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小楷技法（四十）

□ 刘小晴

二、学习小楷要矢志专一

历史上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理想书家，也没有一个兼备众体的全能书家，他总是突出在某一方面，或篆隶，或行草。以篆隶为当家者必兼攻篆刻，以行草为当家者必擅楷法。楷书作为诸体的基础，既有它的依附性，又有它的独立性。凡楷法精能者，其行草亦必可观。故学书务以沉着为本，要矢志专一。从当今书坛的现状来看，十之八九是业余之暇潜心书道的，因此无论在时间、精力和财力上很难与古人匹敌，这是今人学书的短处。如全面铺开，兼攻众体，拉长战线，终将一事无成。所谓“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其势必败”。故凡有志于书者，当择定一家，以此为看家本领，然后可以旁通各体，从中汲取营养，细水长流，坚持数十年如一日，从一点突破，则或可于书林中独树一帜。唐太宗《笔法记》中说:“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

小楷以法度见胜，以功力见长，学书者务必以此为根基，心无尘翳，留心此道，奋苦数十年，自能积学而成。历史上许多以行草见长的书家，其小楷都写得很好，只有矢志专一，才能精益求精。

三、学习小楷当从大字入手

初学小楷，最好能从大楷入手，其原因有三。一是小楷与大楷虽形体有巨细之别，但基本笔法一致。初临大字，可以比较清晰分明地表现出用笔中的许多微妙手法（如发笔、调锋、收笔、转换、过渡等），只有将这些微妙的用笔方法运用纯熟，书写小楷方不致失误。二是学习大楷可以锻炼笔力，使初学者比较容易控制和驾驭一支毛笔。若笔力不能沉劲便从小楷入手，则易犯浮薄轻佻之病。故清蒋和《书法正宗》中说:“初学先宜大字，勿遽作小楷，从小楷入手者，以后作书皆无骨力。盖小楷之妙，笔笔要有意有力，一时岂能遽到？故宜先从径寸以外之字尽力送足，使笔笔皆有准绳，乃可以次收小。”

清松年《颐园论画》亦谓:“书家入手，先作精楷大字，以充腕力，然后再作小楷。楷书既工，渐渐作行楷，由行楷而又渐渐作草书。日久熟练，则书大草，要知古人作草书，亦当笔笔送到，以缓为佳。信笔胡涂，油滑甜熟，则为字病。”可知学书之法，最不可躐等，亦当以沉着为本，循序而进。三是初学大楷，比较容易把握住字形的匀称结构，使其下笔有准绳，结字有法度，起讫分明，向背有情，然后写小楷，方有规矩。清蒋衡《拙存堂题跋·乐毅论》中说: “学书必从大楷始，如以千钧之力运用针芥，其变化轻灵，自然得心应手。”

学习大楷，最好从唐碑入手。唐人楷书，无论是其笔法、体势都已达到了一种成熟的境地，出规入矩，皆极森严，为法胜之书，故特别适宜于初学者入手。且唐人楷书，最重骨力，亦最端匀，只有在此基础上，方可上窥魏晋人小楷。清王澍《论书剩语》中认为:“唐人各自立家，皆欲打破右军铁围，然规矩方整，转不能变，此有心无心之别也。然欲自然，先须有意，始于方整，终于变化，积习久之，自有会通处。故求魏晋之变化，正须从唐始。”确为心得之言。至于六朝碑版，因其刚从隶书演变而来，风格各异，真可谓一碑有一碑之面目，但究竟是一种处于蜕变阶段的楷书，法度尚未十分完备，故宜在唐楷的基础上，继临北碑，以求其变化。且六朝碑版去魏晋不远，其笔法体势亦有互通之处，亦足资初学者借鉴。将唐楷写到极劲健时，然后归到魏晋人小楷，则神韵中自具骨气。

初学唐楷，先求其骨力，当以欧阳询、虞世南两家为尚。欧楷骨力外拓，虞楷骨力内含。外拓者雄强，内含者浑劲，骨力充羡。次乃可求笔势，当以褚遂良楷法为尚，褚楷笔意流动，潇洒活泼，可以弥补欧楷过于严谨刻厉的习气。喜朴质浑厚一路的可以学颜真卿的楷书。颜楷丰腴雄伟，画平竖直，体势端庄，有一种古拙之气，与钟繇的小楷比较接近。至于柳公权的楷书虽以骨力见胜，清刚之气，跃然纸上，但终究面目太完备，反不如质胜之书，故一般书家多不喜写柳字。

小楷与大楷，又可以相互取法，有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之妙。书写大楷，要锋势具备，一如小楷之详细曲折;书写小楷，要雍容宽绰，一如大楷之体格气势。正如叶恭绰在《遐庵谈艺录》中所说: “务使大字如细字之精练，细字如大字之磅礴。大字缩小，固有气势，小字放大，亦有气势。”

《荐季直表》拓片（局部）三国·钟繇

小楷以形小，虽毫发之细，亦须法度具备，点画精到，其势当如狮子搏兔，其笔力当如香象渡河，然后气足神完。晋代陆游在《论学二王书》中盛赞王羲之的小楷，他说: “《乐毅论》纵横驰骋，不似小字:《瘗鹤铭》法度森严，不似大字，所以不可仰望也。”清包世臣《安吴论书》亦谓:“小字如大字，此言用法之备，取势之远耳。”他也盛赞王羲之的《黄庭经》旷荡处直任万马奔腾。而藩篱完固，有率然之势。小楷要写得松动，但松动不是涣散;大楷要写得茂密，但茂密不是拘紧，其中就贯穿着一个“气”字。气密形松，是小楷的特点。

小楷与大楷，虽然可以相互取法，但小楷绝不是大楷的缩小，它有着自身的结构特征。小楷贵于开阔、舒展、宽绰、明整、清腴;而大楷贵于结密、紧凑、雍容、凝重、浑厚。苏东坡说:“凡世之所贵，必贵其难。真书难于飘扬，草书难于严重，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他的最后一句话鲜明地概括了小楷的结构特征，是值得我们回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