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鲤科鱼类游泳能力综合分析和应用*

蔡 露，Katopodis Christos，金 瑶，黄应平，韩德举，胡望斌，陈小娟，陶江平，侯轶群**

(1：水利部中国科学院水工程生态研究所，水利部水工程生态效应与生态修复重点实验室，武汉 430079) (2：三峡大学水利与环境学院，三峡库区生态环境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宜昌 443002) (3：Katopodis Ecohydraulics Ltd., Winnipeg R3T 3W7, Canada)

虽然水利水电工程具有防洪、发电、航运等重要功能，工程造成的河流破碎化却对鱼类生存和繁衍产生了深远影响[1-3]. 随着西南水电开发、三峡大坝以及全国其他水利水电工程逐步建成，我国鱼类保护问题迫在眉睫. 修建过鱼设施可以缓解工程阻隔带来的负面作用[4-6].

鲤科(Cyprinidae)鱼类是鲤形目中分布最广、种类最多的一个类群. 中国有鲃亚科(Barbinae)、鲌亚科(Culterinae)、鲤亚科(Cyprininae)、鱼丹亚科(Danioninae)、鮈亚科(Gobioninae)、鳅鮀亚科(Goblobotinae)、鲢亚科(Hypophthalmichthyinae)、野鲮亚科(Labeoninae)、雅罗鱼亚科(Leuciscinae)、鳑鲏亚科(Rhodeinae)、裂腹鱼亚科(Schizothoracinae)、鲴亚科(Xenocyprininae)共12个亚科. 目前国外已建过鱼设施大部分是以鲑科(Salmonidae)鱼类为主要过鱼对象[3]，而中国过鱼设施的主要过鱼对象大部分是鲤科鱼类[4]. 通过聚焦研究鲤科鱼类可解决我国大量过鱼设施对鱼类基础数据的共性需求.

我国过鱼设施相关的设计标准已对鱼类游泳能力数据提出明确要求[7-8]. 鱼类游泳能力是过鱼设施流速设计的关键基础数据，其中鱼类的临界游泳速度和爆发游泳速度是最重要和最常用的参考指标，临界游泳速度反映了鱼类在较长时间内持续运动的游泳能力，其测试方法是Brett提出的递增流速法，爆发游泳速度反映了鱼类在较短时间内快速运动的游泳能力，其测试方法包括递增流速测试法、尾部触碰测试法、鱼类自主游动观测法等[9-11]. 鱼的长度是影响鱼类游泳能力重要的因子[6,9,12]. 虽然我国众多学者分别各自测试了一定量的鱼类游泳能力数据[13-14]，但未见有论文对现有成果进行全面、深入、定量地分析. 本研究的目的是通过分析我国鲤科鱼类游泳能力，为正处于规划阶段和可行性研究阶段的过鱼设施流速设计提供估算方法和依据.

1 材料与方法

分别以“鱼，游泳行为”“鱼，游泳能力”“鱼，游泳速度”“鱼，游泳特性”“fish, swimming performance”“fish, swimming ability”“fish, critical swimming speed”“fish, prolonged speed”“fish, swim, burst”和“fish, swim, sprint”等关键词组合在国内外公认的学术论文数据库中查找相关论文. 数据库包括：中国知网、Google scholar、ISI web of science、Elsevier Science Direct、Springer、Taylor & Francis和Wiley等. 筛选出包含中国鲤科鱼类游泳能力数据的论文. 本研究数据包含鱼类4446尾、69种、43属、12亚科、1科(鲤科)、文献115篇(其中中文论文80篇[13-92]，英文论文35篇[93-127]).

