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文视域下《江格尔》研究可视化分析*

2023-01-16 06:47李婧宇
民族翻译 2022年5期
关键词:史诗发文热点

⊙ 李婧宇

(西安外国语大学高级翻译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民族典籍研究事业经历了肇始、发展与繁荣三个阶段。有赖于王宏印、李正栓等学者的深耕[1],近年来此领域逐渐成为热点。正如鲁迅先生所言,“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2]。民族典籍研究,特别是少数民族典籍研究对中国文化对外传播和讲好中国故事尤为重要。

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以托忒蒙古文写就,通过塑造英雄江格尔的形象描绘了蒙古族人民的精神世界,与藏族《格萨尔王传》和柯尔克孜族《玛纳斯》并称为中国三大少数民族史诗,是重要的活态史诗,“其艺术成就之高,足以与其他世界顶级史诗相媲美”[3]73。近年来已有学者对包括《江格尔》在内的民族典籍研究进行回顾与展望。李正栓教授从政策、课题和出版角度回顾了民族典籍翻译[3],张媛则从历时的角度梳理了《江格尔》的翻译研究情况[4]。但尚未发现有学者对国内《江格尔》的研究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分析。数字人文是将可视化等数字技术运用于人文领域研究的一种实践[5]。鉴于此,本文拟借助可视化计量工具CiteSpace对国内《江格尔》研究情况进行考察,以期为以《江格尔》为代表的蒙古族典籍研究提供借鉴。由于笔者不通蒙古文,因此本文研究对象未能囊括蒙古语文献。

一、研究方法及建库过程

(一)研究方法

CiteSpace计量学工具可呈现四类可视化知识图谱:第一类为作者及研究机构;第二类为文献之间的引用关系;第三类为关键词;第四类为研究基金[6]。本研究聚焦第一类和第三类知识图谱进行分析。

(二)建库过程

本研究以中国知网(CNKI)文献为数据来源,收集的时间节点为1978—2021年。数据收集时间为2021年12月31日,首先分别以“江格尔”和“蒙古史诗”为主题和关键词收集了这期间《江格尔》研究的相关文献,而后进行文献筛选。将部分缺乏学术性的文章或研究重点并非史诗文本,而是音乐、舞蹈、旅游等主题的文献剔除淘汰,最终收集到有效文献258篇,其中学位论文71篇,学术期刊论文187篇。

1978年的《评江格尔里的洪古尔形象》一文是国内江格尔研究的早期之作,由著名学者钦道尔吉撰写,文章认为史诗中的洪古尔是英雄形象,并分析了塑造英雄形象的文学表现手法[7]。2007年中央民族大学额尔敦的《〈江格尔〉美学研究》是此领域第一篇博士论文。2005年由志勇发表了此领域第一篇硕士论文,题为《论用雕塑语言阐释蒙古族史诗〈江格尔〉的精神内涵》。

二、基于CiteSpace的可视化分析

(一)历时文章发表数量

中国知网(CNKI)1978年—2021年的《江格尔》研究论文年度发表数量如下表:

我国《江格尔》研究根据发文数量大致可分为肇始期(1978—1982)、发展期(1984—2004)和繁荣期(2006—2021)。发文数量分别为0~3篇、3~12篇和9~27篇,发文量呈总体上升趋势。

在《江格尔》研究的肇始期,年度发文数量较少,因此1978—1982年间研究尚处肇始阶段。1984—2004年间,发文数量有所增加,但呈现出明显波动,故此时期为发展期。从2006年开始的繁荣期发文总数显著增加,特别是2006至2012年的7年间,年度论文发表的增幅较大,在2012年达到了27篇的峰值。此后也保持了一定数量的文章发表。

在江格尔研究肇始期共有4篇文章发表,研究重点在于《江格尔》的文学分析及研究概述。仁钦道尔吉作为国内首位对《江格尔》研究情况进行梳理的学者,总结了其在中国、蒙古国和前苏联的研究情况。发展期,1988年和1996年的发文量分别为11篇和12篇,明显高于平均水平。研究发现,其中1988年研究主要聚焦《江格尔》中的匈奴文化和英雄史诗传统,1996年聚焦史诗比较研究及史诗观。繁荣期,2008至2010年论文发表数量从13篇激增至26篇。此时期研究偏向女性意识、《江格尔》与《荷马史诗》的比较研究。纵观三个时期的历时发展,是江格尔研究历经资料搜集、文本解读和比较研究这一从无到有、由内而外的研究历程。

