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综艺节目中真人秀与小众文化融合的创新探索
——以《戏剧新生活》为例

张 艺

（西安外事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00）

《戏剧新生活》是由国内视频网站爱奇艺平台自制的一档以戏剧艺术为内核，以真人秀综艺节目为外部形态的网络综艺节目。导演严敏以创新的制作理念，邀请了八位流量榜上“无名”的戏剧界精英，在名为“戏剧公社”的真人秀场域之下共同生活，共同创作戏剧作品，节目中呈现出大众综艺形式与小众文化内核合二为一的创新性形态，获得了广泛的情感共鸣和更深层次的小众文化传播。《戏剧新生活》以高质量的节目制作水平，新颖的节目形式，丰富的节目内涵获得了观众的好评，以豆瓣9.2 分的高评分成为年度网络综艺节目的一匹黑马。

一、“真人秀”场域与“小众文化”的融合创新

从目前国内真人秀综艺节目现状来看，以《向往的生活》为首的慢综艺真人秀占据主要市场。在此类真人秀节目中，节目组通过建构固定的真人秀场域为节目的参与者提供衣食住行的活动场所，如《向往的生活》中的蘑菇屋，黄磊、何炅张子枫、彭昱畅在蘑菇屋中以丰富的饮食招待来自五湖四海的嘉宾；再比如《亲爱的客栈》中的客栈，刘涛夫妇作为“老板和老板娘”与阚清子、纪凌尘等“员工”共同经营客栈；《五十公里桃花坞》中的桃花坞亦发挥了相似的功能。在这些真人秀场域中，节目嘉宾每日的衣食住行都呈现在镜头中，满足了观众对真人秀“真”的心理需求。在《戏剧新生活》中，严敏导演建构了名为“戏剧公社”的真人秀场域，戏剧公社不仅仅是戏剧人的生活场所，也是戏剧人创作戏剧的重要场地，承担着传播“小众文化”——戏剧的功能，实现了真人秀场域中“真人秀”元素与“小众文化”在空间上的有机融合。

节目选址在江南水乡乌镇，自2013 年以来，乌镇已经成功举办7 届乌镇戏剧节，拥有9 个大小、功能不同的剧场，“江南水乡白墙黛瓦、古色古香的别致景观为节目勾勒了一个柔和、诗意的场域，不仅契合了戏剧艺术的文艺气质，还使观众在观看戏剧人创作、生活过程中产生情景感知并进行自我涉入”。得天独厚的自然风景与优质的戏剧资源为戏剧公社的搭建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基础，从第一个话剧《养鸡场的故事》到最后一个戏剧《关于23号星球》的编排与演出，全部都在戏剧公社以及乌镇的剧场中完成。节目用真实的镜头记录了戏剧演员排演戏剧的台前幕后，观众能在观看过程中全方位了解戏剧，了解小众文化。同时，对于一些专业戏剧术语如“欧丁”“沉浸式戏剧”等，通过主持人黄磊的小视频进行解说，使观众在观看的同时也通过戏剧知识的科普了解戏剧。其中，《关于23号星球》的编排以及演出均在戏剧公社中完成，而《邂逅·似水》则在似水流年的酒吧中以沉浸式表演呈现，使观众打破了戏剧只能在剧院观看，“只可远观”的刻板印象。观众既可以看到戏剧演员生活化的场景，又能通过话剧编排的台前幕后了解戏剧诞生的全过程，在综艺节目的框架之下感受戏剧的魅力。

