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四重（组诗）

莫独

水边的芋

水声涉过水面

涉过岸上的叶片

宁静弥漫梦乡

天亮之前

你从黑夜的胸怀抽出的向往

被誰的爱意握住

对镜成双

你和自己的影子作伴

修长、娉婷

把一点儿绿意高高举到头顶

头顶上，还有一滴水珠

在滑动，在眨眼

坚守着一生言说的童话

水边的芋，如此谦虚

早早晚晚，坚持着向上

这多像一个人的姿态

——内敛、微笑

把无以抑制的善良进一步呵护

石缝里的蕨

绿色的血

晶莹、剔透，宛若翡翠的汁

一只路过的小鸟

停住，叫着

她看到了阳光在蕨枝里面

上上下下走动的热情

谁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

石头不动声色

石头精心地壁合，冷硬地挤压

一目了然

风，一阵阵离去

鸟声打破了沉默

整整一个下午

卓然的身姿，纤巧的倩影

蕨，反复在阳光的笑容里灿烂

墙角的碌碡

墙角，时光无法再退

无法再退的，还有你

退到墙角，就再也退回不到

最初碰到一双手前的

故事里

轧谷场已丢失

背景已重新置换

阳光斜穿过一片屋檐

照亮了你不能再低伏的前生今世

一粒玉米

压在你斜面的阴影下

你冷冷地醒着

飘浮的尘微中

被阳光不断剥离的谷香

依稀袅娜

我听到了

你比自己还沉重的沉默

那些繁重的劳动和沉闷的步履

也一一走进墙角

坡上的树桩

一近，再近

逼近的镜头，紧紧地

直视现实的目光

事实把你所有的背景省略

就像残忍

把你所有的枝节省略

记忆的头颅，已失

你不敢掩面

雨水无情地抽打着你的身躯

你无处躲雨

泥石流喧嚣着从你的脚下出发

你伸手去拦

才发觉

自己早已失去了臂膀

躯干被岁月的烈焰越烤越干

光秃秃的坡地

你坚持着自己的孤独

不倒下。等待着

看刀光，再一次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