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

王鸿 余欣旭

【摘要】文章以2018—2020 年沪深A 股上市公司的经验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以及风险投资的调节效应。研究结果表明：企业成长性正向影响审计收费；风险投资能够有效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相关关系；风险投资的属性特征中，持股比例与联合风险投资更能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的正向关系，而政府属性的调节效应并不显著。进一步分析发现：相对于国有企业，企业成长性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以及风险投资的调节效应在非国有企业中更显著；与小规模企业相比，大规模企业成长性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更大；经营风险在企业成长性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中介效应。研究结果进一步丰富了审计收费相关文献，为上市公司完善治理结构、改善控制环境、提升企业成长性和企业价值提供了一定参考和借鉴。

【关键词】审计收费； 企业成长性； 风险投资； 审计质量

【中图分类号】F239.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937（2023）02-0028-09

一、引言

近年来，资本市场不断出现上市公司财务舞弊事件，投资者逐渐意识到审计机构作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对提高上市公司财务信息披露质量具有重要意义。2021年8月23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规范财务审计秩序 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健康发展的意见》，指出规范审计秩序和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健康发展是服务国家建设、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审计收费作为影响会计师事务所未来发展的重要驱动因素，对审计质量将产生重要影响。审计收费是不同规模会计师事务所之间竞争的主要手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审计收费不仅影响会计师事务所的未来生存与发展，而且影响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健康有序发展。因此，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一直以来备受审计理论界和实务界的关注。基于审计客户特征的维度，国内外学者[ 1-5 ]将研究视角集中在公司治理和财务管理等方面，主要包括信息披露、环境不确定性、盈余管理、内部控制、股权激励、商誉减值等。

企业在追求高成长性过程中，由于内外部环境的复杂性，往往会产生与成长性水平相伴的经营风险。因此，企业需要具备良好的内外部监督治理机制，完善控制环境，以共同监管企业管理行为。那么，在资本市场中是否存在这样的外部投资者，它既能够参与企业经营管理，促进企业成长，又能够积极参与公司内部治理，抑制管理层盈余管理行为，降低企业经营风险，从而对降低审计风险产生一定的影响呢？本文研究发现，风险投资可能具有这种功能。一方面，风险投资作为私人股权投资方式之一，可以为被投资企业提供资金、人才、经验等方面的支持，同时又可以为被投资企业提供增值服务和治理等管理资源，因此有助于提升企业成长性；另一方面，风投机构作为专业投资机构，能够对企业的真实价值发挥认证和监督作用，可以抑制企业盈余管理行为，在提升企业成长性过程中有助于降低经营风险，从而降低审计师的审计风险，使审计师可以投入较少的审计资源为被审计单位提供高质量的审计服务，进而降低审计收费。鉴于此，本文深入分析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的关系和作用机理，并在此基础上探究风险投资对二者之间关系的调节效应。

本文的贡献主要在于：一是在研究企業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时，加入了风险投资这一调节变量，从而使得审计收费理论研究更具创新性。同时，还拓展了从审计客户特征方面对审计收费影响因素的研究，有利于构建更加合理的审计收费综合评价体系。二是在实务中，企业成长性水平能够影响审计风险，改变审计师的风险应对决策，进而对审计收费产生影响。审计师将根据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等不同客户特征进行相应的审计收费决策，深化人们对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收费决策的认识。三是可以为上市公司通过合理引入风投机构，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改善控制环境及提高内部控制质量，从而提升企业价值提供一定借鉴和参考。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Simunic[ 5 ]提出审计定价模型，认为审计收费是由鉴证服务供给方与需求方的特质等多方面因素共同决定的，并非受唯一因素影响。审计收费是企业为了获得审计师提供的审计质量和审计服务而向其支付的费用，作为一种代理成本，也是投资者和管理层重点关注的因素。

