段之一。

海报综合运用语言文字、图像、色彩、布局等多种符号系统，是一种典型的多模态语篇。目前从多模态话语视角对海报的分析，主要集中于电影、电视剧海报这一类型，且多以视觉语法理论为基础，从再现意义、互动意义、构图意义三个方面对图像模态进行考察[9-10]。从研究对象上来看，缺乏对公共卫生领域，如新冠肺炎疫情等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宣传海报的阐述和分析。从研究内容上来看，对语言文字模态、图像模态和色彩模态等不同符号系统的综合性考察还有待完善。

本文以日本首相官邸联合厚生劳动省发布的“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①为分析对象，运用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分析海报中语言及非语言模态的使用特征，探讨非语言模态与语言模态之间的互动关系，并结合分析结果为我国“简明汉语”版防疫宣传海报的制作设计，提供借鉴和启示。

二、多模态话语的识别标准及模态关系

多模态话语分析是20 世纪90 年代基于系统功能语言学的社会符号学理论提出来的，所谓模态是指同步实现话语和交流类别的符号资源[11]。张德禄认为多模态话语指运用视觉、听觉、触觉等多种感官，通过语言、图像、声音、动作等多种符号资源进行交际的现象[12]24。

朱永生给出了多模态话语的两个识别标准：第一条是看涉及了几种模态；第二条是看涉及的符号系统是多少[13]83。基于第二条识别标准，融合了语言、图像、色彩、布局等多种符号系统的海报也是一种典型的多模态语篇。

从多模态符号学的角度来看，每种模态都是符号资源，各种模态发展成产生意义的互相连接的网络，所有的模态及各种模态间的互动均具有表达意义的潜势，对意义的创建起到作用[14]2。因此，研究模态之间的互动关系及其对语篇意义创建的作用也是多模态话语分析的重要内容。

张德禄从不同模态在构建语篇整体意义的相互补充作用方面，提出了模态之间的关系框架[12]。他将模态之间的关系分为互补关系和非互补关系，互补关系包括突出、主次和扩充等，非互补关系包括交叠、内包和语境互补等[12]26-27。在此基础上，陈新仁等认为字形、图像、色彩等非语言层面的模态与语言层面的模态之间的关系主要分为互补关系和非互补关系，互补关系包括强化、凸显、说明等，非互补关系包括类比关系、信息冲突关系等[15]91-92。

本文在参考以上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首先对“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中各模态的使用特点进行考察，其次对海报中语言模态和非语言模态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行深入分析。

三、各模态的使用特点分析

本研究对象是日本首相官邸联合厚生劳动省发布的“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①“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出自日本内阁官房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对策推进室官方主页。除了“简明日语”版，还有标准日语、中文、英文和葡萄牙语四个版本。（如图1 所示），主题为“防控感染症！请予以配合”。海报内容是对“正确的洗手方法”“咳嗽的礼节”“戴好口罩”的介绍。本文首先将从语言文字模态、图像模态和色彩模态三个方面对其使用特点进行分析。

图1 “防控感染症！请予以配合”“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

（一）语言文字模态的使用特点

跟常规海报相比，“简明日语”版海报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其语言模态。简洁易懂的语言表达是突发事件下传达信息的最大优势。因此只有通过与标准日语版海报的语言表达进行对比，才能发现其语言模态的使用特点。下面将从词汇和语法结构等方面将两者进行对比，分析“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的语言模态特点。下文例句中a 表示标准日语版海报中的例句，b 表示“简明日语”版海报中的例句。

1.避免动词名词化，使用动词句

与标准日语版防疫海报相比，“简明日语”版海报中将“手洗い”（洗手）、“マスクの着用”（口罩的使用）、“流水”（水流）等动词名词化结构改变为“手を洗う”（洗手）、“マスクをつける”（戴口罩）、“水をだす”（放水）等动宾结构，这是因为对于初级日语学习者来说，动词名词化的语言表达有一定的理解难度，而单纯的动宾结构容易理解[16]7。

