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资本和感知价值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影响研究

李文欢，王桂霞

(1.太原学院，山西 太原 030032;2.吉林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8)

畜牧业的快速发展在满足人们对畜产品需求的同时产生了大量的养殖废弃物，而随意处置畜禽粪污等废弃物不但严重影响了生态环境和人类健康，还造成了巨大的资源浪费。畜禽粪污本身具有循环再利用价值，若能被合理利用则可以实现环境保护与资源节约的双重目标。因此，中国政府高度重视养殖废弃物综合利用，并先后在《关于推进农业废弃物资源化利用试点的方案》、《关于加快推进畜禽养殖废弃物资源化利用的意见》等多个政策文件中对此进行了明确部署。然而，这些政策的实施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中国每年仍有15.2×10t的畜禽粪污被随意排放，未能合理利用。事实上，农村环境污染治理除政府的推动外，更重要的是养殖户的积极参与，只有养殖户采取亲环境的农业生产模式，才能从根源上解决农村环境污染问题。可是，哪些因素影响养殖户参与粪污资源化利用？如何促进养殖户参与粪污资源化利用以构建农村环境治理的长效机制？此类问题的深入思考对推进生态畜牧业发展、改善农村环境具有重要意义。

众多学者对影响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因素展开了研究。潘丹等通过对生猪养殖户的调查发现，年龄、人均耕地面积、养殖规模、非农劳动力比例是影响养殖户以环境友好方式处理猪粪的重要因素。Zheng等、虞祎等研究发现，政府的补贴政策会显著影响养殖户是否采取环境友好方式处理畜禽粪污。李乾等通过博弈分析认为，在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中政府的作用非常重要，并且混合型政策工具更加有效。李文欢等利用结构方程研究发现，社会规范是影响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此外，受教育程度、养殖收入、养殖年限、认知也是影响养殖户是否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重要因素。虽然学者们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影响因素进行了有益的探讨，但是仍存在以下改进空间：第一，现有文献对影响养殖户行为的内在动力机制的研究较少；第二，既有研究注重对显著影响因素的识别，却较少对各因素间耦合关系和影响机理进行深入的探讨，这势必会影响研究结果的实际指导意义。鉴于此，本文基于Logistic-ISM模型探讨生计资本、感知价值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影响，同时厘清各因素间的作用机制和层级关系，以期丰富现有研究并为相关政策的制定和改进提供有益参考。

1 研究方法

1.1 二元logistic模型

Logistic回归分析有效地解决了因变量不是连续变量的问题，而自变量既可以是连续变量也可以是分类变量。根据因变量的特征可以将Logistic回归模型分为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和多元Logistic回归模型。因本研究的因变量是二分类变量，故选择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分析。设行为发生概率为，不发生的概率为1-，将影响行为的因素视为自变量，则：

(1)

经数学变换得：

(2)

其中，为截距项，(=1，2，……，)为回归系数，(=1，2，……，)为自变量。

1.2 ISM模型

ISM模型即解释结构模型，可将无序的因量群进行排序使其呈现出清晰的阶梯结构，厘清因素间的关联关系。影响农户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各因素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作用，因此本文选择ISM模型厘清各因素间的层级结构，探索影响因素间的作用路径。ISM模型的分析流程如下：

首先，构建各因素间的邻接矩阵。假设影响养殖户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因素有个，则用表示养殖户资源化利用行为，用表示(=1，2，…，)影响养殖户资源化利用的各因素。根据各因素间(包括和)的逻辑关系构建邻接矩阵A，其构成要素定义为：

(3)

式中=0，1，2，…,;=0，1，2，……,。

其次，构建因素间的可达矩阵。可达矩阵由邻接矩阵运用布尔运算法则计算出来，表示各因素间经过一定长度的通路后可达到的程度。可达矩阵M可由(4)式得到：

=(+)+1=(+)≠(+)-1≠…≠(+)≠(+)

(4)

式中为单位矩阵；2≤≤。

再次，确定因素的层级结构。将可达矩阵M分成可达集P()和前因集R()，其中P()表示可达矩阵M中行的所有矩阵元素为1的列所对应的因素集合，R()表示可达矩阵M中列的所有矩阵元素为1的行所对应的因素集合。P()和R()的表达式为：()={|=1};()={|=1}。该表达式中K均为可达矩阵M中的元素。根据可达集和前因集的交集可以得到最高层L的因素，表达式为：

={|()∩()=();=0,1,2,…,}

(5)