(二)发文作者情况

《江格尔》为少数民族史诗,因此笔者首先统计了至少发表一篇文章的作者的民族成分情况,统计结果显示发文作者总计205人,其中汉族共123人,蒙古族共82人。笔者通过CiteSpace工具将1978—2021年的发文作者进行共现分析,共形成210个节点、27条连线。共现图谱如下:

图1 发文作者共现图

该图显示了发文数量在3篇以上的作者及其合作发表情况。节点越大,则发表文章越多;颜色越浅,则发表文章时间更近。左上角作者所属节点颜色最深,因此开展《江格尔》研究较早。开展研究较早的作者有:仁钦道尔吉、贾木查、唐吉思、朗樱等,其中仁钦道尔吉学者发表文章最多,共11篇;研究时间最久,始于1978年;持续性最长,节点最外圈呈现明显的浅色,最新研究发表于2021年。仁钦道尔吉聚焦《江格尔》的英雄史诗传统、《江格尔》传承与保护以及《江格尔》与《玛纳斯》的对比等方面持续开展研究。提出保护《江格尔》的两个问题“一是保护史诗《江格尔》,二是保护演唱艺人(江格尔奇)”[8]。贾木查也较早开展研究,主要聚焦于“江格尔”名称的来源和托忒蒙古文的转写两个议题。唐吉思则从宏观角度研究蒙古族史诗的产生与发展以及蒙藏文学文化的交流互鉴。郎樱探讨了《江格尔》和《玛纳斯》两部史诗中的仙女原型及其与萨满教的关系。

张越在2008—2013年间连续发表论文,探讨江格尔的母题、马文化和佛教因素。同时期的王卫华将《荷马史诗》与《江格尔》中的英雄形象和女性角色进行对比研究。王艳凤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究,对比了《江格尔》和《摩诃婆罗多》两部作品所蕴含的不同宗教信仰,总结了宗教对文学人物塑造的影响。此外,阿婧斯是近5年来最活跃的学者,将江格尔与游牧民族图案相对比,得出江格尔具有程式化和平行对称的特点,程式化的特点反映出《江格尔》史诗的艺术成熟度高;平行对称的特点则体现出蒙古族的美学心理。她还将江格尔的人物形象与萨满教神祇形象相对比,揭示了二者的互文关系,即江格尔中的英雄形象反映了萨满教的战神崇拜、恶魔莽古斯形象与萨满教恶神具有相近性[9]。

最后,笔者将作者的研究机构同样进行共现分析,统计至少发表两篇文章的机构。将阀值设置为2,结果如下:

图2 发文作者机构共现图

如图所示,节点越大则发文数量越多,节点颜色越深则研究时间越近。可将研究机构分为4类:右上角民族院校、右下角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院校、左侧内蒙古自治区院校及右下角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上述四类研究机构可概括为两大类:其一为民族地区院校,其二为民族研究所。在内蒙古院校中,内蒙古大学和内蒙古师范大学发文最多,分别为28篇和25篇;在民族院校中,发文最多的西北民族大学,共发表14篇论文。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新疆地区院校展开了较多地区内及地区外合作,图中连线显示新疆大学与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合作发文;新疆师范大学、新疆卫拉特蒙古研究学会及中国江格尔研究会共同合作。

表1 1978—2021年《江格尔》研究论文年度发文数量

(三)关键词共现分析

关键词共现分析,顾名思义,共现意为共同出现,共同出现的关键词代表不同文献对同一关键词的研究,因此关键词共现分析能够显化特定领域研究热点。最后根据关键词词频及相互联系将分析结果可视化,阀值设置为9,共形成321个节点、674条连线。共现分析结果如图:

如图所示,节点越大,则出现频率越高;颜色越深,则研究年代越久远。首先,居于中心位置的关键词是“江格尔”,其内圈颜色最深,越向外则颜色越浅,表明江格尔研究的年代更迭和接续性。