2.避免使用复合动词，使用单一动词

例1

a.石鹸で洗い終わったら、十分に水で流し、清潔なタオルやペーパータオルでよく拭き取って乾かします。（用肥皂洗完后，用水充分冲洗，用干净的毛巾或纸巾好好擦拭。）

b.せっけんであらったら、水でよくながします。きれいなタオルやペーパータオルでよくふきます。（用肥皂洗完后，用水好好冲洗。用干净的毛巾或纸巾好好擦拭。）

在例1 中，标准日语版海报多采用如“洗い終わる”（洗完）、“拭き取る”（擦去）等复合动词，而“简明日语”版海报中则采用了“あらう”（洗）、“ふく”（擦拭）等简单动词。对于日语学习者来说，V1+V2 的复合型动词习得难度要高于单一动词，特别是像“洗い終わる”（洗完）这种“他动词+自动词”①日语动词按照其意义和用法可以分为自动词和他动词。自动词表示主体自身的动作和状态，做谓语不需要带宾语，如“歩く”（走）、“咲く”（开花）。他动词表示主体对对象事物的动作和作用，做谓语需要带宾语，如“読む”（读）、“書く”（写）。参见张丽芳《日语自他动词的区别及其语义功能》，载于《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1 年1 期，第67—69 页。结构。由于他动词和自动词的主语不同，违反了“主语一致”的原则[17]52，对于日语学习者来说更加难以理解和掌握。因此，采用单一动词更贴近在日外国人的日语水平，有利于简化理解，促进对语篇信息的读取。

3.避免使用补助动词，使用简单句子

例2

a.爪は短く切っておきましょう。（把指甲剪短。）

b.つめはみじかくきりましょう。（把指甲剪短。）

在例2 中，标准日语版海报采用如“切っておきましょう”的“Ⅴておく”式补助动词结构，而“简明日语”版海报则使用简单的“Ⅴましょう”句型。“Ⅴておく”作为补助动词结构，接续在动词“テ形”后面，具有“强调结果状态的持续”“放任处之”“为了提前准备而进行某种动作”等多种语法含义[18]16-19。补助动词往往涉及表示动作状态的持续、说话者的计划、意图等语法功能，如此复杂的语法含义，对于日语能力有限的在日外国人来说难以理解，因此将补助动词结构变为基础的动词句型，意思更加简单直接，提高了语篇信息传达的效率。

4.避免使用复杂的名称修饰词节，使用简单结构

例3

a.感染症対策へのご協力をお願いします。（请支持传染病对策。）

b.感染症＜人にうつる病気＞を広げないようにしましょう。（不要让传染病〈传染给别人的病〉扩散！）

在例3 中，标准日语版海报采用了复杂的名词修饰语结构，“感染症対策への”（对传染病对策的）这一“関係節”（关系节）②“关系节”（関係節）这一概念，原为西方语言中的语法概念，对应汉语的“定语成分”、日语的“连体修饰结构”。参见白晓光《汉语和日语中关系分句的限定性与非限定性研究述评》，载于《日语教育与日本学研究》2019 年00 期，第122—130 页。作为修饰成分修饰中心词“ご協力”（协助）。而“简明日语”版海报中则避开了复杂的名称修饰语，采用了更为简单直接的动宾结构“感染症を広げない”（不要扩散传染病）。日语中的“関係節”为名词后置型，即被修饰的名词位于修饰成分的后面，而英语中关系节属于名词前置型。因此，对英语母语者来说，对日语中“関係節”的习得较为不易[19]46。对于名词后置型的日语，日语学习者在听到被修饰的名词之前都无法判断所听到的是否为修饰成分[20]253。因此对于初级日语学习者来说，连体修饰结构会对意思理解的过程带来影响，简单直接的语法结构更便于目标对象理解海报语篇所传达的含义。

5.避开生硬书面表达，使用更加口语化的表达

例4

a.何もせずに咳やくしゃみをする。（咳嗽和打喷嚏时不做任何防护措施。）

b.なにもつけないでせきやくしゃみをする。（咳嗽和打喷嚏时什么也不戴。）

例5

a.指先·爪の間を念入りにこすります。（仔细搓洗指尖和指甲缝。）

b.ゆびのさきやつめのあいだをよくあらいます。（仔细清洗指尖和指甲缝。）

例4 和例5 中，标准日语版海报采用了“何もせずに”（不做任何措施）以及“念入りに”（细致地）等生硬的书面语表达，而“简明日语”版海报则采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なにもつけないで”（什么也不戴）、“よく”（好好地）。相比于生硬的书面表达，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更易于在日外国人理解句子的意思。

