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膏的制备及临床应用研究进展

方文艳 李 彤 赵良田 赵 森

（大连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药剂科，辽宁 大连 116001）

苦酒，通常认为就是醋。汉代张仲景（公元150—219 年）在《伤寒杂病论》中多处用到醋，称为“苦酒”，其主要功效是活血行气，消肿散结。《伤寒论》中注有：“少阴病，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苦酒，即醋[1]，在该方中起着解毒消肿的主要作用。《金匮要略》中载有：“问曰：黄汗之为病，身体肿，发热汗出而渴，状如风水，汗沾衣，色正黄如药汁，脉自沉，何从得为之？师曰：以汗出入水中浴，水从汗孔入得之，宜芪芍桂酒汤主之”，芪芍桂酒汤中的苦酒即为醋[2]。梁代陶弘景（公元452—536 年）在《名医别录》中注：“酢酒为用，无所不入，愈久愈良。以有苦味，俗呼苦酒”。明代李时珍（1518—1593 年）亦从此说[3]，并在《本草纲目》中将苦酒列于醋条目“释名”之下[4]。

苦酒膏具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续筋接骨的功效。目前，已有多家医疗机构将苦酒膏进行改良，制成医疗机构院内制剂，供临床使用。本文对苦酒膏的来源、处方组成、制备工艺、工艺改良及临床应用进行综述，为其后续研究开发提供理论依据。

1 苦酒膏来源

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苦酒膏处方组成及制法最早见于1958 年，牟仁先被邀请参加全国卫生技术革命经验交流会，大连造船厂医院[5]发表了对牟氏正骨经验2271 例初步分析报告，报告中详细介绍了苦酒膏的组成、制法及临床应用，苦酒膏是采用中医正骨术诸家之长加以钻研而得。牟氏治疗骨折提倡“动静结合，以动为主，筋骨并重，医患合作”[6，7]，用祖传手法复位，配合秘方中药苦酒膏外敷舒筋活血、散瘀止痛，辅以宝珍丸、苍术丸内服促进愈合，苦酒膏治疗骨折疗效确切。

苦酒膏方由《类症治裁》中的薏苡仁汤[8，9]及《医宗金鉴》中的海桐皮汤[10]组合加减演化而来。薏苡仁汤组成为薏苡仁、川芎、当归等，具有祛风除湿、散寒通络之效，主治湿痹，肢体关节疼痛重着，肌肉酸楚，肿胀弥漫，关节活动不利，肌肉麻木不仁；海桐皮汤组成为海桐皮、透骨草等，具有通畅气血、舒展经络、消退肿胀的功效，主治跌打损伤，筋翻骨错疼痛不止。苦酒膏方保留薏苡仁汤中的薏苡仁、独活，海桐皮汤中的海桐皮、透骨草，加入地榆炭、桑白皮、鸡血藤、生草乌、五加皮、黄柏、肉桂、自然铜、樟脑、麦粉，并加入米醋制成糊剂，具有通经、活络、消肿和止痛的作用，并能减轻和避免血肿机化、软组织粘连，防止产生活动性肿痛，同时具有骨折固定牢固、可靠、持久、材料轻便又经济的特点。

2 苦酒膏处方组成及制备工艺

2.1 处方组成 薏苡仁、麦粉、地榆炭、桑白皮、鸡血藤、生草乌、海桐皮、独活、五加皮、透骨草、黄柏、自然铜、肉桂、樟脑、米醋等[5]。

2.2 制备工艺

2.2.1 苦酒散的制备 薏苡仁八两（研面）、麦粉八两、地榆四两（重焙研面）、自然铜四钱（醋煅七次）、桑白皮二两（研面）、樟脑二钱，以上按量共同混合均匀后待用[5]。樟脑在临床使用时加入。

2.2.2 苦酒方的制备 鸡血藤二两、生草乌二两、海桐皮一两、独活一两，五加皮七钱、透骨草八钱、黄柏八钱、肉桂四钱、米醋二十斤。先用米醋四斤浸药煮沸后，再加入米醋十六斤浸3 d 后待用[5]。

2.2.3 苦酒膏的制备 取苦酒散二两、苦酒方一斤四两浸5 min，搅匀，然后用慢火加热，熬成粥状药膏（即苦酒膏）[5]。熬制时要用珐琅盆或砂碗，用竹板或木板搅拌药膏，忌用铜、铁器。