在鱼类研究领域内，鱼类身体的长度的表达方式通常有全长Lt(自吻端至尾鳍末端的长度)、叉长Ft(自吻端至尾叉的长度)和体长Lb(也常称作标准长Ls，自吻端至椎骨末端的长度)3种类型，但并不是所有文献都报道了上述3种长度. 对于上述115篇文献来说，大部分鱼类的全长是可获得的(由原文直接提取原始数据或联系作者获取原始数据)，剩余部分鱼类的全长可根据全球鱼类著名网站Fishbase中的“体长-全长相关关系”或“叉长-全长相关关系”进行数据转换而得到. 因此本研究选取全长(自变量)作为鱼类长度的表达方式并进行游泳能力数据分析，游泳能力的具体分析指标(因变量)为临界游泳速度和爆发游泳速度，数据统计分析使用SPSS 22.0软件，数据绘图使用Origin 9.0软件. 考虑到将鲤科鱼类分类学层次以属或者种来划分，会因划分类别过多导致细分类别的样本量较少，难以形成有效分析. 因此本研究按亚科来划分鲤科鱼类. 依据Fishbase中有关鱼类栖息地的描述以及鱼类栖息地、繁殖和摄食习性研究人员的野外研究经验来判断不同鱼种对水流环境偏好，将本文涉及的鱼种分为3类：喜流水型鱼类、广适型鱼类、喜静水型鱼类，然后分析三类鱼的游泳能力是否存在显著差异. 由于该三类鱼的全长不同，且全长亦对游泳能力产生影响，因此本研究采用协方差分析检验三类鱼的游泳是否存在显著差异，显著水平设置为0.001.

速度大小的单位通常以m/s来表达，本文相关指标有鱼类的绝对临界游泳速度Ucrit-a(单位为m/s)和绝对爆发游泳速度Uburst-a(单位为m/s). 但由于不同鱼的长度不同，为了从一定程度上排除鱼体长度对速度值的影响，在研究鱼类游泳能力时通常也会用相对速度(单位为鱼长度/s，本文相关指标有鱼类的相对临界游泳速度Ucrit-r(单位为TL/s)和相对爆发游泳速度Uburst-r(单位为TL/s))来表达研究结果和发现[11,14]. 在本研究调研的115篇文献范围内共有31篇文献拟合了鱼类游泳速度与长度之间的相关关系，其中21篇文献使用了线性拟合(或称直线函数拟合)[36,40,45,48,51,56,58,63-64,67,73-74,78-79,85,88-90,112,115,125]，10篇文献使用了非线性拟合(包含幂函数[108,110,123]、多项式函数[36,41,59,116]、数据取ln或lg对数之后的线性函数[82,121,127]). 除了本文研究的中国鲤科鱼类之外，其他鱼种(例如鲑科、鲟科(Acipenseridae)、狗鱼科(Esocidae)等)游泳速度与体长的相关关系均使用这几种拟合方法[6,12,128].

将本文收集的数据分别使用直线函数和幂函数拟合，通过比较拟合后R2值的大小得出优选的拟合函数. 结果表明，非线性函数拟合效果明显优于线性函数拟合效果(参照图1中的数据拟合，幂函数拟合的R2值相比直线函数拟合的R2值可提升0.057～0.214，提升幅度17%～46%). 因此，本研究选取幂函数来模拟鱼类游泳速度与全长的相关关系.

图1 鲤科鱼类游泳速度U与全长Lt的相关关系(绝对临界游泳速度Ucrit-a,相对临界游泳速度Ucrit-r,绝对爆发游泳速度Uburst-a,相对爆发游泳速度Uburst-r,图中虚线是根据拟合曲线(实线)推求的95%预测区间)Fig.1 Relationship between swimming speed U and total length Lt of Cyprinidae (absolute critical swimming speed Ucrit-a, relative critical swimming speed Ucrit-r, absolute burst speed Uburst-a, relative burst speed Uburst-r, dash lines are 95% prediction band derived from the fitted curve)

2 结果

图2 三类水流环境偏好的鲤科鱼类游泳速度U与全长Lt的相关关系(绝对临界游泳速度Ucrit-a,相对临界游泳速度Ucrit-r,绝对爆发游泳速度Uburst-a,相对爆发游泳速度Uburst-r)Fig.2 Relationship between swimming speed U and total length Lt of Cyprinidae (Three species types that prefer different flow environment, absolute critical swimming speed Ucrit-a, relative critical swimming speed Ucrit-r, absolute burst speed Uburst-a, relative burst speed Uburst-r)