“经费短缺”是真人秀节目中常见的游戏元素，通过对嘉宾在节目中的生活费用加以限制，以综艺化的手段增强节目的娱乐性。常见模式主要为给嘉宾不提供或者提供极少的生活经费，让嘉宾在节目中通过劳动、以物易物、游戏闯关等方式赚取经费。“经费”问题在《戏剧新生活》中不仅是一个重要的节目元素，也是戏剧和戏剧人本身的现实困境的投射。在第一期中，节目主持人黄磊向8 位戏剧人提出了犀利而又现实的问题：“戏剧赚不赚钱？”虽然每个人的答案并不相同，但都传达出戏剧行业收入低、门槛高、观众覆盖面小的困境。在节目中，戏剧人不仅要承担话剧编排演出的工作，还需要把推销戏剧所赚取的费用作为生活费和场地开支。每一期的卖票环节对于戏剧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在第一期的卖票环节，为了卖出一张门票，戏剧人不得不放下艺术家的身段向游客推销话剧票，这使戏剧人在心理层面产生巨大落差。通过展现卖票难这一场景，节目使戏剧艺术成为现实生活的映射，通过真实的记录表现戏剧的生存现状，以“经费短缺”和戏剧人需要通过售卖话剧票解决经费问题体现节目主题，《戏剧新生活》节目的架构基于戏剧人“贫穷”的假设，通过对“戏剧公社”进行财务限制，在真人秀部分着重渲染戏剧人在艰苦环境下对艺术的坚守与情怀。通过把综艺的“假定”与生活的“真实”相融合，节目在真人秀的场域中让观众多角度了解小众文化，了解戏剧。

二、“小众艺术家”——去流量化的大胆创新

“流量”是新媒体语境下不可或缺的资本要素，大多数真人秀综艺节目主要靠“曝光”明星的衣食住行来获取流量，满足观众对明星私生活的窥视欲。“明星作为某种娱乐类型的象征，对大众具有某种吸引力”，在新媒体语境下，真人秀节目更加注重明星的商业价值与市场价值。随着新媒体传播环境的变化，以资本为核心的节目制作更加偏向于以“流量”为节目制作的基础。“明星”作为大众消费的重要产品，在新媒体的传播中是节目“流量”的重要保证，流量明星和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是现在真人秀节目邀请嘉宾的重点。在以“流量明星”为主导的新媒体传播语境下，《戏剧新生活》对“明星”元素进行了大胆的反叛式的创新。八位戏剧人均为“无流量”“小众化”的“素人”。“流量”和“明星”在真人秀综艺节目中的两个重要的元素被边缘化，这也是导演在进行大众综艺节目制作与小众文化传播融合的大胆创新。

八位戏剧人分别是承担喜剧笑点的修睿，拥有戏剧天赋的刘添褀，才华横溢的丁一滕，专业能力极强勇于挑战的赵晓苏，具有匠人精神的刘晓邑，看似乐天实则专业功底深厚的戏剧元老刘晓晔，京剧科班出身身怀绝技的吴彼，还有充满闯劲的吴昊宸，他们共同构成了个性鲜明，拥有共同戏剧追求和艺术理想的戏剧组合，同时，他们也真实地展现戏剧人的生活状态以及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对艺术的执着与追求。与明星相比，戏剧人在镜头面前无需塑造明星形象，反而更能体现出嘉宾的“真”。刘晓邑在担任社长期间，为了减轻修睿的体重而控制饮食，而修睿则因偷偷在厨房做饭被发现后跳出窗外将腿摔坏展现出真实的性情；在第一次售票中，戏剧人刘晓晔因艺术家身份不愿向观众推销话剧的情节也通过镜头真实地展现出来，用镜头记录丰富着戏剧人的性格特征，使观众对戏剧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以流量明星为主要卖点的综艺真人秀节目中，选择以戏剧演员作为真人秀的表现对象无疑是一次大胆的创新。“无名”的艺术家参与真人秀首先要承担一定的观众接受程度低的风险，“戏剧文化本身的小众性使其观众基数较小，且戏剧嘉宾多活跃在其圈层范围内，并不为大部分观众所熟知”。但相较于“明星”的流量引入，被誉为“综艺宝藏导演”的严敏更加重视节目的专业性，“专业的戏剧人是《戏剧新生活》的灵魂”。八位戏剧人虽在流量榜上无名，却都是戏剧界的精英，戏剧元老刘晓晔曾出演过数千场话剧，丁一滕被美国戏剧杂志Scene4 评价为“一代人中的闪耀之星”，刘添褀是第七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的冠军导演，吴彼、赵晓苏、修睿、吴昊宸、刘晓邑都是在话剧专业领域成就突出的优秀艺术家。除了“去流量化”的戏剧艺术家使节目表现出更强的专业性之外，严敏导演同时邀请黄磊作为节目主持人，并在每一期邀请一位明星作为嘉宾进行引流，将“小众艺术家”作为主要表现对象，一方面满足了观众对明星的窥视欲，另一方面从专业化的角度使观众对较为陌生的戏剧人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时，以明星引流进行补充，实现了节目对小众文化传播的专业性与创新性的双赢。

