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女性服饰描写研究

2023-07-30 11:21孙瑶
艺术科技 2023年15期
关键词:女性红楼梦

摘要:《红楼梦》作为在世界极具影响力的中国古典小说巅峰之作,无论是主题立意、情节设计,还是人物刻画,无一不是曹雪芹精雕细琢的。《红楼梦》的语言更是值得反复品味,尤其是对女性服饰的描写,匠心独运,为小说增添了丰富的美学意蕴,是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文章从服饰描写在文本中的分布情况、服饰描写与人物形象塑造、服饰描写的手法及审美意蕴三个方面论述其中的女性服饰描写。《红楼梦》共有多达十五回的较完整的服饰描写,成为小说不可分割的部分。首先,据文本分布情况统计可知,女性服饰描写集中在第四十九回,共涉及六位女性;王熙凤和史湘云是服饰描写最多的女性人物,史湘云的服饰描写占据最大篇幅。其次,不同女性人物的性格通过服饰的精细程度和不同搭配完成刻画,其服饰的样式更是呈现出不同女性人物的家族地位。最后,服饰描写通过白描和写意等手法完成,而以尤氏姐妹服饰为代表的风情万种之美和以史湘云服饰为典型的活泼俏丽之美,构成了《红楼梦》女性人物审美意蕴的具体内容。

关键词:《红楼梦》;女性;服饰描写

中图分类号:I207.4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5-00-03

0 引言

《红楼梦》[1]作为世界文学史上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展现了清朝时期的民间生活,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2]。近年来,《红楼梦》中人物的服饰描写研究逐渐成为热点。服饰描写是小说刻画人物形象的重要方法之一,或描绘人物外在形象,或体现人物个性,或彰显人物身份地位,或传达人物情感[3]。而《红楼梦》是以女性为主的古典文学作品,其中对于女性角色的服饰描写几乎贯穿整部作品,为更好地理解情节、感受人物情感提供依据。

1 女性服饰描写文本分布情况统计

《红楼梦》中出现的人物数量众多,不可能每一个都细致地描写,并且除了对贾宝玉这个主要的男性角色有相当篇幅的服饰描写外,其他的服饰描写几乎都为女性角色。

1.1 服饰描写较多的章回

据笔者统计,除去三言两语带过的部分,前八十回中大致有十五回中有较为详细的服饰描写。

第一次有较大篇幅的服饰描写在第三回,人物是王熙凤,这也是王熙凤初次登场的描写。服饰描写最多的章回是第四十九回众人赏雪的群像片段,涉及的人物有六个,分别是薛宝玉、林黛玉、李纨、薛宝钗、邢岫烟和史湘云。第六十三回是对优伶“十二官”的服饰描写,主要人物是芳官、葵官和荳官。

1.2 服饰描写较多的女性人物

曹雪芹塑造的女性人物众多,却能做到千人千面,其中服饰描写在某种程度上就起到了作用。小说中有主角,就有配角,但是《红楼梦》并未因为某个人物是所谓的“配角”就敷衍了事,反而在细节处更下功夫,精心雕琢,不至于顾此失彼。

在这些女性人物中,服饰描写最多的当数王熙凤和史湘云。其余如宝钗、黛玉、晴雯、袭人等亦有服饰描写,只是篇幅不多。

2 女性服饰描写与人物形象塑造

小说中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段很多,而细节描写中的服饰描写无疑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手法。《红楼梦》中的人物极多,据专家学者的统计,约有983人。《红楼梦》中,人物关系复杂,要让读者清晰区分人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塑造鲜明立体的人物形象显得尤为重要。

2.1 服饰描写与人物性格

在曹雪芹笔下,不管是贯穿全篇、意义重大的主要人物,还是出场即逝、寥寥几笔的次要人物,都具有自己的独特性格,且从不同的角度融入了整部作品之中,紧密贴合小说主题。

例如,宝钗和黛玉二人是《红楼梦》中最重要的两个女性角色,学界对二者的探讨也从未停止。笔者试从服饰描写分析她们二人的性格。

薛宝钗生于皇商世家,家财万贯,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但因商人的社会地位不高,且父亲早逝,哥哥不成才,所以薛宝钗从小便学着操持家事,渐渐形成处事老到、时时能顾全大局的沉稳性格。曹雪芹在书中多次描写薛宝钗的外貌,服饰描写相对而言不算太多。第一次集中描写在第八回,半旧不新的棉袄、比肩褂、洒线裙,寥寥数语,一个行事低调、事事周全的“宝姐姐”便好似就在眼前。蜜合色、玫瑰紫、葱黄等色彩形容词十分准确,都是不张扬、内敛的,并且优雅端庄之余又带着一些温暖,让人想要

