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蝶变”

2022-11-19 08:07法人李辽
法人 2022年11期
关键词:蝶变江豚三江

《法人》全媒体记者 李辽

“十年禁渔”令长江焕发生机

雪山格拉丹东的尾部,延续着一段5000米长的冰塔林,冰塔融化的淙淙细流,两米多宽,20厘米深……这是长江西源——姜根迪如冰川,从这里开始,它化作亚洲第一长河,流经1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在中华大地蔓延6300多公里。

近几十年,人类活动的影响使长江流域生态环境急剧恶化,长江生物完整性指数曾到了最差的“无鱼”等级。为治“长江之病”,党中央多次开展长江生态大保护,1998年在长江上游等地区实施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党的十八大以来重点布局长江经济带战略,2021年长江“十年禁渔”和长江保护法几乎同时实施。长江再现“一江清水、两岸葱绿”,实现了生态环境的绿色“蝶变”。

护源

长江源头位于青海省西南部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大保护从这里开始。

因为发源了长江、黄河、澜沧江等大江大河,三江源地区因水而得名,被誉为“中华水塔”。每年,这里要为中国以及东南亚的5个国家输送600多亿立方米的清洁水源。

上世纪80年代末至本世纪初,三江源地区受气候变化和过度放牧影响,导致雪线上升、冰川退缩、土地沙化、灾害频发,给当地群众生产生活及下游的发展带来了严重威胁。进入新世纪,三江源地区建起了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累计投入244亿元,实施了生态保护修复这一长时间、大规模的系统性工程。

2016年6月,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挂牌成立。为保护水源地,青海省对地处三江源地区的全部49处矿业权和水电站进行了注销,其中涉及长江源的有19处矿点。“玉树曲麻莱大场金矿,黄金资源储量超过300吨,属于超大型金矿。为保护好长江源头,我们也毫不犹豫将其关闭,进行财政补偿,并做生态修复。”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副局长孙立军11月1日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称,“如今远远望去,昔日人声鼎沸的工地,绿油油一片,基本看不出开矿痕迹。”

三江源国家公园6年内累计投入62亿元,先后实施了园区基础设施建设和生态保护修复项目,提升草地生态系统,修复荒漠生态系统,保护湖河生态系统,加强雪山冰川系统保护,强化湿地的保护与恢复。如今,长江源头重现千湖美景。

举全省乃至全国之力的保护力度,加上近些年受气候暖湿化的影响,长江源过去5年年均自产水资源总量达到266.17亿立方米,较1956年至2000年的多年平均值增加48.4%,这标志着长江源当前水生态和水资源整体向好,能持续稳定向下游地区输送大量淡水。

三江源国家公园面积庞大,是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21倍。如果把它算作一个省,它排在河北之前,位列全国第12位。“这么大的面积,光靠我们409个在编职工是保护不过来的。”孙立军介绍,长江源有50多种珍稀野生鱼类,大多是高原特有种类,“‘十年禁渔’政策实施之后,我们要落实各项‘硬措施’,确保源头水的安全。”好在三江源国家公园设立了生态管护员制度,一户一岗。这些生态管护员同时也是国家公园的信息宣传员、监测员、治安员和摄影人员。

收网

雅砻江是长江上游金沙江的最大支流,落差大、峡谷深、水流湍急,是中国水能资源最富集的河流之一。

温继棻是四川省雅砻江木材水运局的退休职工。11月2日,他告诉记者,20多年前,站在雅砻江边,看到的只有荒山秃岭和满江漂浮的木头。

1998年夏天,长江流域发生特大洪灾,引起国家高度重视。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部署下,当年9月1日起,四川省六地共计57个县460万公顷的原始森林全面停止采伐,实行长年管护,这标志着中国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在四川率先启动。温继棻回忆说:“当年10月,四川省雅砻江木材水运局挂起了‘四川省长江造林局’的牌子。从此,雅砻江赶漂人变身为长江造林人。”

“荒山造林改善了长江上游严重的水土流失问题。”如今,住在四川省攀枝花市雅砻江畔的他感慨,“近10年来,国家更是加大了对长江沿岸生态的保护。肉眼可见,江边的山更青了,水更绿了,就连常年干旱少雨的攀枝花如今也时常出现云雾,湿度明显增加。”

长江乃多鱼之水,沿江老百姓对品食江鲜历来有特殊情怀。“退休前,我常年在长江沿岸城市出差,从攀枝花到宜宾、泸州、重庆、宜昌,处处都是吃鱼的餐馆,有的直接将餐馆修到大船上,现场捕捞,捕鱼网也在江面上常年撒开。”但在前些年,他明显感觉到菜场里很难买到正宗的江鱼,能售卖正宗江鱼的饭馆也是少之又少。

