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问

2022-11-01 03:12谢克强
雨花 2022年6期
关键词:枕边书度日稿纸

谢克强

世界

偌大的世界

在我走进书房的那一刻

骤觉小了起来

头上的天花板

瞬间旷阔成无垠的天宇

悬在天花板下的灯泡

就像旷阔天宇中的

一枚月亮

靠墙的书架

耸立成巍峨的几座山峰

那精装或简装的一本本书

垒起登山的一级级台阶

催促我奋力攀登

而宽大的写字台

在我的眼里就是一片荒野

笔 该是犁铧呵

稿纸犹如一垄垄空地

等我耕耘播种

有时 楼顶上的呻吟声

也令我的世界

陷入莫名的不安

纵然如此 我依然眷恋

这小小的世界

活在这个世界上

还有比这小小的世界

更好的去处吗

枕边书

怎么舍得睡呵

不说这有些迷离的夜

也不说使夜迷离的床头灯

单是枕边越摞越高的书

就叫人不忍睡去

躲进交给灯盏的字行里

就想取出一粒火花

让它用转瞬即逝的美

点燃有些阴暗的日子

或者吮吸几滴乳液

哺育瘦削的思想

当然 还想找书里的人

讨论 或者论辩一点什么

哪怕辩不出个所以然

我依然满怀一腔情意

也乐此不疲

我知道 挨着枕边书

觉就睡得踏实

这会迷离的夜渐渐深了

我就在夜的深处侧身躺着

和一个词 或者一首诗

相拥而眠

旧书

在旧书店的一角

畏畏缩缩 皱皱巴巴躺着

像一个美妇被人阅览后

又被人无情抛弃

那个曾经阅览她的人

也许有了新欢

而我却像拣拾遗落的麦穗

拾起一个惊喜

封面的颜色 早已失去光泽

待我翻开有些发黄的内页

字 依然清晰而明丽

闪烁思想的光

遥对窗外的喧嚣

我将她放在我的书柜里

亦如我 步履蹒跚

挤进了老年

是呵 我也是一本旧书

终会被遗弃

夜读

紫色向晚

默默坐在向晚的窗前

轻轻将一块黑色的石头

压在翻开的书页上

索居无奈

这块小小小如弹丸的天地

自然没有什么春花秋月

有的只是生活的烦忧

与惆怅

曾经做个白日梦呵

试着将惆怅与烦忧挥霍

然而日子被时间的齿轮绞伤

散落一地的碎片 散落

声声叹息

如此浑浑噩噩度日

心 还是有一点不甘

虽说缓缓走在夕照的路上

但目还明 耳还聪

何不借读书度日

也许有人笑我遁世不恭

也不尽然 人老后时间多了

若是活在纸页的文字里

或许 聊将生命延长

寂寞

这是一个秋日的午后

树叶从岁月的枝头凋零

不等我望着凋零的树叶发呆

一只鸟儿站在树的枝头

瞭望我的年龄

打开岁月的另一扇窗口

不想寂寞也翩然而至

寂寞中 我将欲望的翅膀收起

然后用一个朴素简单的词

将宁静引进窗来

曾经 我拒绝寂寞

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总想把偌大的世界

打个天翻地覆

如今 喧哗被风吹向远方

留下的只有孤独与寂寞

甚至还有一点忧伤

但我会从往事的皱褶里

取回一些火

不是吗 寂寞可使人沉思呵

(寂寞中 我常看见先哲的圣容

深沉、睿智而冷峻)

于是 我用寂寞铸把钥匙

启开生命的另一种美

自问

泡了三遍之后

翡翠如浓浓春意的茶叶

渐渐淡了

渐渐泡淡的茶叶

谁喝完茶都会随意倒掉

可那人生杯中的虚名浮利

以及不合时宜的陈规旧矩

人们都会掖着藏着

是啊 活着是个漫长的过程

但一杯茶就暖了心绪

半支乐曲就能娱乐自己

相对沉沉重负的生活本身

人都想活得轻松

可在物欲横流的尘世

人心 也许都有点贪婪

当财富和情欲使人发疯

要驱逐心中的魔鬼 还真没

倒掉杯里的残茶那么容易

坐在静寂的孤独里

我举着茶杯轻轻摇晃着

默默问着自己

失眠

从一场梦中惊醒

我惊慌地摸着床头的开关

许是电压太低

床头 一只发红的灯泡

惊恐地瞪着我

真想有一个人坐在身边

哪怕不说话 只用一个眼神

说说生活中那些细小琐碎

但又无比温暖的东西

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在这个岑寂的夜晚

孤单 实在是一种疼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那个离开我的人

甚至带走我的气息

我只好读那布满记忆的窗户

隔壁的诗人也没有睡

我想了想他那清瘦的样子

不知这时他陷入词的沼泽

还是趴在一页稿纸上

扼守诗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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