图3左侧有两个明显的关键词“洪古尔”和“江格尔奇”。“洪古尔”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20世纪80年代,因此节点较深。洪古尔是《江格尔》史诗中的人物,1950年由边垣出版的第一本《江格尔》汉译本也以此为书名。洪古尔研究主要分析其人物形象,值得注意的是,斯钦巴图还调查了《洪古尔》作者边垣的生平,探究成书过程。针对洪古尔的研究为国内江格尔研究奠定了基础。口传是江格尔重要的传承方式,“江格尔奇”是江格尔的口传艺人,以冉皮勒为代表,研究重点关注江格尔奇演唱风格及保护。对于“江格尔奇”的研究开展较早,延续时间长,因此该节点内侧颜色很深,外侧则呈浅色。仁钦道尔吉提到,江格尔奇在演唱过程中要独自完成唱词和伴奏,允许一定程度的即兴表演。他还在文中记录了历史上江格尔奇的生平,呼吁年轻江格尔奇的培养[8]。

图3 江格尔文献关键词共现

图3右侧为近期研究较多的议题,其中研究最多的是英雄史诗和比较研究。比较研究节点外圈颜色最浅,表明其在近年开展得较多。学者主要将《江格尔》与《荷马史诗》、印度史诗作文学对比和人物形象对比。江格尔母题研究主要探讨战争母题和婚姻母题。此外《江格尔》的蒙汉翻译和汉英翻译也是近几年的热点。文献主要为硕士毕业论文,其中仍以蒙汉翻译为重点。

(四)关键词聚类分析

在上节关键词共现图谱基础上,笔者对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即关键词的聚集分类。将关系密切的关键词进行聚集分类,运用LLR算法对每个关键词赋值后,联系相对紧密的则形成聚类类团,类团中值最大的则为该聚类类团的主题词。关键词聚类分析能够在关键词共现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究关键词之间和类团之间联系的紧密程度。设置最大关键词聚类值为10,得到关键词聚类图谱如下:

如图所示,左上方数据显示Modularity Q = 0.8227、Weighted Mean Silhouette S = 0.9668。故聚类模块值(Q值)约为为0.82;聚类平均轮廓值(S值)约为0.96。一般认为Q值大于0.3则代表聚类结构显著,S值大于0.7则代表聚类是令人信服的。图4的Q值与S值均高于基准线。因此聚类结构显著,研究议题较为集中,聚类可信度强。

图4 关键词聚类图谱

聚类中词频最高的词自动成为该聚类的代表词,图中共有10个聚类关键词。编号为0-9,而编号越小,该聚类包含的关键词越多。据此前5位聚类代表词分别为:“江格尔”“洪古尔”“英雄史诗”“蒙古史诗”“奴隶社会”。度中心性反映了节点的局部直接影响力,一个节点的邻居数目越多,则该节点越重要[10]。因此将“江格尔”主题类团的关键词根据度中心性降序排列能够得出研究热点的重要程度。经过排序,前六位关键词及其度中心性分别为:“江格尔”(129)、“荷马史诗”(8)、“伊利亚特”(6)、“女性意识”(5)、“版本”(5)、“英雄主义”(4)。后六位关键词的度中心性均为4,分别为“社会观”“人生观”“权力观”“女性美”“女性地位”“民间文学”。

因伊利亚特属于荷马史诗,故除江格尔外,荷马史诗是度中心性最高的关键词,在该类团中最重要;其次是包括女性意识、女性地位、女性美在内的女性研究。《江格尔》蕴含的社会观、人生观、权力观同样是重要的研究热点。

(五)关键词突现分析

关键词突现情况能够体现特定时期的研究热点,本节主要分析前20位关键词突现情况,梳理江格尔研究的热点更迭。关键词及其他参数根据突现强度排序如下表:

表2 关键词突现强度表

突现词进一步反映了研究热点,从突现时间看,洪古尔的突现开始时间为1978年,研究历时21年;江格尔奇的突现开始时间为1982年,历时14年。上述两个关键词突现强度也居于前列,是21世纪前的研究热点,反映出此时期的重点研究任务为《江格尔》的收集、传承与保护。21世纪前10年的研究热点为英雄史诗、文化与审美,朝戈金在1993年就史诗江格尔的口传情况展开研究,随后关键词“英雄史诗”首次出现于1999年,说明20世纪90年代到20世纪末期学界逐渐开始将《江格尔》视为英雄史诗。