2.3 方解 薏苡仁（甘、淡，凉）、桑白皮（甘，寒）共同发挥利水渗湿、除痹、解毒散结、消肿之效，地榆炭（苦、涩、酸，微寒）凉血止血、解毒收敛，鸡血藤（苦、甘，温）活血补血、止痛、舒筋活络，四者共为君药；独活（辛、苦，微温）、海桐皮（苦、辛、平）祛风除湿、通络止痛，黄柏（苦，寒）清热燥湿、泻火除蒸、解毒敛疮，三者共为臣药，增强君药祛风除湿、活血通络、止血收敛的作用；五加皮（辛、苦，温）、生草乌（辛、苦、热，有大毒）、透骨草（辛、苦、平，有小毒）增强主药祛风除湿、舒筋活血，利水消肿止痛的作用，自然铜（辛、平）活血散瘀、续筋接骨、通经止痛，长于促进骨折的愈合，肉桂（辛，甘，大热）增强主药散寒止痛的作用；樟脑（辛，热，有毒）除湿杀虫，温散止痛，开窍辟秽，涂擦皮肤有温和的刺激和防腐作用，并有局部麻醉作用，六者共为佐药；米醋具有活血行气、消肿散结、止痛、引药入肝的作用，为使药，并作为其余药材的提取溶剂。本方寒热并用，诸药合用具有活血祛瘀、祛风除湿、消肿止痛、固定的功效。本方作为外用药，主要用于骨折筋伤及损伤性瘀血肿痛，对于出血不多、亦无瘀血情况的，主要采用局部外用药的方法进行治疗；对于有瘀血凝滞、流血过多，采用活血散瘀、补血药物内服，配合局部外用药的方法治疗。有严重张力性水泡和使用本品过敏者应避免使用。

2.4 用法 将苦酒膏摊贴于纱布上敷患处，妥善包扎，7 d 后酌情换药。为方便固定，敷料的大小，根据受伤部位而定，骨干部位使用硬布（普通白布），关节部位使用软布（纱布）。

3 处方及工艺改良

3.1 孟凡珍等[11]制备的复方苦酒膏

3.1.1 处方组成 白面粉、薏苡仁、桑白皮、地榆炭、自然铜（煅）、鸡血藤、五加皮、生草乌、肉桂、透骨草、海桐皮、独活、黄柏、醋。与牟氏苦酒膏处方组成基本一致。

3.1.2 制备工艺 复方苦酒膏的制法：将处方中薏苡仁、桑白皮、地榆炭、自然铜（煅）混合粉碎成细粉，过100 目筛，与白面粉混匀，备用。将处方剩余各药粉碎，用醋浸泡7 d，过滤，滤液备用；取少量滤液将细粉调成糊状，另取剩余滤液加热至沸，并将糊状液倾于沸腾的滤液中，不断搅拌，至全部成糊化膏状时停火，即得复方苦酒膏。

复方苦酒膏的制备过程中，对药材的粉碎要求进行具体限定，要求过100 目筛。用醋作为溶剂，采用冷浸法，提取时间延长为7 d，保证有效成分充分溶出。本方寒热并用，诸药合用具有活血祛瘀、祛风除湿和消肿止痛功能，该院用自制的复方苦酒膏外敷治疗急慢性软组织损伤及腱鞘炎，取得较好效果[11]。

3.2 刘文兰等制备的苦酒膏

3.2.1 处方组成 鸡血藤、生川乌、生草乌、透骨草、黄柏、肉桂、薏苡仁、地榆炭、自然铜、桑白皮、樟脑等。与牟氏苦酒膏处方相比，增加了生川乌。

3.2.2 制备工艺 苦酒粉的制备：将薏苡仁、地榆炭、自然铜、桑白皮混合均匀后，烘干，制成细粉，过120目筛，备用。苦酒液的制备：取处方中除樟脑外的剩余药材，制成粗粉后，先加食醋煎煮1 h，再浸泡24 h，过滤，滤液待用，滤渣再加食醋浸泡2 d，弃去滤渣，合并2 次滤液，分装，消毒，备用。苦酒膏的制法：取苦酒液，置于广口容器中，加入苦酒粉和面粉，搅拌均匀，使无包块，加热浓缩成糊状。停火后加入20%尼泊金乙酯乙醇溶液，搅拌均匀，放凉至50 ℃，再加入樟脑乙醇溶液，搅拌均匀，即得苦酒膏。

苦酒膏的制备过程中，对药材的粉碎要求进行具体限定，要求过120 目筛，用醋作为溶剂，增加提取次数，采用煎煮法及冷浸法，提取时间延长，保证有效成分充分溶出，20%尼泊金乙酯为防腐剂。处方中增加了生川乌，增强了祛风除湿、温经止痛的功效，生川乌（辛、苦，热；有大毒），常与生草乌并用，作为麻醉止痛药，临床用于治疗跌打损伤，骨折瘀肿疼痛。该院苦酒膏临床用于风湿骨痛、关节炎、肩周炎、肌肉酸痛、运动劳损、跌打损伤、急性扭伤、挫伤、闪伤及轻度骨折引起的疼痛。该制剂组方严谨，配伍得当，制备工艺合理，药效确切[12]。