三、《戏剧新生活》创新模式对我国真人秀创新路径的启发

近年来，以小众文化传播为主要目的的大众综艺节目不在少数，例如《中国有嘻哈》《说唱听我的》《这就是街舞》等，这些节目“均使观众通过综艺形式了解一种艺术门类，并通过节目编排，力图打破这些小众文化与大众审美之间的边界，达成一种艺术鉴赏的共识，似乎在为小众文化寻求一种出路。”在以明星真人秀为主导的真人秀节目市场中，《戏剧新生活》通过“真人秀”+“戏剧”，“大众综艺”+“小众文化”，“小众艺术家”+“明星”的创新模式实现了共融，为我国真人秀节目的创新路径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戏剧作为一种舞台表演艺术，因受到时间、地点及观众文化水平、观众喜好程度等因素的限制，被视为小众文化代表之一。在新媒体语境下，实现小众文化的有效传播是我国综艺节目制作一直尝试的创作方向之一。在以竞演为主要模式的小众文化综艺节目中，《戏剧新生活》中，“真人秀”与“戏剧”相融合的节目模式不仅为我国真人秀节目的创新提供了参考，更实现了戏剧艺术的线上传播。通过真人秀中戏剧人的“真”以及戏剧艺术的魅力，节目以大众化的手段拉近了小众文化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让观众深切体会到戏剧不是只能在剧场里观看的艺术，也是以舞台表演的形式反映大众生活的艺术，同时，它也让观众体会到或许戏剧就存在于日常生活中。

善用新媒体线上平台也是节目创新化的营销手段之一，从线下的戏剧人人工推销，到启用线上+线下平台相结合的售票模式，从票价低至十元的无人问津，到最终的一票难求，《戏剧新生活》在营销方式上的创新也是其节目品牌的成功之处。在节目中，戏剧票的盈利和亏损是直接影响戏剧人日常开支以及戏剧能否顺利呈现的重要因素。在乌镇的寒冬中，戏剧人在街头向游客卖票几乎是每一个话剧演出前必会出现的场景。通过镜头客观真实的记录，观众了解到戏剧人和戏剧的生存现状，节目对电视观众以及线下观众的把握增强了观众的粘性。许多观众观看完节目会专程去乌镇“偶遇”戏剧人，在线下体验真实可感的戏剧艺术的魅力。节目通过镜头记录观众观看时的情绪和反应，与电视观众进行更深层次的链接，通过采访的方式解答观众的困惑，表达观众的感悟，使观众产生情感共鸣。

《戏剧新生活》在形式上的创新是在大众娱乐背景下助推小众文化传播的主要方式，而其成功的关键在于，导演在节目中用质朴真实的拍摄手法表现戏剧精神的内核。无论是戏剧艺术家们在街头以近乎恳求的方式才卖出一张戏票，还是在零下十几度的寒冬中赵晓苏和丁一滕为了艺术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的河水中，都体现出戏剧演员们的敬业精神和坚守戏剧的初心。在新媒体语境下，节目组充分利用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用创新的节目模式与深刻的节目内容打造节目品牌，表现戏剧精神，使节目既有广度又有深度，吸引受众充分了解小众文化，使小众文化以大众乐于接受的方式进行传播，这是节目成功的关键所在。

四、结语

从严格意义上讲，《戏剧新生活》是一档成功的电视节目，但还远远未达到火爆的程度。对于戏剧爱好者来说，《戏剧新生活》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小部分受众群体的精神审美需求，还未真正进入到大众的生活领域。节目让更多的人了解戏剧，让更多人走进剧院，《戏剧新生活》不俗的口碑和良好的开端为小众文化进入大众生活创造了一种可能。严敏导演被誉为中国综艺节目的良心导演，他以深刻的内涵、新颖的视角和创新的形式、匠心精神对节目进行精良制作，而不是一味通过炒作贩卖商业价值。虽然《戏剧新生活》具有一定的实验性，还存在“真人秀”与“戏剧”比例不合理，“高口碑”与“低热度”等问题，但从评分以及观众的好评来看，它无疑为国内真人秀节目的制作作出了良好的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