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类慢综艺的文艺治愈功能研究
——以《向往的生活》为例

2023-03-22 14:17王舒雨
西部广播电视 2023年1期
关键词:综艺生活文化

王舒雨

(作者单位:内蒙古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在新媒体时代,视听产品越来越丰富,电视作为传统媒体,也需与时俱进,以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电视综艺作为最具代表性的文娱产品,近年来也在不断革新,不断满足受众期待。

现如今,人们虽享受着新媒体丰富而易获得的文娱作品资源,但同质化、商业化、泛娱乐、快节奏的文娱作品大量涌现,使人们在无形中变得麻木。在这种情况下,急需一种文化作为精神寄托,于是大量以“治愈”为主题的文化产品开始出现,“治愈性”音乐、“治愈系”文学、“治愈系”绘本、“治愈系”游戏……在电视媒体上,慢综艺这种电视节目形态的出现便是“治愈系”文化的一种反映。

1 综艺流变:以“慢”掣“快”

综艺节目一直以来都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电视节目形态之一,国内综艺节目起步较晚,一般公认为1983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是电视综艺的开端。20世纪90年代,电视的文娱功能得到了重视,综艺节目才正式成长为电视的常态节目。1990年,中央电视台推出了第一档符合现代意义的综艺节目《综艺大观》。这档节目有着固定的播出周期、固定的播出时间以及稳定的节目主持人和现场观众,成为后续综艺节目的制作模板。至此,中国综艺也进入了第一阶段,开始走向蓬勃发展的道路。中央电视台制作播出的《正大综艺》《综艺大观》等节目最初以舞台综艺的模式出现,竞猜、歌舞、杂技、小品等晚会表演为主要内容,娱乐属性和观赏属性突出。这两档节目获得了广大观众的喜爱和认同后,中央电视台随即推出了《同一首歌》《曲苑杂坛》等极具代表性的综艺节目,以舞台综艺的创作观念引领着其他省级卫视的综艺创作风向,开启了以文艺表演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时期[1]。

进入21世纪后,我国综艺更加明确了自身娱乐化的走向,并开始寻找国外成熟的综艺创作经验,直到2004年,湖南卫视因推出了一档选秀类综艺节目《超级女声》而名声大噪。21世纪初,新的时代氛围使中国青年开始接受并勇于尝试自我表达,而《超级女声》节目中所采用的城市海选的方式,给了中国青年人人平等的表达自我的机会。这一节目的出现,使21世纪初期的整个综艺市场在《超级女声》的带动下进入了全新的“选秀时代”。在这之后,不仅《超级女声》及其衍生系列《快乐女声》《快乐男声》在电视荧屏活跃多年,还出现了《梦想中国》《星光大道》《绝对唱响》《加油!好男儿》《花儿朵朵》等选秀节目“井喷”的现象。

选秀类综艺霸屏现象的改变,是从2013年湖南卫视推出的全新综艺类型节目《爸爸去哪儿》开始的。从韩国文化广播公司(Munhwa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MBC)引进的大型明星亲子户外真人秀节目《爸爸去哪儿》正式开启了明星真人秀的新综艺时代。随后,各大省级卫视纷纷效仿,《爸爸回来了》《花儿与少年》《奔跑吧兄弟》《极限挑战》等明星真人秀节目占据着电视荧屏,并且都受到了大众的追捧与喜爱。即使在当下,真人秀的概念已不再新潮,但它的理念早已与综艺节目的创作理念融会贯通,成为中国综艺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直到2017年,一档全新综艺节目的出现使综艺发展道路走向了分岔路口,它就是由湖南卫视制作播出的《向往的生活》。从此,“慢综艺”的标签开始渐渐进入大众视野,它的出现既符合电视节目回归文化价值和提升审美价值的政策要求,也满足了当下受众对综艺节目的需求,一举打开了国内市场,成为近年来成就颇高的综艺节目形态[2]。