（一）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

审计机构作为提供鉴证服务的供给方，对审计质量具有重要影响。企业在追求高成长性的同时会承担一定的风险，企业成长性越高，未来不确定因素也会越多。一般来说，当企业处于高成长过程时，经营风险可能加大，企业往往会通过寻找第三方鉴证咨询机构来规避和降低风险，而审计师为了保护自身利益通常会考虑相应的风险溢价[ 6 ]。Collins and Shackelford[ 7 ]研究发现，当企业成长性较好时，外部信息使用者容易对企业投资回报产生过高的期望，从而导致企业实施盈余操控行为以粉饰报表。罗琦和王悦歌[ 8 ]实证研究结果表明，高成长性上市公司的管理层通过实施盈余行为获得资金以弥补真实盈余管理的成本。石军[ 9 ]实证发现，公司的成长性水平越高，管理层越可能利用操纵性盈余来提高企业的账面盈余。此外，成长性好的企业为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资者，会向外界传达企业自身发展状况良好的信号，愿意支付更高的审计费用，选择规模较大、声誉较好的审计机构为其提供审计服务。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企业成长性水平越高，审计收费越高。

（二）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

近年来，风险投资对推动企业健康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目前，更多学者研究的是风险投资机构在公司创业期、成长期，即未上市阶段的作用，对公司上市后的影响研究较少。通常，人们只是单纯假定在IPO之后，风险投资会迅速退出被投资企业。但由于存在股权锁定期等限制出售条件而被限制流通，或者继续持股能够持续高额获利等因素，越来越多的风投股东在被投资企业上市后多年仍未退出。因此，探讨风险投资在公司上市之后所发挥的作用，将有助于更加全面了解风险投资资本对被投资企业的影响和作用，从而有助于进一步拓展和完善风险投资理论。

1.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

风险投资作为私募股权投资方式之一，已经在资本市场中占据了重要地位。风投机构可以利用其具有的特定产业经验，深入了解市场的变化趋势及被投资企业的发展状况，进入被投资企业后，可以促进企业创新，提高企业投资水平，提升企业市场竞争力[ 10-12 ]。此外，风投机构持股能够优化公司治理结构，改善企业控制环境，提高企业内部控制水平，降低企业经营风险，这有利于向资本市场投放积极信号，从而增强投资者的信心，促进企业成长，提升企业价值[ 13-15 ]。宋贺和常维[ 16 ]研究发现，风险投资介入能够提升企业内部控制有效性。李越冬和严青[ 17 ]实证研究结果表明，风险投资介入能够“抑制”被投资企业的内部控制缺陷，且随着持股比例增高，“抑制”作用更加显著。此外，在风险投资认证理论下，风险投资机构为了保持利益最大化，将积极采取一些措施监督和激励被投资企业的治理层和管理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被投资企业的会计操纵程度，从而提高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 18-19 ]。风险投资的介入能够对被投资企业的治理和管理运营产生监管效应，完善企业控制环境，降低财务报表重大错报风险[ 20 ]。因此，本文认为：一方面，风投机构向企业提供资金、人才、技术、经验等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为被投资企业生产经营提供资产保障；另一方面，积极参与公司内部治理，为企业提供价值增值和管理服务，监督和约束管理层的盈余管理行为，降低企业会计操纵程度，提高企业会计信息质量，保证被投资企业健康有序发展。当企业为追求高成长性水平而实施盈余操控行为以粉饰财务报表时，风投机构为了自身利益免受不利影响，将采取行动去约束企业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这可以抑制企业在提升成长性过程中的盈余管理行为和降低经营风险，从而使审计师可以减少实质性程序的测试范围，花费较少的审计努力和投入较少的审计资源即可保证较高水平的审计质量，进而影响审计师的审计收费决策。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风险投资能够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相关关系。

2.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持股比例与审计收费

风险投资持股比例可能会影响风投机构对被投资企业经营管理决策的干预。一方面，风险投资持股比例越高，在被投资企业中话语权就会越高，越可能参与公司内部治理，相应的控制力也会随之增强，因此，越可能会对被投资企业日常管理决策产生影响。通常表现在能够抑制管理层的盈余管理行为，监督大股东的利益掏空行为，降低代理成本，促进企业的成长。曾蔚等[ 21 ]实证研究发现，风险投资参与程度越高，越会积极指导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提升企业价值。另一方面，风投机构持股比例越高，越有可能抑制被投资企业的会计操纵程度。权小锋和徐星美[ 22 ]实证研究发现，风险投资持股比例越高，越能影响被投资企业的会计行为，降低财务报表重大错报风险，提高会计信息质量，从而使审计师投入较少的审计成本就可以获得较高的审计质量，进而降低审计定价。因此，本文认为，风投机构持股比例越高，与被投资企业关系越紧密，就越有动机为被投资企业提供公司治理等方面管理资源，从而抑制企业在追求高成长性过程中的经营风险，降低财务报表认定层次的固有风险和控制风险，进一步降低审计收费。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3：