以鱼类全长作为横坐标，游泳速度作为纵坐标，分析三类水流环境偏好的鲤科鱼类游泳能力(图2)，由图可知：不论以鱼类绝对游泳速度(m/s)还是相对游泳速度(TL/s)作为参照来看，总体来说喜流水型鱼类的游泳速度的拟合曲线均在图中相对较高的位置，广适型鱼类游泳速度的拟合曲线均在图中中间位置，喜静水型鱼类的游泳速度的拟合曲线均在图中相对较低的位置，三类水流环境偏好的鲤科鱼类游泳能力的幂函数经验公式可见图2. 协方差分析显示：水流环境偏好是影响鱼类绝对临界游泳速度(m/s)和绝对爆发游泳速度(m/s)的重要因子(P<0.001)，对于上述两项鱼类游泳能力指标，喜流水型鱼类的和广适型鱼类之间均有显著差异(P<0.001)，喜流水型鱼类的和喜静水型鱼类均有显著差异(P<0.001)，广适型鱼类和喜静水型鱼类均无显著差异(P=0.013和P=0.443). 即喜流水型鱼类的游泳能力>广适型>喜静水型，但广适型鱼类的游泳能力与喜静水型之间的差异不显著.

3 讨论

3.1 三类水流环境偏好的鲤科鱼类游泳能力差异和过鱼设施流速设计

大江大河的上游江段水体中的鱼类主要以喜流水型鱼类为主，如西南地区过鱼设施常见的过鱼对象裂腹鱼[112,118,120]；江河的中下游江段和通江湖泊水体中的鱼类以广适型和喜静水型鱼类为主，如“四大家鱼”(广适型)和棒花鱼Abbottinarivularis(喜静水型). 在拟合函数有效Lt范围内，以Lt每变化0.001为间隔，根据3类水流偏好的鲤科鱼类游泳速度拟合曲线分别计算所有长度规格的三类鱼的临界游泳速度和爆发游泳速度，然后对相同长度规格鱼的游泳速度做减法，并对减法得到的所有数值取平均值，最终计算可得：喜流水型鱼类的绝对临界游泳速度比广适型鱼类高0.10 m/s，喜流水型鱼类的绝对临界游泳速度比喜静水型鱼类高0.15 m/s；喜流水型鱼类的绝对爆发游泳速度比广适型鱼类高0.21 m/s，喜流水型鱼类的绝对爆发游泳速度比喜静水型鱼类高0.28 m/s. 根据我国《水利水电工程鱼道设计导则》和《水电工程过鱼设施设计规范》[7-8]的建议：鱼道进口区域水流速度小于鱼类感应流速时，应采取补水等措施. 但上述两个文件未曾对补水量和流速进行具体的量化分析. 有文献[129]调研并总结了一些鱼类的趋流行为，并认为过鱼设施进鱼口的吸引流速宜约为0.7倍临界游泳速度(m/s). 《水利水电工程鱼道设计导则》和《水电工程过鱼设施设计规范》建议鱼道流速不应超过鱼类最大游泳速度. 因此经过计算并建议，以过喜流水型鱼类为主的过鱼设施的进鱼口吸引流速可以比以过广适型鱼类为主的高0.10 m/s，以过喜流水型鱼类为主的过鱼设施的进鱼口吸引流速可以比以过喜静水型鱼类为主的高0.15 m/s；以过喜流水型鱼类为主的过鱼设施的最高流速阈值可以比以过广适型鱼类为主的高0.21 m/s，以过喜流水型鱼类为主的过鱼设施的最高流速阈值可以比以过喜静水型鱼类为主的高0.28 m/s. 此外，前文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广适型鱼类游泳能力与喜静水型之间的差异不显著，因此该两类鱼的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在规划阶段和可行性研究阶段可考虑设置为近似值.