2009—2021年延续了21世纪前10年的史诗研究,接续出现荷马史诗、蒙古史诗和印度史诗三个研究热点,其中荷马史诗出现于2009年,印度史诗出现于2016年。比较研究突现强度为2.85,居于第四位,突现年份为2017—2021年。说明比较研究是近5年的热点议题,在未来可能持续引起关注。而蒙古史诗、印度史诗和比较研究三个关键词突现的年份分别为2013—2019年、2016—2018年和2017—2021年,三者在2017—2018年出现重合,这表明江格尔的研究出现了对比转向,研究者近5年开始着眼于不同民族史诗的对比研究。

翻译策略、汉译和历史研究未来还有可能延续。翻译策略的突现强度高,自2013年出现起持续引起研究者关注,反映出我国新时期中华文化外译的冰山一角。

综上所述,关键词突现情况反映出《江格尔》研究历时热点更迭,研究热点从传承保护逐渐转变为比较研究,近5年出现了蒙汉、汉英的翻译研究。

(六)时间线图谱分析

时间线图谱主要分析每个聚类团中关键词随时间的变化情况,本节以时间为参照系,通过时间线图谱呈现1978—2021这40余年间关键词的共现和聚类情况,直观展示研究热点历时变化。由于时间跨度较长,笔者绘制时间线图将其分为肇始—发展期和繁荣期,相应时间线图如下:

图5显示了《江格尔》研究肇始—发展期的研究热点及其历时变化情况,横轴为关键词节点,颜色愈深,则研究时间愈早;纵轴为聚类主题词,其对应时间线颜色愈深,则研究时间愈晚。图中最大的三个节点为洪古尔、江格尔和研究概况,其中洪古尔和研究概况的延续时间为1978—1989年。江格尔作为中心词几乎贯穿了全部年份。观察主题词对应的横轴时间线颜色可知,颜色较深的聚类主题词为英雄史诗和佛教文化,两个领域均为世纪之交的研究热点。

图5 1978—2004年关键词时间线图(肇始—发展期)

图6为21世纪繁荣期的研究情况。新时期英雄史诗不仅作为聚类主题词出现,而且研究跨度从2005到2021年,显示出很强的延续性。主题词“#2蒙古史诗”的出现也进一步强化了《江格尔》少数民族史诗的特性。“#6女性地位”主题词时间线并不明显,但相较肇始-发展期,也是21世纪前10年才出现的研究视角。与2021年处在同一纵轴的关键词均为当前研究热点,如“民间文学”“史诗学”“民俗翻译”等。此外,出现时间较晚的“#5形象”主题词中的程式语和生态意识也是新兴的研究角度。

图6 2004—2021年关键词时间线图(繁荣期)

三、《江格尔》研究展望

笔者借助CiteSpace计量学工具对江格尔研究的关键词和作者进行可视化分析,梳理历时研究热点及其更迭,对国内江格尔研究进行了宏观、直观、微观的分析,得到如下发现:

首先,发文作者图谱中共有210个节点,只有27条连线。表明作者间合作研究仍有很大上升空间。

其次,统计在内的作者大多来自内蒙古或新疆的研究机构以及各民族院校。说明《江格尔》研究在上述机构中已成为重点。但推动我国《江格尔》研究继续向纵深发展,尚需学界更广泛的关注,突出史诗民族属性的同时,运用多种文学批评方法展开研究,关注其文学性及历史价值。

再次,《江格尔》的蒙汉翻译及汉英翻译是近五年的研究热点,在扩大《江格尔》影响力方面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是未来研究的重点。鉴于此,《江格尔》未来的研究应注重文本翻译、运用信息技术建立托忒文语料库、注重史诗的“活态”传承,对江格尔奇表演展开更多研究。

最后,仁钦道尔吉早在2012年就提到,三大少数民族史诗中唯有《江格尔》尚未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7]。《江格尔》具有极高的文学艺术价值,本文梳理其改革开放至今的研究脉络、作出研究展望,旨在抛砖引玉,希冀引起学者对江格尔史诗传承、乃至对少数民族史诗传承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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