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自然保护运动的先驱:塞拉俱乐部

2023-04-06 06:34张欣怡
西部学刊 2023年4期
关键词:缪尔塞拉俱乐部

张欣怡

19世纪以来,随着工业化、城市化和西部开发的迅速进展,美国自然资源和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引发了美国人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由此在19世纪50年代,出现美国历史上的第一次环境保护运动。19世纪50年代至20世纪初期,环境保护运动的领导者和主要参与者是对自然和生态有深入研究的学者和专家,并以俱乐部、协会等民间组织的方式开展活动。本文探讨的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即是其中之一。塞拉俱乐部在推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管理权归还联邦政府、开展远足活动、“赫奇赫奇之争”等环保运动事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塞拉俱乐部的早期历史资料主要来自俱乐部官方杂志《塞拉俱乐部公报》(Sierra Club Bulletin)及其官网公开的董事会记录[1]。但由于1906年的旧金山地震和火灾,导致1892—1906年间的俱乐部资料大量丢失,也使了解塞拉俱乐部的早期活动十分不便。本文主要依据塞拉俱乐部的原始文本,梳理塞拉俱乐部自1892年成立至20世纪20年代自然保护运动期间进行的活动,通过塞拉俱乐部在环保政治活动与公众环境教育的两方面贡献,探究塞拉俱乐部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期美国自然保护运动中扮演的角色。

一、为荒野而生:塞拉俱乐部的建立

塞拉俱乐部的创立缘起于美国在1890年成立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Yosemite National Park)。1868年,约翰·缪尔(JOHN MUIR)来到加利福尼亚,进入当时世界闻名的约塞米蒂山谷,开始了他在塞拉高山(High Sierra)的旅行和研究。缪尔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位博物学家,以寻找自然美景而闻名,而作为一名作家,他用优美的笔触写下了那些蕴藏于自然中的魅力与价值,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走向荒野。

1886年,缪尔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任教的亨利·森格(HENRY SENGER)之间的一封信件记录了他们关于建立探险旅行组织的设想。随后,《世纪》杂志(Century Magazine)的编辑罗伯特·安德伍德·约翰逊(ROBERT UNDERWOOD JOHNSON)也提出了建立类似组织的想法。应约翰逊的要求,缪尔为《世纪》杂志撰写文章,陈述约塞米蒂山谷的当时所处的困境。通过《世纪》杂志的宣传,各界开始讨论商议成立一个俱乐部或协会,同年10月,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建立再一次推动了保护国家公园组织的建立。

经过缪尔等人的四处奔走和广泛呼吁,1892年5月28日,塞拉俱乐部在旧金山成立,共有182名创始会员,与会人员一致推选缪尔为塞拉俱乐部的主席。这次大会中制定了俱乐部的组织章程,规定塞拉俱乐部的宗旨是:“探索、欣赏太平洋沿岸山区,并向公众开放;公布有关的真实情况;争取人们和政府的支持与合作,保护内华达山脉的森林和其他自然特征。”[2]这一宗旨实际上拓展了缪尔与约翰逊当初的设想,并不仅限于“保护”的政治层面,而是旨在“探索、欣赏太平洋沿岸山区,并使之可向公众开放”。为了配合俱乐部记录和宣传需要,塞拉俱乐部的官方杂志于1893年始作为年度刊物出版。其最初名称为《塞拉俱乐部公报》(Sierra Club Bulletin),它的变化反映了俱乐部的角色从纯粹的“户外探险者”逐步转向“自然保护活动家”[3]。

根据《塞拉俱乐部公报》显示,俱乐部在成立之初举行了公开的教育和科学会议,并先后召开三次大会。1892年9月16日,塞拉俱乐部在旧金山市市场街809号的加利福尼亚州科学院大厅召开第一次大会。此次会议中,俱乐部秘书简要介绍了俱乐部的组织结构、希望达到的目标,以及达到这些目标所应采取的方法。1892年10月14日,俱乐部第二次大会召开,会上介绍了关于科罗拉多大峡谷勘探情况和有关缩减约塞米蒂国家公园面积的《卡米内蒂法案》(The Caminetti Bill)。1895年11月23日,塞拉俱乐部年度会议在旧金山科学院大厅举行。这次会议讨论了关于美国林地保护的问题,缪尔在会上呼吁森林管理必须建立在合理、永久的科学基础上,由此推动俱乐部开始无条件地支持森林保护区的政策。此后,塞拉俱乐部积极开展了各类环境保护活动,并逐渐进入蓬勃发展的状态。