（二）图像模态的使用特点

1.简单直接

海报的主题为“防止感染扩散”，分别以“正确的洗手方法”“咳嗽的礼节”和“戴好口罩”三个小的主题来呈现。每个场景下都只有与主题直接相关且简单明确的图像要素，如手、泡沫、人物、口罩、飞沫等，没有赘余和模糊抽象的图形图像出现。防疫海报与电影、电视剧海报、公益海报等有所不同，不需要太过抽象化的艺术表达，需要最简单明确的信息，让受众在最快的时间清楚海报的内容和宣传的意图。对于面向外国人的防疫海报更是要避免引起歧义的文化性符号和图像，采用最具有普遍认同性和简单直接的图像。

2.对比性和动态性强

海报不同于视频，它是一种静态的信息呈现方式，但“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通过对图像的有序排列及一些符号的使用，使图像之间呈现出较强的动态感，形象生动。首先，在展示正确的洗手流程和戴口罩流程时，画面由左到右依次呈现，以及箭头等符号的使用，使得整个流程呈现出极强的动态效果，也便于受众牢固记忆洗手法的六个步骤和戴口罩的三个步骤。同时在“咳嗽的礼节”这一场景中，红色“×”和“○”符号的使用让左侧的错误做法与右侧的正确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这种对比性画面，受众能更清楚地明确在咳嗽或者打喷嚏时，错误的行为是什么，从而能更好地规避错误的行为，并自觉地采取正确的行为以预防感染。

（三） 色彩模态的使用特点

海报主体色彩搭配为蓝色和白色，同时辅以红色以及饱和度较低的淡黄色、橘色、粉色和绿色等颜色。在文字、图像和色彩等要素中，色彩的瞬间感染力最强，恰当地配合主题使用的各种色彩，能够给观者带来不同的心理情感，从潜意识的角度影响观众的情绪，起到心理干预的作用[21]239。

1.具有较强的提醒警示性

在抗击疫情的特殊时期，公共视野中出现较多的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白色的口罩及防护物资等，因此白色的背景及标题文字会使受众联想到医院、医生、公共卫生等要素，从而吸引受众关注，突出防止感染做好防护的主题。同时醒目的红色提醒着“正确的洗手方法”“咳嗽的礼节”和“戴好口罩”等重要的防护措施，也警示了“打喷嚏或咳嗽的时候不进行防护”等错误行为的风险性。鲜艳的红色极具视觉刺激性，能够有效地提醒受众——错误行为带来感染的风险性，从而加强自觉性。

2.兼顾人文关怀性

蓝色是最易被大众接受的色彩，给人放松、宁静、稳定之感[22]113。突如其来的疫情以及迅速扩散蔓延的严峻形势很容易使公众陷入恐慌不安的心理状态。对于身在异国他乡的在日外国人来说，在语言和文化的双重壁垒之下，不能及时得知防疫信息，心理也极度缺乏安全感，因此海报中的蓝色背景能够使在日外国人平静地接受防疫主题的信息。黄色和橙色的色调明度较高，具有明快感和温暖的感觉[21]239；绿色是大自然中最广博的色彩，象征无限生机，对人的情绪起着调节作用[23]190。“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中饱和度低的橘黄、青绿色调的使用能够给人温暖明亮、健康生机的积极心理暗示，安抚了受众不安紧张的情绪，从而对战胜疫情充满希望。

本张海报中也充分考虑到了不同色彩所带来的心理刺激，在突出防疫海报主题特色的同时给予适当的心理安抚，起到人文关怀的作用。

四、各模态之间的互动关系

在“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中，语言文字、图像、色彩等不同模态构成了海报语篇的多模态性。本文在参考张德禄[12]和陈新仁[15]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中各模态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行考察。

（一）主次关系

在传达语篇意义的作用方面，各模态所处的地位不同，有些模态是传达信息的主要形式，有些模态则起到辅助作用，处于次要地位。在“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中，语言文字、图像和色彩三种模态之间存在着主次关系。

文字既是语言的载体又是传达信息的工具，是海报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文字既能与图形、图片和色彩等其他模态组合以传递信息，也可独立传递信息，如“简明日语”版的网页等只依靠文字内容就能将语篇的内容、交际意图传递给受众，因此语言文字模态在表达语篇意义中处于主要地位，而图像模态可以通过直观形象的图片插图等帮助受众更好地理解文字内容。但如果只有图像没有文字，受众可能对语篇的正确意图产生误解。如在说明咳嗽礼节的插图部分，如果没有文字内容，“一个小女孩用衣袖遮住口鼻”这一插图也可能被理解为挡住气味、浓烟等含义，那就与防疫措施毫无关联。因此只有通过语言文字模态才能确定图像模态表达的特定情境和具体含义。同时，色彩虽然可以传达一定的象征意义，但同一种颜色在不同情境下也有不同的含义，如白色既有纯洁美好的含义，也是医疗卫生的象征。在本张海报中，通过文字内容，受众才能明确白色的背景是为了突出防疫知识科普这一具体语境。因此，语言文字模态与图像和色彩模态之间有着明显的主次关系。