慢综艺是相较于选秀、真人秀等快综艺而言的一种综艺节目样式,与快综艺不同,慢综艺不设置紧张激烈的游戏任务,不安排纷繁复杂的竞争规则,它是将嘉宾置入相对自由的环境中,以记录的手法展现其自然、真实的状态。这样的创作思路看似与此前中国综艺市场培植了二十余年的泛娱乐果实南辕北辙,但实际上能够使内地综艺市场“蓦然回首”,必定有着重要的内在原因。同样,这一次革新也受到了国外综艺理念的影响。例如,在日本盛行于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治愈系”文化理念对我国国民的精神文化需求产生着深刻的影响,“治愈系”文化倡导人们在忙碌烦躁的生活中,注重情感的倾诉和表达,从与日俱增的压力下获得片刻的抚慰与疗愈。本着这样的理念,日本推出了综艺节目《来去乡下住一晚》,较早地将慢生活理念呈现在电视综艺中。再如,挪威的“慢电视”也曾作为电视奇观而风靡全球。2009年,挪威一档名为《卑尔根铁路》的节目在电视上播出,它将一列火车行进7小时的旅程呈现在电视节目上,节目播出后竟意外走红。2013年,挪威广播公司又连续12小时直播了一堆柴火从点燃到熄灭的全过程……而后,韩国自2014年开始也相继推出了《三时三餐》《孝利家民宿》等慢综艺。从挪威的“慢电视”,到日韩的慢综艺,再到我国以《向往的生活》为代表的模拟生活类慢综艺,它们都体现着人们在喧嚣世界得以安静后的满足,彰显着物欲世界里人性的回归,这一人类共通的理性追求,也必然影响和引领着电视综艺进入下一发展阶段。

2 治愈系文艺的文化调解功能

“治愈”一词,英文译为healing,追溯根源,是来自古德文中的hale(完整)一词,今已演进为德文Heilen,指使一个人恢复健康、完整、纯化的行动。“治愈”一词最早用于宗教学领域,指《圣经》中神迹的治愈作用。在中文语境中,“治愈”一词又常使用于医学领域,释义为“使恢复健康”。日本最早将“治愈”延伸进文化领域,生成了风靡于21世纪的“治愈系”文化理念。

在中国,“治愈系”最早的踪迹出现在2007年前后,2007—2008年,关于“治愈系”的报道在报刊上零星可见,但大多数仍停留在日本音乐领域,尚未影响到我国文化风向。直到2011年,中国首次为自己的文化作品贴上“治愈系”标签,是在滕华涛执导,白百何、文章主演的电影《失恋33天》的宣传中,“中国内地首部治愈系爱情电影”的宣传文案吸引了众多青年群体的注目,为该电影带来了高达3.5亿的票房成绩,也使“治愈系”一词正式进入了中国大众的视野。时至今日,“治愈系”文化已渗透进中国文化的各个角落,成为影响青年群体的亚文化中不可忽略的组成部分[3]。

文化的更迭与流行在很大程度上与当下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社会文化心理有着深深的勾连,并能够对社会文化生态产生一定的调解作用。当下社会激烈的竞争使人们的内心承受着莫大的生存压力,急需一个能够排遣焦灼感、挫败感、失落感的情绪出口,而“治愈系”文化正好满足了人们的诉求,它亲切、舒缓、生活化且具有人情味,使人从生活的困境中得以解脱。电视综艺作为大众文娱生活中喜闻乐见的文艺产品,在“治愈系”文化的传播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以《见字如面》《朗读者》为代表的文化类慢综艺能够通过文字和声音的力量轻轻牵引着观众的思绪;以《向往的生活》《亲爱的客栈》为代表的生活体验类慢综艺,用亲近自然、远离喧嚣的方式实现了都市人群回归乡野的美好愿望。无论是一封家书、一顿便饭,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生活,慢综艺都能将其搬上荧屏,尽显生活之美,并将日常生活之美放大,这其中所体现出的审美意识,意味着当下审美活动已经超出了纯粹的文学或艺术的范畴,渗透到了大众的日常生活之中,意味着审美已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那么“治愈系”文艺就是对“审美日常化”最好的解读,它真正将享受生活、放慢脚步的理念带给了大众,引领着社会的审美意识从浮躁重回恬静[4]。