然后从原可达矩阵M中删除L中因素所对应的行与列，得到新的可达矩阵M'。接着再利用公式(5)从M'中得到第二层L的因素。以此类推，得到各层因素。

最后，构建各因素的作用路径。用有向边连接相邻层级及同一层的因素，得到养殖户参与粪污资源化利用影响因素的作用路径。

2 数据来源与变量选择

2.1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课题组2018年9-10月对吉林省畜牧大县(市)中的农安县、双辽县、榆树市、梨树县、公主岭市、德惠市的生猪养殖户的入户调查。吉林省是中国畜牧业大省，其生猪养殖业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因此，对吉林省生猪养殖户的调查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在正式调查前，课题组首先在吉林省的九台县进行预调查。修改问卷不合理的地方后，开始正式调研。调研采用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本次共发放问卷600份，最终获得有效问卷558份，问卷有效率为93%。

2.2 变量选择与描述性统计

2.2.1 因变量选择 本文设定养殖户是否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为因变量。若养殖户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取值为1；若养殖户没有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取值为0。调查发现，吉林省养殖户粪污处理方式主要是堆沤还田、制成沼气、制成有机肥、销售、废弃5种方式。前3种属于资源化利用方式；粪污销售的最终用途是制成有机肥或沼气，因此本文将其视为资源化利用方式。统计结果显示，样本地区有368户养殖户参与了粪污资源化利用，占样本总数的66%。其中堆沤还田的养殖户有235户，制成沼气的有35户，生产有机肥的有21户，销售的有56户。

2.2.2 自变量选择 结合实际调研情况和研究目的，在生计资本方面主要从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和社会资本3个维度进行考量，在感知价值方面主要从感知利益和感知风险2个维度考量。感知利益体现的是个体的终端诉求，是产生行为的直接动因。感知风险是个体对自身行为实施的不确定性和负面后果的认识。具体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说明及统计特征

3 实证结果及分析

3.1 多重共线性检验

在进行Logistic回归前，考虑到各变量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内部相关性，对各变量进行了多重共线性检验。通常，当VIF>3时，可认为各解释变量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共线性；当VIF>10时，可认为解释变量之间存在高度共线性。综合全部检验结果，各解释变量之间的共线性程度在1.01～1.80之间，不存在显著共线性。

3.2 生计资本、感知价值对养殖户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影响

运用Spss19.0软件，采用逐步剔除法对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估计，估计结果见表2。其中，模型1是将12个变量全部考虑在内；模型2是逐步剔除所有不显著变量后的最终模型。由于剔除了不显著因素的干扰，模型2的估计结果更加准确，所以本文的分析以模型2为基础。模型2的Hosmer-Lemeshow Test显著性为0.15，-2对数似然值为202.64，Nagelkerke R为0.83，说明模型拟合较好；模型预测准确率为93.90%。

表2 二元logistic模型估计结果

3.2.1 生计资本对养殖户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影响 在人力资本变量中，户主受教育程度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0.05)且系数为正，说明相较于受教育程度低的养殖户，受教育程度高的养殖户选择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概率更高。在物质资本变量中，养殖规模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0.05)且系数为正，说明随着养殖规模的扩大，综合利用畜禽粪污的概率也随之增大。在社会资本变量中，社会规范这一变量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0.01)且系数为正，说明在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问题上如果村中大多数人都没有随意处置畜禽粪污而是将其资源化利用，那么养殖户也会参与资源化利用行动，反之亦然。

3.2.2 感知价值对养殖户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影响 在感知利益变量中，感知经济利益、感知生态利益、感知社会利益3个变量分别通过了1%、10%、5%的显著性检验(<0.01、<0.1、<0.05)且系数为正，说明养殖户对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经济利益、社会利益、生态利益感知越强烈，参与资源化利用的概率越大。在感知风险中，感知时间风险、感知技术风险、感知政策风险3个变量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0.01)，感知技术风险变量系数为负，感知时间风险变量和感知政策风险变量系数均为正，说明时间精力较多、认为掌握资源化利用技术较容易以及认为环保政策较严厉的养殖户更倾向于参与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

3.3 影响因素间的作用路径

根据上述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的分析结果，对9个显著影响养殖户参与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因素做进一步分析，以确定其作用路径，用、、、、、、、、、分别表示畜禽粪污资源化行为、户主受教育程度、养殖规模、社会规范、感知经济利益、感知生态利益、感知社会利益、感知时间风险、感知技术风险、感知政策风险，资源化利用行为及9个影响因素之间的逻辑关系见图1。其中“A”表示列因素对行因素有直接或间接的影响，“V”表示行因素对列因素有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图1 资源化利用行为及影响因素间的逻辑关系

根据图1和(3)式可以得到邻接矩阵A(因篇幅有限，略)，然后运用Matlab2017a软件计算得到可达矩阵M(见图2)。根据可达矩阵M写出可达集和前因集，利用(5)式首先得到最高层要素集={}，然后依次得到第2层、第3层和第4层要素集，分别是={,,,},={,,},={,}。