（二）突出关系

在语言文字、图像等多种模态中，色彩的瞬间感染力最强，能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张真认为色彩虽然是客观的，但却能产生不同的心理效应，对人的情绪有着明显的影响[23]190。在色彩、语言文字和图像三种模态之间，色彩能够通过调动读者的联想和想象来突出其他模态的表达效果。

本张海报中“感染症＜人にうつる病気＞を広げないようにしましょう。”（不要让传染病〈传染给别人的病〉扩散！）的标题用白色来表示，如前所述，在疫情防控形势严峻的情况下，白色最容易使人联想到医护人员、口罩、医院等要素，突出了海报的防疫主题。“ただしい手のあらいかた”（正确的洗手方法）、“ただしいマスクのつけかた”（口罩的正确佩戴方法）等小标题则用鲜亮的红色表示。红色具有提醒，警示的含义，红色的小标题突出了文字部分的重要性，增强了语言的传达效果。

色彩模态对图像模态也起着重要的突出作用。“六步洗手法”中黄皮肤的手部插图，五颜六色的服装、白色口罩的人物插图，淡蓝色的水流插图等图像模态，都是通过运用合适的色彩凸显了真实性，营造了如临现场般的现实效果，使受众印象深刻。同时，海报标题前蓝白相间的感叹号“！”、提示正确和错误的红色“×”和“○”等图形符号，通过明亮度较高的颜色增强了视觉刺激，突出了提醒警示的语篇意义。

（三）说明关系

在“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的语言文字模态和图像模态之间有着重要的说明关系。由于需要解释“六步洗手法”的具体流程及正确的咳嗽礼仪，出现了诸如“ぬらす”（淋湿）、“せっけん”（肥皂）、“ねじる”（拧，扭）、“ふく”（擦拭）、“くしゃみ”（喷嚏）、“おさえる”（抑制）、“ティッシュ”（纸抽）、“そで”（衣袖）等N3 以上的词语，这些词语对日语能力较为有限的在日外国人来说并不常见，属于较为难以理解的词语，而生动的图像却能够再现场景，对文字内容具有解释说明的作用，能使在日外国人更加容易明白海报中语言文字模态所要传达的内容。

除此之外，由于“简明日语”表记方式的特殊性会造成文字部分中出现许多平假名相同的同音异义词，如海报中出现的“せき”（座位）、“きる”（剪、切）、“はな”（鼻子）等都是容易引起歧义的同音异义词。对日语能力水平不高的在日外国人来说，在疫情突发的紧急态势下，信息读取能力会有所减弱，因此同音异义词汇更容易造成误解，影响海报语篇正确信息的传达。而形象直观的图像可以明确语言文字模态所指代的具体含义，清楚地表明海报所要传达的内容，避免对语篇信息的误解。

（四）扩充关系

在本张防疫海报中，语言文字模态对图像模态还具有重要的信息扩充作用。在解释说明正确洗手步骤的地方，图像模态的上方有几行蓝体和黑体小字“手をあらうまえに つめはみじかくきりましょう。とけいやゆびわはとりましょう。”（洗手之前，将手指甲剪短，把手表和戒指取下来），这些文字内容补充了洗手之前应该“剪短指甲”“取下手表和戒指”等行为措施。如果仅仅是看下面“六步洗手法”的图像模态，受众就无法知道洗手前应该注意的地方有哪些。而上方的文字内容扩充了图像模态传达的有限信息，使海报传达出的防疫信息更加全面丰富。同样，在解释打喷嚏礼节的地方，通过看插图，受众能了解“戴口罩”“拿手帕掩住口鼻”“用衣袖掩住口鼻”都是正确的防疫措施。图像模态上方的白体小字部分又补充了每种措施适用的具体情形，使受众对咳嗽、打喷嚏时的正确措施有了更加完整的理解。

