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校长讲“大势”

2022-10-09 09:12Alex
大学生 2022年9期
关键词:大势大学

文/Alex

眼下,流量成了一些人的财富密码,而吸引流量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煽动负面、激愤的情绪。因此我们看到,网络上理性辩证的声音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网络喷子、网络暴力、他们断章取义或纯粹地散布谣言。他们有的义愤填膺,有的道貌岸然,但殊途同归,都试图向我们灌输一种观念,即“与众不同的人是危险的,持不同观点的人是邪恶的”。

经过四年的学习生活,相信你们能够抵御这种无稽之谈。校园里,你们和与自己不同的人成了朋友,知道不同不代表危险。你们学会了欣赏在重要议题上与你意见相左的人,知道不同不代表邪恶。你们为发现自己过去想法中的简单狭隘而欣喜,你们更深刻地理解了真实世界的复杂与多元,而这种复杂与多元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所以,当你听到或看到挑动你情绪的信息时,请想想你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并记得问自己一个关键的问题:“这真的是事实的全部吗?从不同的角度看会不会不一样呢?”

甚至不只在你情绪激动的时候,在你平和镇定的时候,在你觉得某个观点很有道理的时候,也要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这真的是事实的全部吗?从不同的角度看会不会不一样呢?我以前的同学会不会有不同的看法?”

这个问题能让你跳脱出算法推送的同质化内容设计的陷阱。这个问题也是让你打破思维定势,实现突破性创新的关键,这与你决定从事的行业无关。

创新的产生是在你掌握前人智慧和权威专家知识的基础上,继续追问是否“大家都认可”的东西就是事实的全部。

当然,对新观点和复杂认知的追寻不一定总有结果,很多时候你可能会无功而返。

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坚持这样做,坚持寻找更全面的角度和观点,你一定能不断精进理解感知事物的深度和广度。哪怕你得到的是与之前相同的结论,你对事物本质和内在的了解程度,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变幻莫测。有些同学可能未曾想到自己会置身于目前所在的地方,有些同学可能学着以计划之外的形式上课。曾相约一起毕业的朋友们或在此刻天各一方,不过距离可能让你们的友谊更加醇厚,你也可能收获新的友谊。因为,在变化中可以学会适应,危机中蕴藏机遇,灾难中可收获新的经验、实现自我价值。我们无法断言“不可预见性”一无是处,或者“可预见性”皆为良善。事实上,我们无法将任何事情都以绝对的好坏标准划分,因为任何事物都是作为矛盾统一体而存在的。

就在上个月,有两个人在同一天告诉了我同一句中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意是一位老翁丢失了自己的马,但结果却变成了好事。虽然事情有时看上去很糟糕,但往往蕴藏着“一线生机”。

这句话源自公元前2世纪的《淮南子》。《淮南子》虽然很古老,但并不是首个表达类似思想的著作。再往前追溯几百年,道家经典著作《道德经》里有句相似的名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意思是:福因祸而生,祸潜伏于福之下。谁知道它在哪里结束?

在那之后,相似的话语又在一个完全不同的背景下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对我来说,被封控几周的一个不错的“福”,是终于有时间重读我最喜欢的一些小说。这本书是埃琳娜·费兰特几年前创作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这部小说讲述了主人公的一段延续终生的友谊,跨越学生时代、青年时代直至成年,包含了许多深刻的话题与见解:关于友谊之爱的本质;关于人们并不总是理解自己挚友的言行,以及最终理解与否是否真的重要;关于人们有时会误解彼此的言行,并遭受嫉妒之苦;关于在情绪低迷和自我怀疑之时,人们会因为挚友看似成功和幸福而憎恨嫉妒;以及关于尽管会有困难与挑战,人们最终还是会因某段友谊太过珍贵而决定维系。痛苦与欢乐并存,苦难和欢庆相随,世事难料。因此,结合《道德经》和《淮南子》的启示,如果事情一时不完全按照你设想的方式进行,不要急于对其的长期发展持完全悲观的态度。相反,接受不可预知性和偶然性的力量,拥抱一定前提之下的乐观精神,构想前行之路,并探求如何付诸实践。相信自己你能做到的。

我常常在一些场合谈论言论自由和因其衍生的学术自由的光辉。但今天,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些过度地滥用自由表达而产生的大量严重误导的言论,这些言论威胁着我们道德、伦理、公正、明智和理智的世界。我担心滥用言论自由的现象越来越普遍。

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一个明确的、至关重要的问题,如今系统地造谣行径正在滋生和放大:否认疫苗的有效性、否认气候科学、否认选举的公正性、否认歧视对过去和现在造成的影响,这些以及如此多的其他恶意传播错误信息的行为正在侵害我们的思想。