3.3 岳峰梅等制备的苦酒膏

3.3.1 处方组成 处方组成与3.2.1 所列一致。

3.3.2 制备工艺 苦酒粉的制备：同3.2.2，并对药材的粉碎要求进行具体限定。苦酒液的制备：取处方中除樟脑外的剩余药材，制成粗粉后，将食醋置于夹层锅内，加入药材粗粉，加热至沸腾30 min 后，倒入不锈钢配液桶内，趁热加入20%尼泊金乙酯乙醇溶液，再加入食醋，浸泡3～5 d，过滤，滤液分装，高压，灭菌，贴签，即得。苦酒膏的制法：取苦酒粉、面粉，以少量苦酒液湿润，混合均匀；另取浓缩后的苦酒液加入上述混匀的混合液中，搅拌均匀，使无包块，继续加热至沸呈稠膏状，待温度降50 ℃时，加入用乙醇溶解的樟脑搅匀，分装，送检，即得。

苦酒膏的制备过程中，与3.2 相比，调整了防腐剂的加入时间，在制备苦酒液时即加入防腐剂，并在制备苦酒膏时，先用少量苦酒液对苦酒粉及面粉进行润湿、混合，混匀后再加入剩余大量苦酒液，使操作更方便。并做了川乌、黄柏、肉桂的薄层色谱鉴别和制剂的稳定性观察。该软膏制备工艺合理，质量稳定，组方严谨，疗效确切[13]。

3.4 刘吉斌等所在医疗机构制备的苦酒膏

3.4.1 组成组成 苦荞、桑白皮、地榆炭、薏苡仁、米醋。

3.4.2 制备工艺 苦酒膏的制法为取以上四味，粉碎成细粉，混匀，取粉末加用米醋和清水成稀糊状，用文火煎煮，并时时搅拌，直至呈浆糊状的成型软膏，即得苦酒膏。具有散瘀镇痛、消肿固定的作用，临床用于骨折固定、损伤性瘀血肿痛等。该处方与牟氏苦酒膏处方相比，组成变化较大，进行了大量删减，赵英奇[14]亦认为，苦酒膏的主要成分是麦粉、地榆炭和醋，其他成分可有可无。原处方中生草乌有大毒，透骨草有小毒，使用中存在潜在风险，经医院中药制剂室改进，将原处方中的薏苡仁、地榆炭、桑白皮保留，加入苦荞麦组成现有处方，并取得中药制剂批准文号，在临床广泛应用多年，疗效确切[15]。

4 临床应用

骨折及软组织损伤，中医学将其归于“筋伤”“瘀血”的范畴。中医骨伤筋伤，为中医骨伤的重要特色，中医骨伤学是我国医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筋伤出自《黄帝内经·素问·宣明五气》，曰：“五劳所伤：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是谓五劳所伤。”明代朱橚《普济方·折伤门》言：“若因伤折，内动经络，血行之道，不得宣通，瘀积不散，则为肿为痛”。《医宗金鉴》曰：“损伤之症，肿痛者，乃瘀血凝结作痛也”。《正体类要》云：“肢体损于外，则气血伤于内”。筋伤的病因分为外因和内因，包括直接暴力、间接暴力、慢性劳损、身体素质、生理特点和病理因素等。病机为气滞血瘀，肿痛是折伤后的首要症状，瘀血是引起肿痛的原因。治则以活血祛瘀、行气止痛为主[16-18]。