3 《向往的生活》治愈人心的方式

《向往的生活》首播于2017年1月15日,截至目前,该节目已更新六季。六季走来,该节目常驻嘉宾有黄磊、何炅、彭昱畅、刘宪华、张子枫、张艺兴。《向往的生活》作为生活服务纪实节目,颠覆了传统综艺节目的创作模式,它的情节结构为:每季固定的3到5个常驻嘉宾来到远离城市的乡村,开启自给自足的归隐生活,所有的生活用度都要通过农活劳作的方式换取。他们作为“蘑菇屋”的主人,每期要接待从城市中远道而来的客人,客人前往的前一天会通过电话“点菜”,客人到来后也会协作劳动帮助换取烹饪食材。等到晚间,主人和客人酒足饭饱,会唱歌、跳舞或做游戏,以此结束辛勤劳作的一天。整个节目流程正是对乡野间日常生活的临摹,而这样简单质朴的情节内容却有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3.1 模拟经营的情境建构

“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温情待客、完美生态”,这16个字是《向往的生活》所坚守的理念。在这档节目中,一行人归园田居,在一个拟态的乡野环境下开始了一场经营生活的模拟游戏。

在《向往的生活》中,生活的经营从一个“家庭”的组建开始。节目在选人筹备之时就已有了家庭观念,这一点从常驻嘉宾的属性中便可窥见。第五季中的固定嘉宾黄磊和何炅,在这个“家庭”中担任着大家长的角色,黄磊有着父亲般的沉着,因现实中的教师身份而受人尊敬,自带威严;何炅处事周到,和蔼亲切,现实生活中交友甚广,对晚辈呵护备至,极其符合“母亲”的人设。其余固定嘉宾都是娱乐圈中的晚辈,刘宪华是古灵精怪的音乐才子,彭昱畅是憨态可掬的影视新人,张子枫是乖巧恬静的“国民闺女”,这三人像是“家庭”里相亲相爱的弟弟妹妹,而第五季加入的张艺兴,踏实耿直,温柔率真,对弟弟妹妹关爱有加,像是“家庭”中的哥哥。除了固定嘉宾阵容,每期的流动嘉宾也极其符合现实生活。在《向往的生活》中,嘉宾不以“流量”为准,而是“新老”搭配,以与主人的情谊为准。有时邀请来的嘉宾是何炅和黄磊的多年挚友,如老狼、黄渤以及一起在话剧《暗恋桃花源》中合作了十余年的话剧演员;有时来的嘉宾是弟弟妹妹的玩伴,如杨紫、欧阳娜娜、宋威龙、胡先煦等活泼的青年演员,有时来的嘉宾是“亲戚”,如李维嘉、杜海涛、吴昕等;有时来的嘉宾是“父亲”黄磊的学生,如海清、李解、王艺诺等。节目的人员构成,以“家庭”为单位,展开了一幅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画卷,抚慰了现代社会中趋于异化和冷漠的家庭关系给人们带来的内心创伤[5]。

中国人的家庭生活少不了劳动和吃饭,这也是《向往的生活》节目中倾力打造的两个生活情境。种树、砍柴、捉鱼、挖笋、插秧、砌土灶、编制鸡笼……每期节目的嘉宾都会接受各式农活的锤炼,劳作结束,黄磊会为他们精心烹饪晚餐,如老北京炸酱面、杭帮特色葱包烩、葱油饼、红烧肉等,这些节目里出现的家常美食,给节目带来了十足的烟火气息。《向往的生活》就是通过这些朴实而日常的生活情境,让生活在都市中的观众得到了治愈。

3.2 理性平和的叙事表达

在《向往的生活》中,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与其他快综艺中瞬间熟络、原地成团的人际关系不同,《向往的生活》中展现了人与人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一切情感的递进都有迹可循,没有激烈的对抗关系,没有戏剧化的剧情呈现,一切叙事手法的运用都体现出了“天然去雕饰”的理念。

