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材料在油画中的运用
——以全国美展为例

徐健恩 李雪柔 曲鸽（长春师范大学）

一、引言

艺术随时代不断地发展，科技、信息影响着艺术观念，观念的改变使艺术形式也随之变化。综合材料就是在这个时代慢慢从幕后转到台前运用在油画作品中。综合材料为中国油画打开了前所未有的探索空间，并出现了深层次问题需要解决。材料媒介的运用，给油画的物质属性、精神属性、文化属性等层面上增添了新的可视性、可感性及可触性，审美的整体把控也上升了一个高的层次。但材料的运用始终不是绘画语言的主体，而是艺术的载体，怎么去体现，这就需要艺术家根据智慧、经验及研究，运用材料并总结。因此，研究综合材料在油画中的运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二、中国当代油画发展的必然趋势

油画的产生是经历不断变革与发展而来的，它是绘画材料媒介由水性、乳性过渡到油性的演变发展的整体过程。自岩画、镶嵌画到蛋彩画、油彩，反复提白罩染是原始油画的开始；油画颜料的发明，让艺术家更直接地表现自我，直接画法是油画的发展；到印象主义时期，工业管装颜料代替手工磨制颜料，使艺术家的作画过程更加明了和简单，使不同材料的运用更加自由与便捷。20世纪初，以立体主义画家毕加索、布拉克等画家为代表，把时代所拥有的物品运用在作品当中，例如报纸、香烟、木屑，形成了新的绘画形式——综合材料。

自油画传入中国，中国的油画一直是建立在“直接画法”的基础之上，被动的吸收并发展。相对于西方油画，中国的油画绘画语言没有系统、全面的发展体系与历史进程。中国早期的艺术家创作时关注重点总是在油画技法上，而忽略对油画材料的研究，这使中国油画形式单一，得不到突破，无法在画面中表现更多的自我想法，艺术家意识到“直接画法”是片面的，中国油画需要开拓中国本土自身油画。

油画与综合材料相结合是中国油画发展的必经之路，信息时代高速发展，中国油画要与时代接轨，与西方艺术接轨。我国因为历史与观念的原因，作品的艺术表现和观念一直很传统和保守，情绪的渲染、表达与技法运用都存在一定局限。综合材料的运用，使中国艺术家突破障碍，突破保守风格，给油画带来多元化层次，甚至开拓了中国特有的民族特点，使综合材料运用更具本土化，迎合了中国油画的发展需求和审美观念，推动了国内的艺术形式，丰富了绘画表现和绘画语言。

三、综合材料在油画创作中的运用

综合材料是绘画表现中的一种媒介，以“材料”来界定，不是画种，也不是绘画技法，而是运用多种材料来表现作品。综合材料的产生与发展，使油画材料从单一的乳剂性传统材料或油性颜料发展到以多种材料为媒介的综合表现，使中国油画创作突破传统油画的束缚，带来百花齐放的艺术绘画表现，也给中国油画带来多种多样的选择与创新。

图1 张辨坚《一瞥系列之六》 综合材料绘画168cm×178cm 浙江（图片来源：油画世界公众号）

图2 巴图《远古之声》 综合材料绘画179cm×199cm 内蒙古（图片来源：内蒙古当代美术公众号）

（一）综合材料的选择

材料的选择，关乎艺术家是否表现出自己的艺术审美，表现出画面艺术形式和视觉效果。艺术家挑选生活中符合创作主题的综合材料，运用自身经验与智慧，了解并筛选出有价值且能够表现作品思想的材料，再利用材料本身的特质表现画面的质感，从而使作品相对于传统油画来说，更具有艺术效果，画面感觉更全面、更综合、更具视觉冲击。

根据材料的性质，材料可分为软性材料和硬性材料。软性材料质地柔软，可塑性强，可将它们自由组合，排列，拼接，也可塑造形状，例如，纸张、麻、丝线等，十三届作品《源代码自信之国》就运用报纸卷曲成型，裁剪并拼贴，再上色，用报纸表达传统媒体与现代信息的碰撞与冲击。硬性材料一般是运用在基底上，用于制作立体效果，如石膏、泥土、钢材等，通过敲打，焊接等方法在平面上制作出三维立体，给人带来力量感和震撼感，也给我们的作品带来丰富的肌理与痕迹。当然，综合材料不止于此，还有很多化学物质和本土材料等，例如运用贝壳或玻璃可制造色彩明亮的效果，运用塑料可做轻柔、光滑的效果，石材、木材给人质朴、自然、稳重的感受，运用不同的材料带来不同的视觉效果、不同的质地纹理。

