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菊,追寻远古的呼唤

2022-12-15 05:58蕊红
莫愁 2022年34期
关键词:丹尼考古学青藏高原

文/蕊红

张东菊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每当听到这首《青藏高原》,那荡气回肠的追问便会直抵人们的灵魂深处。多年来,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一位名叫张东菊的考古学家用她的发现告诉我们,青藏高原上最古老的呼唤来自距今至少16万年前的“夏河丹尼索瓦人”。这一发现为张东菊赢得多项世界级荣誉,2022年7月15日,她又因此获得“第十七届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

学考古是“命中注定”

2000年,张东菊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偶然看到山东大学有考古学专业,而且那年在河北省只招两名学生。当时,张东菊并不了解考古学具体学什么,感觉跟电视剧里的挖宝情节有关。张东菊从小好奇心比较重,对她来说,宝贝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挖宝的过程特别有意思,所以就把考古学放到第二志愿。第一志愿填报的则是她从中学起就特别喜欢的英语。

父母不同意她报考古学,让家族里学历最高、最有见识的二舅来劝她。二舅说:“考古学是个冷门专业,将来不好就业,还是不要报了,你一定要听舅舅的话。”张东菊便把志愿换成了其他热门专业。

但最终,张东菊还是被山东大学考古学专业录取了,她激动坏了。这就是她之前想报考的专业,多亏填报志愿时选择了服从调剂。“你说我学考古不是命中注定吗?”若干年后,张东菊这么说。

当年9月,张东菊在济南开始了大学生活。“能进入山大学习,我觉得特别幸运。学校的学习氛围很浓厚,老师们都很博学。”张东菊说,她还记得上《考古学通论》时,老师曾经提着两副人体骨架标本进教室让同学们认人骨,有些同学吓得惊惶失色,而她一点都不害怕。“也许我真的就该学考古学。”张东菊回忆说,“山东大学考古学在国际合作方面做得很好,当时的老师与美国学者做的两城镇调查成果很显著。”每次,合作的国外学者来校开讲座,她都去听,感觉受益匪浅。

本科毕业后,张东菊进入兰州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师从陈发虎院士。“其实,我读书和工作都不是一帆风顺。有一段时间我的工作进度非常慢,许多年都没有研究成果,那时候内心很惶恐。幸运的是,我的导师一直耐心细致地给我指导和鼓励。”

成为破局者

2008年,俄罗斯考古工作者在西伯利亚南部阿尔泰山脉的丹尼索瓦洞发现一小段人类指骨化石,一同发现的还有一些石器。科学家通过对指骨化石提取的DNA进行分析得出结论,指骨的主人是一名5岁~7岁的小女孩,被昵称为“X女孩”。

据考证,“X女孩”并不属于国内外考古界此前已知的任何一个人类种群,而是属于生活在几万年前的一支此前未知的古老型智人,被命名为“丹尼索瓦人”,距今7.6万~5.1万年。丹尼索瓦人的发现,在全球学术界引起巨大震动,该研究被《科学》杂志评为2012年度十大科学突破之一。

丹尼索瓦人的发现,改写了人们对人类演化历史和现代人起源的认识。科学家们推断,过去的几十万年间,这个古老人群可能遍布欧亚大陆东部,在这期间与早期现代人有过频繁接触。然而,除丹尼索瓦洞外,考古学家却一直未找到丹尼索瓦人的化石证据,而张东菊及其团队幸运地成为破局者。这一发现在世界上引起轰动,被国内外考古界称为奇迹。

“夏河丹尼索瓦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与现代人类是什么样的关系?又有哪些已解和未解之谜?

张东菊在大量的考古调查中,经过严谨而科学的考察,重现了青藏高原古人类足迹。她发现了除西伯利亚丹尼索瓦洞以外的第一件丹尼索瓦人化石,将青藏高原最早人类活动时间推早至距今至少16万年;首次在中国考古遗址中成功提取古人类DNA并测定其为丹尼索瓦人线粒体DNA,揭示了丹尼索瓦人曾长期生活在欧亚大陆东侧;厘清了史前人类向青藏高原扩散的过程和驱动机制。

张东菊在青海湖的发掘工地

张东菊(左一)在考古发掘中

张东菊和团队在青藏高原寒冷、缺氧的艰苦环境下开展了长期的系统性研究工作。在她看来,这里不只是“世界屋脊”“亚洲水塔”,更是中华民族特色文化的重要保护地,对理解人类演化和扩散、人类对极端环境的适应等重大科学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考古带来发现之美

过去10余年,张东菊带队在青藏高原上进行了大量考古调查,新发现十多处旧石器考古遗址,并在包括甘肃夏河白石崖溶洞在内的多个重要遗址开展考古发掘和多学科研究。2019年,张东菊及其团队发表了早年在白石崖溶洞发现的一件长约12厘米的人类下颌骨化石的研究结果。他们通过对化石进行测年、体质形态和古蛋白质等分析,确定其为青藏高原上距今至少16万年的丹尼索瓦人,并将其命名为夏河丹尼索瓦人。

据张东菊及团队研究考证,夏河丹尼索瓦人化石是当时青藏高原上最早的人类活动记录,也是东亚发现的第一件丹尼索瓦人化石。“发现于白石崖溶洞的夏河人化石证明了这一点,丹尼索瓦人确实曾经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然而,在夏河人化石中未成功提取到核DNA,所以我们还不能确定青藏高原上的丹尼索瓦人一定具有EPAS1基因。我们正在对白石崖溶洞遗址开展发掘和系统研究,期待未来有更多发现,可以解答更多谜题。”张东菊和其团队的科研成果在世界级科学杂志《自然》上发表。

2022年7月下旬,从北京领奖归来,张东菊立马回到了发掘现场。张东菊和团队探索的过程就像是一次次神奇之旅。谈及最难忘的经历时,张东菊最先想到的不是具体某一次的实地考察或是研究中遇到的具体困难,而是历经多次长途跋涉,终于找到的某一处新的考古遗址;埋头发掘时,突然发现的某一件精美石器或某一个珍贵化石;为一个科学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时灵感突现的一瞬间。她认为,能畅游在广阔无边的知识海洋中,为重现古人类历史画卷添砖加瓦是一件自由和开心的事,而这就是考古带来的发现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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