3.2 西南地区和长江中下游等重要地区过鱼设施的重要过鱼对象的游泳能力和流速设计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建设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基地. 建设金沙江和雅砻江流域等清洁能源基地”. 因此西南地区典型短距离洄游鱼类裂腹鱼过坝能力研究显得尤为重要. 目前西南地区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等流域已建设了大量水电站，更多的水电站正在规划和建设之中，这些水电站已经配建或正在设计过鱼设施，其中需要的过鱼种类最多的就是裂腹鱼类. 西南水电站对裂腹鱼造成的影响主要是成鱼过坝繁殖洄游的问题. 《中华人民共和国长江保护法》第五十四条要求：“……组织实施长江干流和重要支流的河湖水系连通修复方案……逐步改善长江流域河湖连通状况”. 因此，应加快研究长江中下游(原)通江湖泊的生物连通性修复问题. 四大家鱼(青鱼Mylopharyngodonpiceus、草鱼Ctenopharyngodonidella、鲢Hypophthalmichthysmolitrix、鳙Aristichthysnobilis)作为长江中下游广布种和经济种，其成鱼由湖入江产卵(繁殖洄游)和幼鱼由江入湖育肥(索饵洄游)已长期被(原)通江湖泊的水闸阻隔，近年来一直处于争议的鄱阳湖建闸问题也包含四大家鱼过闸相关问题. 目前野外资源中[130-132]：喜流水型鱼类裂腹鱼亚科鱼类成鱼(性成熟个体)的常见规格约0.2～0.4 m，广适型鱼类四大家鱼成鱼(性成熟个体)的常见规格约0.5～0.9 m，四大家鱼幼鱼入湖育肥的常见规格约0.1～0.3 m. 该数据也符合我国目前已建和已设计的过鱼设施的裂腹鱼和四大家鱼目标过坝规格范围. 依据我国需求的目标过鱼规格和本文所得喜流水型及广适型拟合曲线(图2)，鱼类游泳能力预测结果如表1.

表1 基于鱼类游泳能力拟合方程的典型鱼种预测结果

依据表1结果，并根据我国《水利水电工程鱼道设计导则》、《水电工程过鱼设施设计规范》和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7-8,129]的过鱼设施流速设计方法，本研究对中国西南地区和长江中下游正处于规划阶段和可行性研究阶段的过鱼设施的流速设计建议如表2所示.

表2 西南地区和长江中下游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建议值

除了西南地区和长江中下游以外，黄河流域和珠江流域等重要流域也都修建了大量水利水电工程，并且未来还有大量的过鱼设施建设需求. 对于黄河流域来说，其上游的鲤科鱼类亦以喜流水型的裂腹鱼亚科为主，因此其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可参考表2中的西南地区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值；黄河下游则以广适型的四大家鱼和喜静水型的鲤为主，因此其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可参考表2中的长江中下游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值或者适当低于该值. 对于珠江流域来说，其主要的鲤科鱼类以喜流水型的鲃亚科、广适型的鲌亚科以及四大家鱼为主，因此其过鱼设施流速可设计为小于西南地区过鱼设施流速且大于长江中下游过鱼设施流速.

4 总结

通过聚焦研究鲤科鱼类可解决我国大量过鱼设施对鱼类基础数据的共性需求，本研究以4446尾鱼的数据验证了鱼类游泳速度与鱼体长度具有显著的非线性相关关系，并据此建立了中国鲤科鱼类游泳能力估算方法(一系列幂函数经验公式). 虽然本研究整理了我国鲤科鱼类中共12个亚科鱼类的数据，并对喜流水型鱼类、广适型鱼类和喜静水型鱼类分别进行了归纳和统计分析，也对西南地区流域、长江流域、黄河流域等地区过鱼设施提供了流速设计建议值，但有3方面还需要注意：(1)不同流域水利水电工程过鱼设施的过鱼对象有所差别，本研究旨在解决最基础的共性问题-鲤科鱼类的数据需求问题，在实际过鱼设施设计中还应考虑其他主要目标过鱼种类的游泳能力. (2)本研究主要是为正处于规划阶段和可行性研究阶段的过鱼设施流速设计提供估算方法和依据，而水利水电工程过鱼设施专项设计阶段所需的鱼类数据仍应主要以目标过鱼对象野外现场的实际测试结果为主. 此外，出于对文献数据进行统计分析的目的，本文流速设计建议值均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但在实际工程应用问题中，由于环境条件和鱼类个体存在一定差异，初步的流速设计结果无需过于强调数字精度. (3)目前我国已建过鱼设施约200座，然而过鱼设施运行效果的评估案例数量远少于建设数量[133]，且评估主要以鱼类实际过坝数量为主要评价指标，而鲜见对鱼类游泳能力、过鱼设施流速和鱼类过坝数量进行综合分析，鱼类游泳能力理论试验数据和野外过鱼设施流速有多大程度是匹配的却不得而知，因此建议未来研究应重点关注该问题，通过对已建过鱼设施进行监测来实现对过鱼设施流速设计和鱼类游泳能力试验数据等方面进行回顾性评价和优化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