传统绘画认为每一种画种都有严格的材料规定，用以区分和辨别，但对于综合材料绘画来说，生活中所见之物都可运用，而怎么运用，就考验到艺术家的想法与智慧。

（二）综合材料的表现与运用

综合材料并不是简单拼接、综合，或是与油画颜料相结合，而是艺术家通过艺术表现、绘画语言以及材料研究等因素对材料进行选择，同油画颜料穿插使用，材料的运用透露着艺术家的想法、审美感知能力和经验。

1.表现语言多元化

艺术家从材料出发，创造出多种不同材质的表现语言，通过对油画绘画语言和材料涵盖意义结合，创作出独特地油画表现语言。创作油画作品的表现语言可分为三种，一种是以绘画为主，加一点材料，用艺术表现形式表达作品，这种方式主要运用绘画语言来表现作品，材料一般是给作品增添肌理和质感，如张辨坚入围中国美展的综合材料作品《一瞥系列之六》，用油画颜料堆出厚重的纹理，用笔触与肌理来表现生活趣味与自身环境，作品运用综合材料做出厚实的肌底在画布上，使画面更具立体感，底色未干时用刮刀单刀直入的上色，将颜色自然融合，绘画过程用笔顺畅，有较强的绘画肌理质感。

图3 沈克龙《花事千年》 漆画 160cm×180cm 福建（图片来源：新天下美术公众号）

第二种表现方式不同的是以材料为主，颜料为辅，突出材料质地与质感，表现材料本身附带含义，如巴图的《远古之声》，是一幅运用内蒙古本土材料的新作品，利用富有鲜明地方特色的牛皮、牛毛，通过剪贴、着色、打磨等手段来描绘带有游牧英雄精神的“草原石人”。皮革本身就带有亲和力与原生态品质，说到牛皮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内蒙古的草原与牛羊，材料运用在作品中，带有自然的色泽、肌理和朴素的气质，深刻地表现出草原文化和游牧民族精神。《远古之声》是艺术家探索和研究蒙古族地区本土材料的结果，创作时最先考虑材料的选择与运用，然后才是作品涵盖的意义和内涵。

第三种是利用材料对应精神语言，用艺术家的精神去对应材料所传递的视觉精神性，以及情感上的感受。如沈克龙先生的漆画作品《花事千年》以天然大漆为主要媒介，漆被当作一种纯粹的艺术语言，突出了天然漆的内在精神。通过大漆这种材料创作出极富当代创作理念的作品，其中以现代表现形式和语言内涵为思维框架，融入传统中国哲学，体现了东方文化不一样的韵味。大漆形成了我们传统文化中的东方意蕴，从大漆里面能感受到哲学的思考，在艺术创作中漆材料的实现形式中，可以看出其对中国传统文化包容性的承载，也体现出中国艺术创作中的自然与人文精神状态，沈先生的作品常常不拘于形式，总是以新的创作思路来承载对漆材料的理解。我国油画家研究综合材料的同时，探索出属于中国的油画道路，探索出具有中国民族文化特色的独特道路，还在综合材料绘画中演绎出社会文化和生态文明的意义，中国油画作品焕发出新的本土民族时代性和强烈当代视觉感染力，推动我国当代油画的全方位发展。

2.综合材料的基本技法

综合材料在油画中的运用，主要表现在油画作品的肌理、形状、色调等外在形式上，艺术家借助综合材料所涵盖的物质属性、精神属性、文化属性，增加创作作品的深度。

综合材料在油画中运用，可分为几种具体表现与制作，一种是肌理与材料综合，运用塑形膏、丙烯、沙石等可以塑造肌理、形状或者本身自带纹理的材料，一般绘画形式是先塑后画，基底选择可以是纸张、布面、木板、玻璃等。使用这种表现方式时，艺术家需要明确创作主题和意图，确定画面色彩与形态，根据想表达的肌理挑选材料，肌理可作厚，也可作薄，给画面带来浮雕般的立体感。当然，油画创作是需要涵盖艺术家思想和精神内涵的，不能一味地追求肌理与质感，肌理的表现是与精神观念紧密联系的，这才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