H3：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风险投资持股比例越高，越能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相关关系。

3.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联合属性与审计收费

风险投资的联合属性是指上市公司的十大股东中有两家及以上的风险投资机构。一般来说，相较于单一的风险投资机构，风投机构之间联合投资更有利于管理协同效应的发挥，联合风险投资通过密切监督、专业化知识和投后管理等方式，促进企业成长，提升企业价值[ 23 ]。同时，联合风险投资为了保证退出效应最大化，会有动力介入被投资企业的董事会，利用自身优势对被投资企业实施监控和管理，更好地与被投资企业沟通和合作，减少被投资企业的内部经营管理问题[ 24 ]，这将降低审计师的审计风险，审计师基于风险溢价的考虑会相应收取较低的审计费用。但是，也有相关学者研究发现，联合风险投资容易产生“急功近利”“搭便车”等问题，影响风投机构认证监督功能的发挥，最终不利于企业成长，而且使审计师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 22 ]。基于此，本文提出竞争性假设4：

H4a：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相较于单一风险投资，联合风险投资更能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相关关系。

H4b：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相较于单一风险投资，联合风险投资可能促进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相关关系。

4.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政府属性与审计收费

不同属性的风险投资在代理成本、投资目标和专业胜任能力等方面存在差异，进而对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产生不同影响。一方面，与国有风险投资相比，民营或外资风险投资以获取最大的经济利润为目标，因此，将会更加积极参与企业的内部治理，控制代理问题，促进企业成长，降低企业经营风险[ 25 ]，进而影响审计收费。另一方面，国有企业行政化的选聘机制，可能导致投资经理的个人能力差于民營或外资风险投资经理，国有企业投资经理可能更加关注个人职务升迁。相对来说，民营或外资风险投资经理通常会更加积极为企业提供价值服务，帮助企业整合资源，积极参加公司治理，改善企业控制环境[ 26 ]。权小锋和徐星美[ 22 ]研究发现，与非政府属性的风投机构相比，政府属性的风投机构持股可能会加大被投资企业的财务报表重大错报风险，进而加大审计风险，从而提高审计收费。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5：

H5：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相较于国有风险投资，民营或外资风险投资更能够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的研究样本是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经验数据，选取的年份是2018—2020年。在此基础上，本文对数据做了如下处理：（1）删除了未来极可能面临退市风险的ST、*ST公司；（2）删除了具有行业特征的金融类和保险类公司；（3）删除了数据不完整的公司。本文所有的财务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并借助Stata16和Excel等工具对数据进行了处理，同时，为了消除异端值的影响，在Stata16中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1%的缩尾处理。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审计收费（LNFEE）

本文借鉴相关学者的研究，以会计师事务所实际收取的审计费用取对数代表审计收费变量。

2.解释变量：企业成长性（GROWTH）

关于企业成长性，学术界主要用财务指标和非财务指标衡量。但是由于非财务指标相对来说数据收集比较困难，因此学者较少采用。财务指标主要是指企业的资产负债率（主要反映企业偿债能力）、应收账款的周转率（主要反映企业营运能力）、销售的净利率（主要反映企业盈利能力）、营业收入增长率和总资产的增长率（反映企业发展能力）等。本文借鉴相关学者的研究，用营业收入增长率作为衡量企业成长性的指标。

营业收入增长率=（当年营收总额-上年营收总额）/上年营收总额（1）

3.调节变量

（1）风险投资（VC）：参照马宁[ 18 ]、吴超鹏等[ 27 ]、权小锋和徐星美[ 22 ]的研究，按如下原则获取。从国泰安数据库中获得上市公司前十大股东的基本信息，如果前十大股东的名称中包括“风险投资”“创业投资”或“创业资本投资”，则定义为有风险投资参与，并取值为1；无法判断的公司，定义为无风险投资参与，并取值0。

