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性教育：关于“成长”的成长

采写/俞盈盈 金 竹

第一次看到《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在2017年的畅销书架上。回想起来，当时的我还不明白书里写的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主人公的痛苦，能大概明白其中记述的是什么事情。我还记得读完书后不久，作者林奕含就过世了，这个消息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第二次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时，我读高一了，已经开始关注性教育相关内容。身边同学会问我有什么推荐的书目，也会直接向我借书，我们讨论最多的就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为此，我再度把书找出来，认真读了一遍。尽管读书时懵懵懂懂，但后来接触到现实生活中的相关事件时，我总会想起这本书。它和现实产生了交会，让我坚信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初二时，我被一个介绍“全面性教育”的视频击中内心，开始主动了解性教育相关内容。我研修了线上性别课程，还发起了“为高中生补上一堂性教育课”的研学项目。等知识积累得差不多时，时机成熟了，我便在2021年12月组建了性教育团队TOUGH YOUTH（坚韧的青年）。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一是意味着“坚韧的青年”，二也谐音“TA 扶青年”。最初团队有9 个人，都是同校的同学，后来我们招纳了其他学校甚至其他城市的学生，人数最多的时候有19 个。

我在团队运营方面亲力亲为，喜欢和报名者聊天，了解他们在性教育方面的知识储备、对社会议题的看法。2022年3月，团队设计制作了一份性教育知识问卷，到目前为止竟然回收了40多万份答卷。我意识到性教育话题的关注度比我想象中更高，我们的同龄人迫切需要这方面的资源和知识。

在接触性教育相关的议题之前，我也以为我的人生将会像大部分女性那样，上学，结婚生子，送孩子上学，再催孩子结婚生子。但在了解性与性教育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世界的多元，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选择。我现在对“赛博女性主义”很感兴趣，它设想种族、性别这些刻板标准都会被淡化甚至消除，人们可以单纯地用灵魂来交流。你看吧，太多有趣的事物，需要被大家了解和接纳。

2022年5月10日，我第一次在校内开设性教育主题班会。想象中的异样眼光和起哄声都没有出现，大部分人给予了我最认真的眼神。不过有些遗憾的是，班会内容因为不可抗力并没有全部讲完，最后我只好匆匆忙忙地补充：“希望我们都可以拒绝性羞耻，创造一个包容、平等、大方谈性的友好环境。”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我在工作笔记里写道：我们没有失败。

五个月后，TOUGH YOUTH 团队组织的第一次大型公益活动成功落地。我们给福州罗源的百余名女孩上了一堂性教育课程。活动效果依然出乎意料，女孩们没有害羞沉默，反而积极地分享自己的经历，每一个人说完，所有人都会为她鼓掌。

我们还在校内外的市集上摆摊。我记得有一位女生在摊位前哭了，她曾经也为校园性教育努力发声过。那一瞬间，我也特别想哭，因为同为性教育的践行者，我也遭遇过重重阻碍。但就像她说的，性教育这件事“需要有很多人一直做下去”。我和她一样，都能感受到大家对性教育、对性别平等、对更好的世界的热切盼望。

除了开设性教育课程和在市集摆摊，我还策划过一个展览——选择“性”教育。虽然没有策展基础，但我依照全面性教育的八大核心概念，大胆设想了整个展览，并与志愿者们商量具体的展陈设计，几乎所有展品都是我们亲手做的。对我而言，性教育是理想与行动的载体，在推动性教育的途中，我碰过壁，也获得过小成就。我在这过程中锻炼了自己的领导力和沟通力，也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它让我确信付诸努力的事情会有结果，未来会变得更好，即便我并非天生乐观的人。

我把罗翔老师在《法治的细节》上的一段话记在了笔记本上：

人总要对焦于某种超越生活的存在，才能告别习以为常的肤浅平庸。我们可以把这种失望看成“矢望”——“矢志不渝”的“盼望”。

成长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