多种材料拼接法，运用纸张、箔纸、布面等材料裁剪并拼贴，不同材料拼贴在基底上，制作出不同感觉，这种方法创作较为灵活、简单，例如纸张和布料褶皱或折叠，具有多变化的质地和物质肌理，拓展了作品的艺术表现力。如江南大学学生章梓依的入选作品《不可与庄语》，运用中国传统宣纸和油画颜料反复上色、拼贴定型，创作过程中，也尝试过陶土、泥沙、木屑等材料，最终还是选择了宣纸与油画颜料，一层宣纸一层颜色反复制作约十层，肌理、质感突出，这幅作品以黑白灰的色调把中国传统文化融入油画中。拼接法突破了以往中国油画单一材料的运用，使材料实现多元化，运用两种或多种材料拼贴在作品中，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

媒介肌理法，材料与颜料混合法，运用材料与油画颜料相结合，或者结合国画、水彩、丙烯等颜料，利用不同颜料的特质，弥补各颜料的缺点，制造出互相破坏又互相融合的视觉效果。运用这种方法，在亮暗处理上，需要注意亮部厚重，暗部透明的表现方式。材料与各种颜料碰撞在一起，表现出不同的视觉表现语言，给中国油画创作带来新鲜的艺术表现语言。

一种是材料与画种技法相结合，利用各个画种的技法综合糅杂在油画中，例如用雕塑浮雕手法做基底，制作立体、形象感；利用壁画中的层次制作，拓宽画面，纵深布局等画种技法。在全国十三届美展中，张项军的《牧歌行》以草原为题材，创作的一幅坦培拉综合材料作品，画家通过探究和思考艺术本体，重组绘画语言秩序和排列方法，运用坦培拉绘画方式，多遍提白罩染，从中刻画斑驳肌理，同时结合湿纸铺盖布面，经过敲锤，扑打，制成拓片的中国传统“拓”法技艺。中西艺术结合，带有目标的提取有价值的绘画语言，表现游牧民族视觉符号。

在最近的十三届美展中，艺术家的创作作品与历届美展以往的作品都有所不同，素材、题材产生变化，从艺术性题材发展到现实生活题材，使生活与艺术辩证统一，综合材料运用在创作和思想等方面，更考虑社会文化和生态文明，作品在材料的选择上，不再是单一的用材料区分画种，而是研究材料的使用性和广泛性，并思考材料本身附带的内涵。例如张晓华的《九牛图》为表现西藏精神，在当地寻找符合主题的材料，选择当地常见的牦牛粪、牦牛毛等材料混合泥巴定型、上色，作品深刻表现了当代油画，表现了艺术与思想相结合，展示出中国油画的进步，综合材料在当代中国油画运用中不断发展并创新。

3.综合材料的视觉效果

运用综合材料的拼贴、裁剪和叠加的方法，可以丰富油画创作的视觉效果。

龚安的《丝路留痕系列五》（图4），这幅作品描绘了敦煌的人文景观，作者把视觉物象经过主观处理，使画面同时具备具象与写意的特征，以平面化的效果呈现，其中“色彩并置”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整幅画面的色彩比较简单，总体来看是由几个大色块并置组成，它们都统一在一个低纯度的色调之中，由于使用了黑、白还有土黄、土红等，给人一种沧桑与神秘感。明度对比也在画面中得到了体现，洞窟的亮部与暗部对比明确，包括地面的明度对比也是如此。画家利用色彩造型，把控住大的画面结构，使用几何形状及线条服务于色彩，在大色块中通过小色块的并置丰富画面，具有形式美的效果。左上角用两个大色块表现，为了与右边的洞窟台阶相映衬，便在大色块中制造了一些肌理，中间地面的色彩附着在几何形体上并置在一起，右边利用色彩明度对比所形成的反差强化了形体的塑造。“色彩并置”在这幅作品上得到了体现，在这种构图意识下，画面的色彩达到了和谐而又具有历史感的视觉效果。

图4 龚安《丝路留痕系列五》综合材料绘画 100×130cm 江西（图片来源：新天下美术公众号）

四、结语

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我国当代艺术家在创作中突出中国传统文化，运用中国本土材料创作中国化油画，更加凸显了中国风格，综合材料的多画种、多材料、多变化的艺术形式，给中国当代油画绘画带来更加多元与融通的发展，为实现中国油画多样化，我们应该积极探究综合材料，运用综合材料的广泛性、包容性及内涵，促进油画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