二、自然保护的先驱:塞拉俱乐部的早期活动

19世纪50年代美国环境保护运动兴起,在城市公共卫生运动和城市环境改革运动的层层推进下,一些研究自然和生态的学者开始关注自然环境的保护与国家发展的关系,由此展开了资源保护运动[4]。与此同时,不同于资源保护运动中以开发利用为目的的思想出现了:持有这种观点的科学家和学者们更加倾向于自然美学欣赏价值,呼吁建立国家公园和保留地,并展开保护活动。此种有别于资源保护的保护运动被称为自然保护运动。塞拉俱乐部正是在自然保护运动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在成立后,俱乐部所做的主要工作是协助建立国家公园和荒野保护地区,并向公众开展教育宣传。

(一)推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管理权归还联邦政府

塞拉俱乐部积极参与的第一项工作是反对缩减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规模,向联邦政府提出收回约塞米蒂公园管理权的要求。早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建立之前,约塞米蒂山谷就已经被划为国家公园,但是,由于该公园处于联邦政府与州政府的交叉管理下,它的发展也受到极大的限制。为此,塞拉俱乐部成立了以缪尔、科尔比和勒孔特为核心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边界委员会(Committee on Yosemite National Park Boundary)。

1903年,当缪尔陪同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总统在该地区进行远足旅行时,他提出了使山谷回归联邦政府,并纳入周边国家公园的建议。此外,缪尔还向当时的加利福尼亚州州长詹姆斯·帕迪(JAMES PARDEE)征求了意见。起初公众舆论强烈反对《卡米内蒂法案》中缩减公园的条款,经过缪尔和科尔比对萨克拉门托立法机关的九次游说,直到1904年,将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管理权归还联邦政府的法案才在州议会获得通过。事实证明,这一改变是明智的,因为根据联邦法案规定,今后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将获得更大的改进和更大的维修经费。在俱乐部的帮助下,约塞米蒂山谷回到了联邦政府的管理,这也标志着俱乐部第一次大规模保护运动的成功。

(二)走向荒野:组织高山远足活动

塞拉俱乐部成长史中的一个里程碑则是在1901年开启了一年一度的高山远足活动。在塞拉俱乐部成立的最初几年,登山活动仅限于个人或小团队组织,他们主要对鲜为人知的高山地区进行探险。许多会员将他们在探险活动中观察和发现的结果发表在《塞拉俱乐部公报》上,由此也方便了会员与其他登山俱乐部进行户外探险方面的交流。

1898年,塞拉俱乐部成员威廉·科尔比(WILLIAM COLBY)提出了“高山之旅”计划,即每年夏天到高山地区进行一次远足活动。他相信这样的短途旅行可以激发人们对自然世界的兴趣,并在会员之间培养一种团体精神。1901年,在科尔比与缪尔等人的努力下,俱乐部董事会批准了年度户外活动的项目。此项目将活动成本控制在较低水平,主要面向中产阶级参与者,其中许多是大学生。甚至在最早的高山旅行中,也有女性参加。自该项活动开始以来,远足规模和组织完善方面稳步提升,逐渐成为俱乐部的特色,广受会员喜爱,后来成为其他登山俱乐部的榜样。关于远足活动,俱乐部有两个目标:一是为了增加会员,二是对这些会员进行自然保护相关的教育,使他们认识到荒野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将它们永久保留下来是十分必要的。

事实证明,这些户外活动对宣传塞拉俱乐部的宗旨大有裨益。人们开始学会以昂扬的精神和饱满的热情来探索这些美妙的高山地区,并且意识到,不仅为现在而且为未来的数代人,要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自然美景,让公众受益。远足活动的开展让人们开始认识到,国家公园并不是少数人的奢侈品,而是成千上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日益增长的需求[5]。塞拉俱乐部在使户外生活爱好者们通过回归自然丰富精神世界的同时,逐渐发现了各种生命形式的独立性及其内在价值,也鼓励这些热爱户外生活的人们之间的交往,并促成了他们的友谊[6]。

(三)与资源保护主义分道扬镳:“赫奇赫奇之争”

20世纪初期,塞拉俱乐部面临了它的第一次重大政治考验。1897年,出于旧金山的长远发展考虑,美国地质调查局提议在赫奇赫奇山谷(Hetch-Hetchy Valley)修建水库,以确保旧金山的城市供水。作为坚定的自然保护主义者,以缪尔为主导的塞拉俱乐部与提请筑坝的旧金山市政府由此拉开了长达15年之久的“赫奇赫奇之争”。缪尔四处奔走,并为保卫赫奇赫奇山谷撰写了多篇文章,向大众叙说赫奇赫奇的美景,驳斥筑坝者的观点[7]。