（2）风险投资持股比例（VC_Share）：上市公司中前十大股东风险投资持股比例之和。

（3）风险投资联合属性（VC_Syn）：若上市公司前十大股东中有两家或两家以上风投机构持股，VC_Syn取1，否则取0。

（4）风险投资政府属性（VC_Gov）：如果上市公司的风险投资股东有中央/地方/县政府、国资委、发改委等，则认为风险投资有政府属性，即VC_Gov取1，否则取0。

4.控制变量

借鉴权小锋和徐星美[ 22 ]等相关学者的研究，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包括审计意见（OPINION）、国际四大（BIG4）、资产收益率（ROA）、存货与应收账款占比（RIP）、是否亏损（LOSS）、企业规模（SIZE）、速动比率（Quick）。详细说明如表1所示。

（三）构建模型

本文在实证分析部分依据“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审计收费”的分析框架，定量分析企业成长性及风险投资对审计收费的作用效应。因此，选用相应的联立方程模型进行回归分析。

其中，模型（2）用来验证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模型（3）用来验证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的关系，当模型（3）的VC替换为VC_share、VC_Syn和VC_Gov时，回归结果分别用于验证假设3—假设5。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根据表2可以看出，审计收费（LNFEE）的平均值为14.101，表明样本企业向会计师事务所支付的审计费用比较高。LNFEE的最小值为12.707，最大值为16.442，说明样本企业支付的审计费用差距比较小。企业成长性（GROWTH）的最小值为-0.576，最大值为3.004，可以推断出样本企业的营业收入规模差距比较大。风险投资（VC）的平均值为0.378，表明样本企业中较少企业有风险投资参与；风险投资持股比例（VC_Share）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48.88，说明样本企业风投机构持股比例相差较大；风险投资联合属性（VC_Syn）均值为0.158，说明样本中只有一小部分企业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风投机构进行联合投资；风险投资政府属性（VC_Gov）均值为0.343，说明样本企业中的风投机构为国有属性的占比相对较低。

（二）多元回归分析

1.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

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列（1）。可以看出，企业成长性（GROWTH）与审计收费（LNFEE）的回归系数是0.0414，且在1%的水平上存在显著相关关系，这表明企业成长性正向影响审计收费，验证了H1。

2.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

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列（2）。可以看出，风险投资（VC）与企业成长性（GROWTH）的交乘项GROWTH×VC和审计收费的回归系数是-0.0819，且在1%的水平上存在显著相关关系，表明风险投资参与能够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的正相关关系，验证了H2。

3.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持股比例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

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持股比例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列（3）。可以看出，风险投资持股比例（VC_Share）与企业成长性（GROWTH）的交乘项GROWTH× VC_Share和審计收费的回归系数是-0.00639，且在10%的水平上存在显著相关关系，表明风投机构持股比例越高，越能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的正相关关系，验证了H3。

4.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联合属性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

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联合属性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列（4）。可以看出，风险投资联合属性（VC_Syn）与企业成长性（GROWTH）的交乘项GROWTH×VC_Syn和审计收费的回归系数是-0.348，且在10%的水平上存在显著相关关系，表明风险投资联合属性能够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的正相关关系，验证了H4a。

5.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政府属性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

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政府属性与审计收费的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列（5）。可以看出，风险投资政府属性（VC_Gov）与企业成长性（GROWTH）的交乘项GROWTH×VC_Gov和审计收费的回归系数是-0.0228，但不显著，拒绝H5。这一回归结果表明，在风险资本市场上，风险投资政府属性并不能对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产生调节效应。

五、稳健性检验

为了使研究结果更具精确性，本文借鉴刘圻和王聪聪[ 28 ]的研究，采用如下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

（一）增加控制变量测试

为了进一步增强结论的可靠性，本文采用增加控制变量的方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即增加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监事会规模等控制变量，代入模型中回归，发现回归结果仍然支持本文所有假设。限于篇幅，回归结果表略。

（二）内生性检验

鉴于风投机构在选择投资对象时，倾向于选择经营状况良好、内部控制质量较好的企业，为了控制样本自选择偏差带来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相关学者的研究，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来矫正样本选择偏差。首先，将资产收益率、公司规模、是否亏损、速动比率等作为匹配变量；其次，采用1：2最近邻匹配方法进行匹配，匹配后共得到4 286个样本观测值；最后，将匹配后的样本再次进行回归检验，回归结果与前文保持一致。限于篇幅，回歸结果表略。