从事湿地生态与生态修复的重庆大学教授袁兴中常年在长江、嘉陵江考察调研,他观察到,“十年禁渔”之前,很多钓鱼者钓完鱼后,会将饵料包放入水中,诱鱼聚集,方便第二天再去垂钓,“这种俗称‘打鱼窝子’的钓鱼方式,不仅对鱼类的生存构成威胁,对河湖生态系统产生的污染和破坏也是惊人的。”

袁兴中称:“重庆地区河湖岸线漫长,‘十年禁渔’之后,仍有偷偷打鱼的人,但好在执法非常严格,监控手段也能跟上,那些被列入了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国家湿地公园、水利风景名胜区等自然保护地的水库,建起了24小时自动监控系统。”

说到成效,他颇感欣慰:“过去少见的一些珍稀特有鱼类,种群数量明显恢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长江江豚的遇见率明显提高。如今,国家水利部、农业农村部、生态环境部都从各自渠道开展了长江流域水生生物资源监测。”

“在河湖生态体系中,鸟类的生存依赖于健康的鱼类种群,浮游生物又维持着鱼类的健康生存,整个生命网络紧密关联。拥有完整的生物群落、复杂的食物网结构,才能保证河流的生物自净能力的有效发挥,维持整个水生态系统的健康。”袁兴中表示,实施“十年禁渔”绝不是因为我们没有鱼吃了,而是因为鱼类多样性减少,影响了整个水生态系统的长久维持:“这个政策不仅仅是在保护整个河流生态系统中最为重要的生物成分之一,实质上也是在维持对于河湖生态系统健康至关重要的水生食物网结构。”

放鱼

“十年禁渔”政策虽实施时间不长,但在长江中下游地区收效明显。前不久,江苏镇江环境监测中心在豚类保护区水生态监测工作中,意外观测到五六头长江江豚在江面追逐嬉戏。

长江江豚是长江中仅有的水生哺乳动物,也是极度濒危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整个长江生态系统稳定性的重要标志。根据最新数据,在江苏南京、镇江、马鞍山三市所辖的长江江段,生活着约100头长江江豚,约占长江干流江豚数量的22%。近年来,得益于长江大保护,长江江豚出现频率明显增加。

去年6月5日,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淡水渔业研究中心工作人员在长江海门段监测到了野生河豚鱼苗,这是20年来的首次,说明河豚已经形成了种群,而刀鱼资源密度相比2015年至2018年的平均指标也增加了一倍多。

1995年出生的江苏江阴女孩郑冰清自5岁起,便跟随爷爷郑金良养鱼、放鱼,对水产养殖、生态保护产生了浓厚兴趣。“爷爷告诉我,他小时候长江里的河豚、鲥鱼、刀鱼数量繁多,小伙伴们经常拿鲥鱼去换大米。但在我出生的那年,野生鲥鱼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0元一斤。”

1999年,郑金良拿出6万元积蓄寻找江上渔民帮他捕捞可以繁殖后代的河豚亲本(动植物杂交时所选用的母本或父本),3个月后才捕到一雄一雌两条,终于在第二年成功繁殖出40万尾鱼苗。他留下几百尾用于之后的繁殖,剩下的全部放归长江。

受爷爷影响,郑冰清主修生物工程,与项目团队成员一道对长江珍稀鱼类的繁育机制开展了深入研究,陆续突破了长江濒危鱼类养殖、淡水大黄鱼全人工繁育、濒危淡水贝类繁殖等课题。

工作后,爱美的她常年穿着下水裤摸爬在鲥鱼养殖温棚,每天衣服、鞋子不知要干湿几回,她便带着三套换洗衣服上班。在团队共同努力下,鲥鱼养殖技术与品质获得明显突破。

多年来,郑冰清累计向长江放流河豚等珍稀鱼类和四大家鱼鱼苗1.7亿余尾。她回忆,以前去长江放流,不仅参与的人不多,桶里还未放归的小鱼苗也经常被偷走。“但现在,很多爱心人士专程咨询我们如何购买鱼苗,想要一起放流,就连很多学生也自愿加入进来,每次放流工作不到30分钟就能完成。”她指着江面对记者说。“爷爷常说,如果鱼活得好,江面上看起来就像泛着一层油光。看,如今就是这样的。”郑冰清感慨,“‘十年禁渔’从呼声到铁律,是一件利在千秋、造福万代的大事。如今,长江的鱼真的变多了,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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