直到1906年,旧金山市重新提出申请,在赫奇赫奇河谷修建水坝,以便提供充足的城市用水。由于1906年的火灾与地震对当地造成了较大破坏,因此对于“赫奇赫奇之争”,塞拉俱乐部成员的看法和立场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为了避免塞拉俱乐部因此问题而分裂,缪尔和其他反对建立大坝者创建了另一个组织——“国家公园保护协会”(Society for the Preservation of the Nation Parks),从而使塞拉俱乐部避免了反对建坝的游说工作[8]。而以缪尔和科尔比为主导的国家公园保护协会则以独立的组织身份,继续执行此前俱乐部支持保留赫奇赫奇山谷的政策。

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始终未有结果,双方最终妥协将筑坝计划转移到埃莉诺湖和樱桃河地区。直至1913年总统大选,国会迅速批准了将赫奇赫奇山谷改造为旧金山市政水库的《瑞克法案》(Raker Act),是年12月19日,威尔逊总统签署了该议案,旧金山修建了奥肖纳西水坝(O’Shaughnessy Dam)。塞拉俱乐部在这场斗争中失败,缪尔也于次年因病郁郁而终。

缪尔等人阻止建坝的斗争最终失败,但这场争论使“资源保护”和“自然保护”两个词家喻户晓,由于塞拉俱乐部的强烈反对,全国民众开始意识到威胁国家公园所面临的真正危险,并阻止了其他试图对公园进行类似“赫奇赫奇”事件的入侵[9]。与此同时,塞拉俱乐部的声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成为了一个全国性组织。随着1916年国家公园管理局(National Park Service)的成立,保护国家公园的运动取得了更大进展,但吉福德·平肖所代表的功利主义保护与约翰·缪尔的自然保护主义理想之间的分歧更深了。

三、塞拉俱乐部的特征及其评价

塞拉俱乐部并非美国最早建立的自然保护组织,早在19世纪70年代,许多保护指定区域的审美和娱乐的俱乐部在加州东部就已经建立[10]。但它却成为了自然保护运动中的先驱者,积极实践它成立之时所规定的宗旨。

第一,作为民间环保组织,塞拉俱乐部主要通过温和的手段斗争以影响环境政策,并一如既往地坚持了自然保护主义者的立场。塞拉俱乐部主要依靠大众向政府施加压力从而通过各种环境政策,大众通过俱乐部了解到当今环境问题及其自身面临的威胁,积极配合着他们的活动。缪尔和他的同事们的工作方式就是通过演讲、国会游说、信件以及主要在全国性杂志上发表文章来提供需要保护地区的信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塞拉俱乐部越来越认同保护荒野地区供娱乐使用的理念。1951年,俱乐部的新理念体现在其宗旨的扩展上,转变为“探索、享受和保护内华达山脉与美国其他风景资源”,从而推动了从“自然保护主义”向“环境主义(Environmentalism)”的过渡[2]。

第二,早期的塞拉俱乐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户外探险组织。俱乐部的活动主要分为两个层面:一是户外娱乐,二是政治活动。但俱乐部成员大多对户外娱乐活动更感兴趣,尤其是徒步旅行和背包旅行,许多成员加入俱乐部是为了参与它的户外活动而非政治活动。塞拉俱乐部通过组织的户外远足活动将越来越多的人引向了荒野,为自然保护运动不断注入新鲜力量。

第三,从早期的活动范围来看,塞拉俱乐部只是定位于加利福尼亚的区域性组织。在俱乐部早期历史中,它大部分时间基本上是一个西部地区组织,甚至只是一个加利福尼亚州的区域性组织。实际上,从塞拉俱乐部成立时颁布的宗旨来看,它的关注点也主要是在太平洋沿岸的山区,致力于探索和保护这里的荒野与森林。随着其全国性的郊游和保护行动计划的开展,塞拉俱乐部逐渐突破了区域性组织的局限,至20世纪70年代,塞拉俱乐部已扩展为一个全国性组织,参与到各种环境问题,包括空气和水污染、水资源开发与核能等议题和活动中[11]。

结语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环境保护运动的浪潮下,塞拉俱乐部无论是作为“户外探险者”还是“自然保护活动家”,始终坚持缪尔所倡导的自然保护主义理念,并为美国保护组织和后来的全国环保运动提供了一项宝贵的原则——保存自然的原有状态,通过开展户外探险活动,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自然的内在价值,自然保护的理念也逐渐深入美国民众的心中。正如俱乐部的核心成员玛丽安·兰德尔·帕森斯所言:“塞拉俱乐部有伟大而崇高的目标,我们为之感到光荣,但除此之外,它的名字对我们来说已成为了一种理想。它意味着友谊和骑士精神,简单和快乐,以及无忧无虑的户外生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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