图2 ISM分析中的可达矩阵

根据、、、将可达矩阵M重新排列得到骨干矩阵B(见图3)。根据因素间的逻辑关系用有向边连接相邻层次和同一层次的因素，得到养殖户参与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影响因素间的作用路径(见图4)。

图3 ISM分析中排序后的可达矩阵

由图4可见，以上9个影响因素既独立作用又相互关联，构成了一个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影响因素系统。具体分析如下：

图4 影响因素间的作用路径

第一，影响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表层因素分析。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是一种具有显著正外部性的行为，其价值能否被广大农民认同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主动参与到资源化利用行动中。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养殖户作为“理性的经济人”除了关心经济利益外，对健康和农村社会和谐发展也越加重视。因此，经济利益、生态利益、社会利益均会影响养殖户是否参与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同时，来自于环保政策的压力也是养殖户做出行为决策时必须直接面对的问题。当其感知到环保政策较严格时，为了避免受到惩罚会被动地选择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但是这种资源化行为不具有长效性，一旦养殖户感到环保政策的监管较松时，就会拒绝参与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

第二，影响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中层因素分析。一项技术无论难易都需要采纳者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理解，并且在采纳之前潜在的采纳者都会对这一新技术的易用性进行主观判断。同时，这一主观判断还会正向影响个体对该技术有用性的感知，进而影响个体决策行为。对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而言，养殖户首先会对这一技术的难易程度进行主观判断，当其感知到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技术易用时，会降低养殖户的感知技术风险，提高感知利益，从而提高其参与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概率。另外，社会规范作为一种非正式社会规则，对个体行为具有调节作用。尤其在农村这种“熟人社会”中，养殖户的认知渠道有限，其行为决策势必会受到周围人的潜在约束，从而表现出较高的社会规范遵从度。就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而言，当周围大多数人对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态度较积极时，单个养殖户也会提高对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的感知价值，从而促使其采取资源化利用行为。

第三，影响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深层因素分析。养殖户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对新技术、新方法的掌握和理解越深刻，越有助于降低感知技术风险，提升对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的感知利益，最终提高其资源化利用参与度。另外，养殖规模越大，资源化利用畜禽粪污越能形成规模效应，养殖户对畜禽粪污再利用价值的感知程度越高，从而参与资源化利用的可能性越大。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558份微观养殖户数据，运用Logistic-ISM模型考察了生计资本和感知价值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影响，并厘清了影响因素间的作用机制和层级关系。研究结果表明：(1)在生计资本中，受教育程度、养殖规模、社会规范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在感知价值中，感知经济利益、感知生态利益、感知社会利益、感知时间风险、感知政策风险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感知技术风险对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具有显著负向影响。(2)9个显著影响因素的层级关系及作用路径为：受教育程度、养殖规模是深层因素，从根源上影响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感知技术风险、感知时间风险、社会规范是中层因素，间接影响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感知经济利益、感知生态利益、感知社会利益、感知政策风险是表层因素，直接影响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

基于上文分析，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拓宽养殖户的再教育渠道，提高养殖户认知水平。现阶段，中国养殖户的学历教育水平普遍偏低，势必会影响粪污资源化利用技术在农村的推广。因此，拓宽养殖户的再教育渠道以提升其认知水平就显得尤为重要。具体而言，政府可以联合农业院校和科研机构定期举办技术培训、专家讲座、技术专家下乡指导等活动，也可以以政府补贴的形式鼓励养殖户走进职业院校进行系统的学习，以提高养殖户的技术水平和认知能力。同时，通过宣传手册、广播电视、微信推文、微视频等方式加强对环保技术的宣传，营造环境保护与资源节约的良好社会氛围，提高养殖户对采用粪污资源化利用技术的感知价值。

(2)充分重视社会规范的作用。养殖户群体之间普遍存在的“从众心理”和“面子意识”使得社会规范成为影响养殖户粪污资源化利用行为的重要因素。因此，应充分利用农村社会的关系网络，树立和强化环境保护、资源节约的社会规范和价值导向，形成养殖户群体内部的监督和约束机制。在这一过程中，社会规范还会逐渐内化为个人规范，使环境保护成为养殖户的自觉内在要求以指导其自身行为。

(3)加强种养结合，促进循环利用。农业的规模化发展割裂了种养循环链条，使得本该是资源的畜禽粪便成了废弃物。因此，应加强种植业与养殖业的链接，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保护农业生态环境。具体而言，一方面，应根据土地承载力合理确定养殖业与种植业的规模，倡导适度规模经营。另一方面，扶持开展秸秆养畜联合示范，鼓励种植户和养殖户建立有效的链接，变废为宝实现资源的循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