4.1 骨折 牟仁先用苦酒膏治疗骨折与关节损伤早期，在固定方面，用苦酒膏和绷带附加纸夹板，代替传统的小夹板，既可塑形、附体，又可达到舒筋、活血、散瘀、止痛作用[5]。苦酒膏具有消炎、散瘀、消肿、止痛的作用。在2271 例中，达到优良成绩者占95%。赵英奇[14]参考牟氏治疗骨折的经验，用苦酒膏外敷配合纸夹板固定治疗骨折，效果较好。崔华秀[19]学习牟氏的正骨经验，用中药苦酒膏局部包扎固定，治疗成人四肢闭合性骨折50 例，急性关节损伤60 例，取得满意效果。在使用过程中，证明了苦酒膏具有能与皮肤紧密粘合的优点，消肿、消炎、消散瘀血和止痛的效果显著，操作方法简便，有利于早期功能锻炼，比石膏方便。对于四肢长骨完全性骨折，除应用苦酒膏包扎外，用石膏托代替小夹板，效果更优。旅大市第二人民医院外科[20]学习兄弟医院经验，应用中西医结合苦酒膏外敷自制小夹板牵引治疗36例股骨干骨折，显示出临床愈合快、患者痛苦少、功能恢复好、降低费用的明显优点。于强等[21]采用手法整复加小夹板外固定，结合医院自制中药苦酒膏的治疗儿童肱骨髁上骨折120 例，其中优94 例，良10 例，可8 例，优良率为92.8%。无1 例需手术治疗，无骨筋膜室综合征、神经损伤及骨化性肌炎发生。于强等[22]采用传统手法复位，自制小夹板外固定，结合医院自制中成药治疗老年桡骨远端伸直型骨折1765 例，效果满意，按Dienst 功能评定标准[23]，优1560 例、良118 例、可87 例、差0 例，优良率为95.08%。

4.2 肩周炎腱鞘炎关节炎等软组织损伤 张洪瑞[24]采用对天宗、肩前、肩贞、肩髃、肩髎穴做局部放松按摩，醋酸曲安奈德混悬液、2%利多卡因注射液穴位注射，苦酒膏外敷，治疗肩周炎117 例，痊愈93 例，占79.5%；显效21 例，占17.9%；好转3 例，占2.6%；总有效率100%。孟凡珍等[11]采用复方苦酒膏外敷治疗急慢性软组织损伤及腱鞘炎，用弹力网状绷带外部固定，每日换药1 次，对100 例门诊确诊的70 例软组织损伤和30 例腱鞘炎进行治疗，其对软组织治疗总有效率为100%，对腱鞘炎总有效率为96.7%。且无不良作用，易为患者所接受。刘吉斌等[14]采用医院自制苦酒膏外敷配合玻璃酸钠膝关节腔内注射，治疗膝关节骨性关节炎，对于重度骨性关节炎的止痛效果明显优于单纯玻璃酸钠腔内注射。秦松等[25]用自制的苦酒膏外敷结合内服中药治疗痛风性关节炎17 例，对于急性期（湿热瘀滞型）痛风性关节炎，局部外敷苦酒膏，48 h 换药1 次，内服三妙丸加味；缓解期（脾虚湿阻型）选用防己黄芪汤加味，结果治愈4 例，有效12 例，无效1 例，总有效率94.1%。

5 小结

苦酒膏中的苦酒，就是醋，苦酒膏处方由薏苡仁汤和海桐皮汤组合加减演化而来，符合传统中医药理论，组方合理，制备工艺简单，操作方便。多家医疗机构在原有处方的基础上，对苦酒膏进行了处方和生产工艺改良，如防腐剂的加入，延长了药品的有效期等。苦酒膏具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续筋接骨、固定的功效，临床主要用于骨折及肩周炎、腱鞘炎、关节炎等软组织损伤类疾病，经过多年临床应用，取得满意效果，苦酒膏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6 展望

医疗机构制剂为市场上没有供应的品种，其临床需求较高、作用疗效明确，具有存在的必要[26]。在新医改的背景下，加强医疗机构中药制剂的研究，有利于发挥我国传统中医药在治病救人中的重要作用，更有利于医疗机构发展新制剂和特色制剂[27，28]。中医治疗骨折及软组织损伤，以活血行气、祛瘀消肿、续筋接骨为主，治疗手段有中药贴敷（穴位）、针灸、手法治疗等[29]。

苦酒膏作为一种中药贴敷制剂，临床应用多年，疗效确切，主要用于骨折及软组织损伤等疾病，全国多家医疗机构均有生产。其处方组成及生产工艺不尽相同，鉴别、检查、含量测定方法没有统一的标准。苦酒膏应用在骨折方面，除了舒筋活血、散瘀止痛作用以外，还兼有固定的作用，用苦酒膏小夹板固定代替石膏，有利于早期功能锻炼及骨折恢复，苦酒膏为传统的糊剂剂型（软膏剂），制作方法简便，同时也存在易引起过敏、质量不稳定、易产气胀袋、保质期短、使用过程中操作流程繁琐、容易发生渗漏[30]等问题，生产工艺及质量标准有待进一步提高，今后在制剂的研发中，可以尝试从提高质量标准的角度出发，进行改良；应用在软组织损伤等方面，不需要固定作用，考虑到传统剂型应用较为繁琐，可以从剂型角度出发，尝试制作成凝胶贴膏等更方便使用及携带的新剂型，为今后的进一步开发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