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感

孙华

柳笛和孙柔谈恋爱前，追她的人起码有一个排，可柳笛偏偏选择了孙柔，用她的话说，找个警察老公，有安全感。熟悉孙柔的人笑了：“就孙柔那细胳膊细腿，会给你安全感？”柳笛还是不管不顾地嫁给了孙柔。

婚后的柳笛还没体会到做警嫂的安全感，却已经有人跑到派出所，嚷嚷着说她缺乏安全感了。谁？东关社区的王奶奶呗，一大早，她就进了派出所的门，说她整天过得提心吊胆的。辖区内有人反映没有安全感，这可不是小事。送走王奶奶，所长说：“要不把孙柔调到东关做社区民警吧。”

教导员说：“孙柔可能软了一些。”

“说不定能以‘柔’克‘刚’呢。”

所长话中有话。“柔”当然指的是孙柔。孙柔的体重还不到六十公斤，他那小身板正好配得上他的名字。“刚”说的就是刚子了，与王奶奶一同住在东关社区的长青小区。刚子长得高大剽悍，传说他是武林高手，却没人印证过，不过，他能单掌劈砖倒是真有这回事，住在长青小区的王奶奶她们经常能见到。

每天下午，刚子都会和十多个小兄弟一起，在小区的胶囊公园里摆开场子，表演一下他的单掌断砖的绝技。看到他们臂膀上文着的豹头虎头，再加上旁边拴着的两条大藏獒，王奶奶她们能有安全感吗？她们可是每天都在公园里跳广场舞、遛弯呢。

派出所也曾找过刚子他们，可人家振振有词：“公园是大伙儿活动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也没碍着谁啊。”话糙理不糙，还真拿他们没抓手。

夕阳西下，刚子一伙儿在胶囊公园里开始了他们的“每天一练”。热身后，刚子又表演起了单掌断砖，完事后，小兄弟们照例使劲地拍掌吹口哨，刚子冲他们摆摆手，拿起一块砖头，眼光瞟向围观的人群：“下面请孙警官也来表演一下劈砖，好不好？”小兄弟们这才明白了刚子的用意，跟着鼓噪起来：“孙警官，来一个。”旁边围观的居民不明就里，也跟着说：“孙警官，露一手吧。”在他们心中，警察总有一套的，他们是想孙柔能把刚子的气焰压下去。

孙柔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微微一笑，正准备上去，站在他身后的王奶奶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你可别听他们起哄啊，就你那细胳膊劈那么硬的砖头，准折。”孙柔轻轻分开王奶奶的手说：“奶奶，我试试吧。”他走到刚子身边，脱掉衣服，露出一件印有“警察运动会奖”字样的背心，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胳膊，拿起一块砖头，放到石凳上，前面半截悬空，左手压住后半截，右手手掌猛地往下一击，“咔嚓”一声，砖头应声断成了两半。孙柔站直身子，调匀了呼吸，又拿起一块砖头，放到石凳上，又是手起掌落，一块砖头又断成两半。瞬间，周围爆发出一片掌声和喝彩声。

“我这都是跟刚子学的。”拿起警服，穿上，孙柔才缓缓说道。

刚子愣怔了好长时间，听到孙柔的话，这才回过神来，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只有他听出了孙柔的话外之音。内行看门道，刚子终于知道了，孙柔这两天站在人堆中看他的表演，真正是看到了“骨子里”，可人家看破了，却没有说破，是给自己留面子呢。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自己还处处跟他们为难，对得起人家吗？

像刚子这样的人，混的就是一张脸，在他们心中，面子比命重要。

刚子牵起藏獒，说：“孙警官，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再不来公园了。”

孙柔说：“你不是说了吗，公园是大家的公园，怎么能不来呢？只是别再把它带进来了。”说着，孙柔指了指刚子手中的藏獒。

“好！”刚子爽快地答应。

“等等。”孙柔叫住刚子，“天凉了，多穿点儿衣服，这也怪瘆人的。”孙柔拍了拍刚子臂膀上的文身，拿起刚子胳膊肘上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刚子套上衣服，一抱拳，说：“哥，我听你的，以后需要的地方，你招呼一声就行。”

邻市突然暴发新冠疫情，外溢到了小城，全城进入严防死守状态。刚子主动找到孙柔，带着他的那帮小兄弟，变身小区门口的“红马甲”，查核酸，验行程码，日夜不离，相邻的小区相继出现了新冠阳性对象，东关小区却如铁板一块。

王奶奶和小区的阿姨们买了西瓜、礦泉水，送到小区门口，见孙柔和刚子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当过幼儿园园长的王奶奶习惯性地伸出双手，刚子忙将手藏到背后：“奶奶，可不能握手，握了就不安全了。”王奶奶说：“有你们在，我啊，现在有十足的安全感呢。”

王奶奶的安全感满满的，柳笛的心里又不踏实了，半夜，她打通了孙柔的微信视频：“老公，你已经一个多月没进家门了，我现在老是替你担心。”

“老婆，等打败了新冠病毒，大家都平安了，我们就会都充满安全感的。”孙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