我们都非常清楚,互联网作为我们这个时代巨大的进步,正在被用来扩大这些危害行径的影响,而且可能达到了人类社会从未遇到过的程度。就在几十年前,一个疯狂的理论或想法需花费许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走近普通群众,并使愤怒和偏执扎根。而如今,这件事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完成。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虚假信息的时代。

这不是小事。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特别是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我们创造了世界上甚至是人类历史上最能保护言论的社会。其核心是一个简单的前提——包括谎言和谬误在内的糟糕言论,通过更多的言论机会加以补救,而不是依靠政府的干预。这意味着我们生活在人类思想的荒野中,期望并要求我们能在智力上更加自立、能力上更加宽容。我们知道,人类有一种自然的冲动就是抓住信仰,与有相似信仰的人聚集在一起,从而相互加强,继而形成一致的动力去改变或阻止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由此产生一个不断升级的不宽容循环。事实上,思想的开放是违背直觉的。我们只有在规则和生活的经验中才能学会思想开放,而我们不得不与之共存的最坏的冲动才能变得岌岌可危。

值得注意的是,广播媒体作为上一代新兴通信技术,正是为了应对我们现在在社交媒体和互联网平台上看到的许多问题,才在公众利益的基础上进行监管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潜在的模式,也是争议开始的地方。

让我们回到我们正在面临的问题以及这些威胁的严重性。这不仅只是特定谎言的传播,蓄意的虚假信息和宣传煽动,它们正在严重削弱深厚学问和专业知识本身。虚假信息使得专家常常名誉扫地,甚至被公然取笑,也让那种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傲慢态度愈演愈烈并成为常态。这种态度与大学格格不入,大学是社会中保存和推进人类几千年来奋斗和学习成果的主要机构。当我们诋毁某项特定知识时,仔细思考就变得更加困难。我们破坏了一个自觉社会可以利用大量已知信息和思想进行决策,要知道这些信息和思想是数百年来历经艰难发展出来的,并安全地保存在我们的学术机构、文化机构和职业机构中。

谎言使今天的人们对人类知识的局限性缺乏必要的谦逊,对那些终其一生钻研,并深刻理解重要主题的专业人员缺乏基本信任。兹事体大,我们的大学以及整个国家都容易受到这些行为和新情况的影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想提出两个关键点。

一是不要让言论自由阻止对虚假信息的谴责,并尽我们所能阻止它。

二是将大学视为社会以及思想的典范。

一个人拥有绝对的言论自由吗?是否除了官方审查,我们不能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不良言论?我的回答是绝对不应该这样想。如此发展下去,我们就会陷入疯狂,并失去一个可以受到良好教育的社会。良好的思维至关重要,应该是任何个人或社会的目标。拒绝错误的想法,无论多么难以准确定义,都是拥有良好思维的必要条件。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教育,即培养人类良好的思考能力,从知识中推理,尊重事实,对相关思想和观点保持合理的开放态度。这确实并不容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花了这么多年培养你们到今天的水平。

事实上,我们在一开始就注意到,正是人性中的冲动让我们不能恰当地感知他人,也让我们因为拒绝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而感到自责。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学生的一篇充满谎言的懒惰论文被评为不合格,他却宣称该论文是一篇言论自由的练习,因而不必受到惩罚的话,这么做对学生没有任何好处。言论自由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特定方向上的一个评估原则,完全朝那个方向安排我们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要牢记言论自由的原则,但不要让它超越我们重视的其他原则。

在新冠疫情暴发前数年,“颠覆性”这个词成为美国商界中高度赞誉的评价。然而,新冠疫情提醒我们,“颠覆性”并非总是好事——颠覆性也可能意味着混乱和干扰。还有哪所大学在其创建之初就遇到过如此艰巨的挑战呢?

事实上,确实有。我毕业于耶鲁大学,这所大学已经拥有321年的历史。耶鲁大学现在举世闻名,但在创建之初,学生人数很少,而且不得不住在位于偏远农村小镇的一名教师家中。第一任校长去世后,学校在十年内没有新任领导,学生们非常不满住宿和教学质量,纷纷以要退学威胁。最终,这个小小的学院解体为三个更小的分支,在三个相距甚远的小镇继续开展教学。在长达17年的时间里,学校都没有自己的建筑可以让师生员工相聚在一起。又比如清华大学,在发展为成熟的大学后不久,就不得不在1937年全民族抗战开始后收拾设施内迁,与其他两所大学暂时合并,在昆明组建了西南联合大学。

我想要表达的观点是:大学从未脱离冲突和混乱而存在。大学校园里通常会有一大片宁静的草地或水面,看起来像是远离尘嚣的思考之地。但是,大学存在于历史进程之中,而不是在历史洪流之外;大学也必然参与到历史发展的变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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