秉承着“生活纪实”的节目定位,《向往的生活》拒绝使用复杂的蒙太奇剪辑手法来强化视觉效果,而是以长镜头的方式进行拍摄,光影也遵循着自然,整个画面以蓝、绿色调为主,趋于自然地呈现出生活的原生状态。节目中很少使用个人近景和特写来强化个人的情绪,而是让每个人都融进与他人或环境的镜头之中,这让节目的叙事不以突出矛盾为主,叙事节奏松弛,剧情也更偏向生活流。不使用花哨的剪辑和频繁的景别切换,坚持原汁原味,尽量不对“拟态”生活情境进行人为干预,是《向往的生活》坚守的纪实理念。

在影视艺术中,声音不再是抽象的,而是一种具象的造型因素,能够像其他视觉元素一样参与叙事,其中音乐是最好的一种表达形式,它具有表达情绪和情感的抽象能力。音乐最大的特点就是常常能够绕过观众的智力活动,直接融入观众的内心。在《向往的生活》中,最常出现的主题音乐便是歌手毛不易的《平凡的一天》:“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你也想念吗,不追不赶慢慢走回家,就这样虚度着年华,没牵挂,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毛不易低沉而细腻的嗓音,配合着这样平凡却动人的歌词,将观众带入一个安宁且美好的梦境中,画面中炊烟袅袅的人间烟火和画面外风轻云静的音乐意境,共同为观众勾勒了一幅田园牧歌般的生活场景。

3.3 返璞归真的情感补偿

纵观这六季节目,节目的主题与选择的拍摄地点都是远离城市喧嚣的乡野小镇。节目第一季名为“农夫篇”,拍摄于北京市密云区雾灵山脚;第二季名为“江南篇”,拍摄于浙江省杭州市桐庐县;第三季名为“湘西篇”,拍摄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古丈县默戎镇翁草村;第四季名为“彩云篇”,拍摄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勐罕镇曼远村;第五季名为“桃花源篇”,拍摄于湖南省常德市桃花源;第六季为“大海篇”,拍摄于海南省昌江黎族自治县海尾镇的沙渔塘村。可见,节目捕捉了当下都市人群渴望暂别世俗纷扰、归隐田园的需求,用“去都市化”的标签迎合了受众心理,以“代偿”的方式满足了观众的期待。

在节目中,一餐一食所使用的食物都直接取材于自然之中,如“蘑菇屋”种植的小葱、紫苏,院子里饲养的鸡生产的鸡蛋,“蘑菇屋”不远处河里的莲藕、螺蛳、鲫鱼,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是都市人群梦寐以求的。另外,“蘑菇屋”还是一个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场所,在这里,生活着柴犬小H和小O,番鸭彩灯、山羊老点和小不点、奶牛苏苏……动物的加盟,使得农村生活更显真实生动。

镜头下的“治愈”主要体现在美食和风景上,这些都细细书写着《向往的生活》返璞归真的情感诉求,其将平凡的生活诗意化、艺术化、审美化,带给观众对诗意栖居的畅想。在《向往的生活》中,健康生活的观念、家庭幸福的观念、邻里和睦的观念以及归园田居的情怀都得到了深入展现,让观众通过想象得到了精神上的解脱与补偿,在观看节目的过程中获得了替代性的满足,从而产生了超越现实世界后的一种情感上的愉悦,寻找到心灵和情感上的归宿,进入到生命自由舒展的理想境界。

4 结语

慢综艺是“治愈系”文化在快时代的产物,它给嘈杂、过度娱乐化的综艺市场带来了一阵清新温润的微风,它重视对日常生活的真实呈现,记录着琐碎日常里平凡而美好的瞬间,丰富了综艺节目的文化内涵。《向往的生活》作为国内慢综艺的代表作,使观众享受到一种全新的审美体验,这类生活体验类慢综艺作为一种全新的艺术形态,既能够治愈观众的内心,也能丰富治愈系文化的内涵。而且最大的意义是教导观众要学会与自己相处,要善待自己和他人,也要善待自然,善于用“出世”之法面对“处世”之难。该节目找回电视节目“寓教于乐”的初心,给观众示范在嘈杂的世界里也要努力去寻找诗意栖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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