五、对我国“简明汉语”版防疫海报的设计启示

（一）加强语言简化规则的研究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抗疫语言服务团”针对在华外籍人士所研制的《疫情防控“简明汉语”》提供了及时有效的语言应急服务。《疫情防控“简明汉语”》提出了“简明汉语”的具体简化标准，如“尽量避免使用拟声词、同音词”“句子尽量简短，长句变为短句”等[5]317-318，但针对海报、网页等不同媒介适用的语言表达及具体要求有哪些等问题，还有待进一步完善。根据本文对“简明日语”版海报语篇中语言表达的考察，适用于海报的语言简化规则有：1.避开复杂动词，使用简单动词。如“不要用手接触口、鼻、眼”可以将动词“接触”换为“摸”。2.尽量剔除修饰成分等，使用简单结构。如“尽量减少与他人的近距离接触”可以改变句子结构，替换为“不要与他人离得太近”。3.避开生硬书面表达，尽量口语化。如“及时到医疗机构就诊”可以替换为“马上去医院看病”等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

（二）合理使用多样化的图像和色彩

汲传波等在对《疫情防控“简明汉语”》进行反思时，也曾提到“将来研制时需要充分考虑到语言之外的因素的重要作用，比如图片的使用，有些超纲的名词，如牙刷、香烟等，可以完全不用汉语释义，直接用图片就可以解释”[5]320。因此我们在制作“简明汉语”版海报时要注意多样化图像模态的使用。如对于一些难度等级较高的词汇，可以通过图片或者插图的形式方便受众理解，同时也要注意避免使用太过抽象化的艺术表达以及具有不同含义的文化性符号。防疫海报的主要目的是传达紧急事态下的应急信息，因此简单直接、通俗易懂是对图像模态使用的最大要求。

色彩方面，需要根据不同的主题来选择运用不同的色彩体系，同时也要考虑到不同色彩的国际通用性。如针对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这一特殊的应急话语类型，可以用医疗、公共卫生中出现最多的白色来表达主题的特殊性；也可以用较为醒目的黄色、红色来提醒注意，表示危险性和紧急性。同时也要注意关注受众在突发性紧急事件发生后紧张不安的心理，给予抚慰。如选择象征健康卫生的蓝绿色调、给人以舒适温暖印象的橙黄色调等，来缓解受众紧张不安的情绪，增强战疫信心。

（三）重视多种模态的互补性

语言模态虽然在语篇意义的传达方面起到主要作用，但非语言模态对语言模态的表达也起着突出、说明、扩充等重要作用，多种模态协同配合才能更好地传递信息，强化宣传效果。因此在设计制作海报时，除了简单易懂的语言模态，还要重视图像、色彩、排版布局等非语言模态的使用。同时除了传统的插图之外，还可以附上承载更多信息的二维码图片，通过扫描二维码跳转到不同的网页、音声、视频页面，从而调动起受众的肢体动作、听觉等。视觉性模态、触觉性模态和听觉性模态的结合能起到更好的信息传播和人际互动效果。

六、结语

防疫抗疫海报作为疫情防控宣传的手段之一，不仅具有普及疫情信息和防疫知识等信息传播功能，同时也发挥着宣传号召、抚慰鼓舞的重要作用，能够对不同人群进行思想意识和行为举措的科学引导，减轻心理的不安恐慌，增强战胜疫情的信心。

本文通过对日本首相官邸联合厚生劳动省所发布的“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进行多模态话语分析，在语言模态方面探讨了“简明日语”在词汇和结构方面的表达特征，在非语言模态方面探讨了图像模态和色彩模态的使用特征。

同时在参考先行研究的基础上，考察了海报中模态之间的互动关系。各模态之间存在着主次、突出、说明和扩充等互动关系类型。在海报语篇的意义传达方面，语言文字模态和图像、色彩模态有着明显的主次关系。色彩模态与语言文字、图像模态之间表现为突出关系，色彩模态可以凸显强化语言文字模态和图像模态的表达效果，有效提高在日外国人对防疫措施的重视。图像模态与语言文字模态互为补充，体现为说明和扩充关系。图像模态对“简明日语”的语言内容起着解释说明的作用，语言文字模态对图像模态起着信息扩充的作用。两种模态互补使海报内容更加形象直观、简洁易懂，也使语篇信息传达得更加完整、准确。各种模态协同配合构建了完整的语篇意义，强化了海报语篇的应急宣传效果。

在此基础上，对我国“简明汉语”宣传海报的制作设计提出了加强语言简化规则的研究，合理使用多样化的图像和色彩，重视多种模态的互补性这三点建议。但本文只选取了一张“简明日语”版防疫海报作为分析对象，缺乏相应的量化研究，今后还需要对更多相同类型的海报作深入思考与分析，发现共同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