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世界

厉敏/浙江

一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生活，一条鱼得学会很多的生存技巧。

早已脱离父母成了孤儿，也没有专门的老师指导学习。但鱼在实战中学得很快，洄游、捕猎、躲避，加入鱼群的队伍在大洋舞蹈，一条鱼在凶险的环境中成长。没有叨陪鲤对，没有耳提面命，跟随，模仿；跟随，模仿……大海就是鱼的课堂，生存就是学习的主题。

二

你可能很少看见鱼流泪，很少看见留在鱼脸上的泪痕。

鱼一生艰辛，凶狠的大鱼，总是对着弱小的鱼类虎视眈眈。茫茫大海，看起来多么优雅、舒展、狂放，其实处处布满陷阱和地雷阵。这条鱼来到一个海的峡谷，它绷紧神经并小心翼翼地靠近洞穴。尽管如此，有时仍难免被袭。你看它身上斑驳的伤痕，破碎的鳞片，就会想到，它一定经历过死里逃生。

想起从小就离别父母闯荡江湖，这条鱼在夜晚常常泪流满面。它把泪水偷偷流到海里，海水也是咸涩的，你分不清哪是海水，哪是泪水。你靠近它，想与它对话，听听它的苦难，它却迅捷地躲避。在这个崇尚丛林法则的世界，它宁愿把泪流在心里。

在鱼摊上，你才会发现它留在脸上的那抹泪痕。

三

鱼的经历，至少不比一个人更简单。我们很难从鱼的身上看出它的履历。一条鱼如能活到老，它一定跋涉过万水千山。

海的土地，实在太广袤了。这流动的土地，厚重而柔软，随时都能变幻出各种自然的山水和难以捉摸的气象。鱼就生活在这样虚幻而神奇的世界中，随着洋流奔流循环，跟着波涛起伏跌荡。

一条鱼与大海相比，确实显得渺小，那隐约闪烁的星光，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灭。但千万年来，鱼依然在海的星空闪耀。

很少有人像鱼一样，在惊涛骇浪中走一走。

四

鱼每天在海水里行走或飞翔，海水就是它们的道路。

海水的道路，上达天空，下抵海底。海水是一种柔软而透明的泥土，要在这样的泥土中自由地呼吸、行走，鱼的法宝是它的鳍和鳃。

海水的缝隙里没有硬实的路面，没有坡道，没有石阶，鱼不必用脚走路，而手也显得笨拙。鱼要学着像鸟儿一样飞翔。在水中，翅膀比手脚更重要。

于是，大自然在鱼的身体上作了修改。删除拖沓的肢体，鳍，在鱼的背上、尾部和胸口长出来。鳍既是鱼的桨，也是鱼的舵，更是鱼的翅膀。没有手脚、没有羽毛的鱼，依靠鳍的羽翼，更能像鸟一样自由灵活地翱翔。

在密闭的空间，鱼的鳃，从碾碎后的海水中，过滤收集着氧气的粉末。鳃是鱼身上长出来的集氧器，鱼携带它遨游太空。

五

鱼的眼睛，像透明的玻璃球，它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围的世界。在夜晚，鱼躺在水床上睡眠，当它的身体睡着后，两只眼睛却像点亮的路灯，警惕地守在身体两旁站岗。

为了安全，鱼的祖先很早就收走了它的眼睑。鱼圆睁的两眼，像一位忠诚的卫士，没有节日，没有休假，更没有夜晚，永远醒着，巡视、观察、守卫，一刻也不松懈。它的勤谨与奉献，让鱼的梦在海水中绵延。

直至鱼被放入菜市场的摊位，它的两只眼睛仍死不瞑目。

大多数的鱼类像古代的武士，喜欢在身上披一件铠甲，上面排列着井然有序的鳞片，像寺庙上的琉璃瓦，整齐森严，闪闪发光。铠甲在身，使命在身，它时刻提醒自己，危机就在身边。

铠甲晶莹闪亮，让正在逼近的敌人，眼睛迷乱，看不清对面的斑纹，从而从视距上震慑对手。当然，严密的铠甲，让身边的小人也无从下手。

服装和配饰，往往是身份的象征。一条鱼，一条披着铠甲的鱼，表明了自己战士的身份，显示自己军人的气质。

而光滑的铠甲，让鱼在水中变得更加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