六、进一步分析

（一）分组检验

为了检验企业成长性对审计收费以及风险投资对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调节效应的异质性影响，本文从产权性质、企业规模等角度进行异质性分析。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1.产权性质

产权性质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本文将国有企业设为1，非国有企业设为0。从表4列（1）、列（2）可以看出，相对于国企而言，企业成长性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在非国有企业中更显著。这是因为，国有企业拥有完善的内外部治理机制，盈余管理概率较低，审计收费也更低；而非国有企业相较于国有企业，可能内外部治理机制不完善，因此会提高审计师的审计风险，最终表现在较高的审计收费上。从表4中列（3）、列（4）可以看出，相较于国有企业，风险投资对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影响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这是因为在国企中，国有股份占绝对的控制权，其他投资者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这将抑制风投机构参与公司治理的积极性；与此同时，非国有企业以追求企业利益最大化为主要目标，这会促使风投机构更多选择非国有企业，积极参与公司的治理，促进企业成长，降低企业经营风险，从而影响审计收费。

2.企业规模

一般来说，上市公司规模要素会影响企业的日常经营决策行为。基于此，本文将样本企业分为大规模和小规模企业。企业规模大小按照公司资产中位数大小划分，大于且等于中位数的为大企业，设为1；小于中位数的为小企业，设为0。从表4列（5）、列（6）可以看出，相较于小规模企业，大规模企业的成长性水平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作用更大。这是因为大规模企业相较于小规模企业，成长性水平更高，组织结构、经营活动更加复杂，更容易出现内部控制缺陷，导致财务报表出现重大错报风险的概率更高，使审计师在提供审计服务时投入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执行更多的审计程序，审计师基于成本效益原则的考虑，可能会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 29 ]。

（二）机制检验

根据上文分析，企业成长性主要通过影响企业的经营风险，进而影响审计收费。基于此，本文考察了经营风险的中介效应。借鉴王竹泉等[ 30 ]的研究，本文选取企业盈利的波动程度（Risk）来衡量经营风险的大小，并构建了模型（4）、（5）、（6）来检验经营风险在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发挥的中介效应。

表5中的列（1）、列（2）、列（3）分别是模型（4）、（5）、（6）的回归结果。其中列（1）反映了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且在5%水平上显著，表明企业成长性水平越高，审计收费越高；列（2）反映了企业成长性与经营风险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且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企业成长性水平越高，经营风险越大；列（3）反映了在加入经营风险中介变量后，企业成长性和经营风险都与审计收费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表明企业成长性水平越高，经营风险越大，从而提高审计收费。

七、研究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依据“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审计收费”的逻辑框架，对审计收费进行了规范的理论分析。以2018—2020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经验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实证研究了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与审计收费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风险投资在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关系中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效应。在风险投资的属性特征中，风险投资持股比例越高，越能有效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相关关系；相较于单一的风险投资，联合风险投资更能有效抑制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正向关系，风险投资的政府属性并不具有调节效应。进一步研究发现，相对于国企而言，企业成长性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以及风险投资对企业成长性与审计收费的调节效应在非国有企业中更为显著；相较于小规模企业，大规模企业的成长性水平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更大；经营风险在企业成长性影响审计收费的作用中发挥显著的中介效应。可见，企业成长性与风险投资可能影响审计风险，改变审计师的风险应对决策，进而对审计收费产生影响。

（二）对策建议

审计收费是会计师事务所获得收入的主要来源，收费合理与否在一定程度上不仅会影响会计师事务所的未来发展，而且会影响注册会计师的行业发展。因此，会计师事务所在承接审计业务时，可以根据企业成长性、风险投资等客户特征，确定合理的审计收费决策，提供高水平的审计质量和审计服务，保证双方利益都能得到合理保护。此外，上市公司在选择外部融资渠道时，可以根据自身条件综合考虑，合理引入风险投资机构，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改善控制环境，提高内部控制质量，从而对提升企业成长性和企业价值发挥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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