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 读

作者：汪民安《论爱欲》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7月

作者: 潘向黎《上海爱情浮世绘》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9月

爱的讲法

在所有文学母题中，最让人乐此不疲又心有戚戚的，大概就是爱情。英语中的“Eros”一词，来源于古希腊神话中的爱神厄洛斯，代表着一种本能、欲望、肉体、精神相纠缠的“爱欲”。从柏拉图的《会饮篇》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再到马尔库塞的《爱欲与文明》，一代代学者都曾经处理过这个问题。在哲学家们看来，对爱欲的发现、阐释，是人类历史与文明发展的一部分；而对于每一个个体来说，如何与这一与生俱来的本能相处，如何处理“爱”与“欲”之间的关系，更是关乎存在的本质问题。

《论爱欲》是清华大学教授汪民安的新作，作者将哲学思辨与日常经验相融合，生动探究“爱欲”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更为我们绘制了一幅“爱欲”的历史图谱。在书中我们看到，围绕“爱欲”的讨论，经历了一个缓慢而深刻的转向：古典时期，柏拉图、苏格拉底推崇“真理之爱”，奥古斯丁追求对待上帝的“神圣之爱”，而彼得拉克、薄伽丘笔下则充满了酒神精神的“尘世之爱”。进入现代，“爱欲”发生转向，以笛卡儿为代表的科学、理性占据上风，黑格尔、巴迪欧则进一步在“爱欲”中发现了权力关系——在不同的时代，人们对“爱欲”有着不尽相同的讲法，这与他们所处历史与社会背景密切相关。在此意义上，一部“爱欲史”也是一部人类的思想史和观念史。

今天，我们如何讲述“爱欲”这个既古老又不断翻新的话题？汪民安期待在现代文明与工具理性的规训中，“爱欲”能够帮助人们实现自我救赎，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如其所说，“每一种爱都是关系中的爱，都具有一种关系的独一性。爱就是在差异中运转，就是依靠差异而运转”。潘向黎最新的小说集《上海爱情浮世绘》由九个相对独立的短篇构成，失而复得的旧爱、失之交臂的错爱以及更多的临阵逃脱、漫长等候、爱而不得……都市生活中的男女，尤其是面临着现实生活诸多掣肘的中年人，当“爱欲”降临在他们面前，他们的做法与作家的笔触一样，清冷、克制，时刻维持着各自的优雅和体面。现代都市中，个体的人越来越被束缚在社会身份、社会关系等无形的框架中，“爱欲”本身的冲动、沉醉、迷狂在一次次的彼此试探、权衡中不断被压抑，甚而至于消亡——这多少令人遗憾，但千真万确的，正是我们今天所遭遇的“爱欲”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