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

安徽/周保松

为了报答秀姑和她婆婆多年的照料，咽气前，永寿当着生产队人的面，把一只古色古香的玉龙送给了秀姑。

玉龙传到永寿手上，已不知传了多少代。永寿不知道它的价值，只记得祖上立下的一条规矩：宁可饿死，不卖玉龙。

永寿8 岁时患了一种罕见的病，生活难以自理。医生说，得了这种病，寿命一般不超过30岁。永寿的父亲去世早，母亲带着他艰难度日。

永寿家和秀姑家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平素，秀姑婆婆给予永寿母子许多力所能及的帮助。

永寿18 岁时，母亲去世了。这以后，日常生活全靠秀姑婆婆照顾。秀姑婆婆也渐渐上了年纪，她怕自己不在了，永寿没了依靠，就经常叹息着在秀姑面前念叨。秀姑总是让婆婆不要担心，说真到那时她会替婆婆照顾好永寿。

一个冬天的夜晚，秀姑婆婆突发脑溢血去世了。那年，永寿24 岁。他悲痛欲绝，不想再活下去了。这天早上，正当他把头伸进拴在床架上的绳套时，秀姑走了进来，她冲上前解下绳套，救下了永寿。

永寿流着泪说：“我拖累了婶子这么多年，不能再拖累你了……”

秀姑说：“别说这种话,你就把我当成亲妹妹吧，妹妹照顾哥哥，还有啥不应该的吗？”

此后，秀姑像婆婆一样照顾着永寿，直到他28岁离开人世。

安葬了永寿，人们突然聚集到秀姑家门前。秀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从屋里走出来。

永寿的表哥大彪站在人群前，气势汹汹地冲着秀姑说：“你和永寿非亲非故，拿了他家的传家宝，合适吗？”

秀姑说：“咋不合适？是永寿自愿送我的。”

大彪说：“自愿送的？谁能证明？”

秀姑说：“当时我们生产队许多人都在场，包括你在内，谁没看见？”

大彪扫视一下众人，说：“谁看见了？站出来说说！”

大彪是当地有名的小霸王，大家怕招惹麻烦，都缄默不语。

大彪冲着秀姑说：“你还有啥话说？我是永寿的表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玉龙理应归我！”

秀姑说：“永寿活着时，你照顾他一天了吗？那时，你为啥不说是永寿的表哥？”

大彪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彪媳妇沉不住气了，指点着秀姑说：“不错，你们家确实给了永寿不少照顾，可谁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冲着那只玉龙！”

秀姑说：“你说这话太没良心！在永寿把玉龙送给我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家有这东西。”

大彪媳妇说：“良心？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整天在一个孤身男人家里钻进钻出，谁知道你安的是啥心！”

“你血口喷人！”秀姑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能说明啥？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把玉龙砸了！”大彪媳妇撇着嘴，满脸鄙夷的样子。

“那好，我就砸给你们看！”秀姑转身进屋，从柜子里拿出玉龙。

正当秀姑举着玉龙准备砸向一块石头时，生产队长仁贵制止了她。仁贵看了看大家，说：“这些年来，秀姑婆媳俩对永寿的照顾是有目共睹的。不过，永寿母亲去世后，永寿吃的粮食都是生产队给的，他的后事也是生产队办的，这也是事实。你们别争了，这样吧，村前小河上那座石桥眼看就要坍塌了，我们就用永寿的玉龙换些钱修一修，让村里人都受益。”

大家纷纷赞同，说这个主意好。秀姑点点头，把玉龙递给了仁贵。

秀姑的村庄离省城不远，第二天早晨，仁贵揣着玉龙进了省城。几名专家看了玉龙又惊又喜，说这是一块古玉，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当即上报了有关部门。收下玉龙后，有关部门的领导问仁贵有何要求。仁贵说，想换点钱把村前小河上那座石桥修一修。领导说，这不是问题，当场应允了他。

石桥修好后，村里许多人提议用秀姑的名字给桥命名。秀姑却不同意，说：“大家要是觉得合适，往后，就管这座桥叫玉龙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