親近[4]。

林黛玉是《红楼梦》的灵魂人物。黛玉作为封建礼教的“反叛者”,性格与薛宝钗的稳妥周全大相径庭。她言语犀利,不屑俗物。小说中对于她的服饰描写也不多,甚至在林黛玉初入荣国府时,都没有服饰的细节。笔者认为,曹雪芹这样安排的意图是想刻画出林黛玉脱俗的形象,毕竟服饰终究是身外之物,与黛玉本身比起来,不值一提。

小说中对于黛玉服饰的描写大约有三处,除了第八回中宝玉见到的“大红羽缎对襟褂子”,用以说明当时的天气情况外,其余两处的描写更细致一些。一次是在第四十九回赏雪时,黛玉的御寒披风是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鹤氅,配饰有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鞋子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头上还戴着雪帽。这里黛玉的服饰从色彩搭配看来鲜艳夺目,在一片冰雪之中仿佛一团温暖的火焰。另一次是第八十九回,月白色绣花小毛皮袄,银鼠坎肩,杨妃色绣花绵裙,连头饰都是别无花朵的赤金匾簪。显而易见,这里的装束与上文风格相差甚大,从烈火如云到寡淡素净,主要的原因是黛玉心态的转变。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晶莹雪”指薛宝钗,“寂寞林”是林黛玉,这两人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丽聪慧又通透明净的女子,她们的聪慧都超脱世俗,就难免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但是她们的聪慧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薛宝钗秉性敦厚,深得周围人的喜欢,无论是王夫人这样的长辈,还是小红这样的丫鬟,都偏爱她,而不喜林黛玉。但实际上,薛宝钗内心深处永远保持一份置身事外的淡然,甚至冷漠,而林黛玉几乎不掩饰自己的孤傲。

2.2 服饰描写与人物地位

这一部分以袭人和晴雯作为对照组。“贵贱有级,服位有等……天下见其服而知其贵贱。”[5]在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奴仆不具有独立的人格。袭人和晴雯都是幼时家中贫困而被变卖为奴的,且在伺候宝玉之前,她们皆是贾母身边的丫鬟。从出身来看,二者是相似的。但是从性格来看,天差地别。关于袭人的第一次服饰描写在第二十六回,银红的袄儿,青缎背心,下面是白绫的细褶裙,此时的袭人还是比较普通的丫鬟打扮,这与她安分守己的性格十分相符。在获得了王夫人的肯定后,袭人的服饰开始区别于其他的普通丫鬟,甚至在母亲病危回家探望时,王熙凤也十分留意看顾她的服饰。书中写道,凤姐儿看她穿的褂子素净,就要将自己的送与她。除了金银首饰,王夫人还赏了许多体面的衣裳,足见对她的重视。另外,王熙凤最能揣度人心,明白王夫人对袭人的心思,便也顺意而为,赏了自己的一件褂子。

而与袭人出身差不多的晴雯情况却大不相同。在整部小说中,晴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莫过于“病补孔雀裘”和“撕扇”。如果放在袭人身上,“病补孔雀裘”是有可能的,但是“撕扇”绝不可能,这也足见晴雯的性格不像袭人般柔顺。晴雯的第一次服饰描写出现得较晚,在第七十回,与芳官、麝月打闹时,身着葱绿院绸小袄、红小衣红睡鞋,就骑在芳官身上。这里表现出晴雯不拘规矩的性格。关于晴雯的最后一次服饰描写是第七十七回病危之际,彼时她被认为勾引宝玉而被王夫人逐出大观园,垂死挣扎之际,将自己的指甲铰下,与贴身的红绫袄交于宝玉,又要宝玉将衣物穿在自己身上,抱着与其担了虚名被冤枉不如坐实到底的决心,最终含恨而死。

根据服饰描写可以看出,袭人性情温和,待人周全。但晴雯处处要强,不懂得或说不屑于维护与他人的关系,眼里容不得沙子,由此也暗示了二人不同的结局。

3 《红楼梦》中女性服饰描写的手法及意蕴

服饰描写不单单可以塑造人物角色,对于整部小说的情节发展、彰显核心价值亦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小说的艺术表现手法很多,在恰当的时机选择合适的手法,就会得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3.1 艺术表现手法

白描和写意是文学作品常用到的表现手法,《红楼梦》也不例外。

当写到林黛玉这样出尘脱俗仙女似的人物时,曹雪芹选择了写意的手法,使林黛玉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之感。而薛宝钗初登场时,曹雪芹便用了简单的白描。语言没有太多修饰,只是如实交代了宝钗的穿戴,一色着装半新不旧,看上去不甚奢华,印证了“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的内敛性格。

注重独立个体描写与群像描写的结合。贾府中的重要人物如王熙凤,她的服饰描写前文已有分析。至于其他人物,曹雪芹往往一笔带过。这样的安排大有深意,毕竟服饰描写虽是重要的手段,但并不是主要的。文中已有许多篇幅描写了王熙凤和贾宝玉,如对他人的描写都如此,必定显得累赘。当然,群像服饰描写也是十分重要的部分,如第四十九回和五十回中就有集中叙述,主要是对众人雪天御寒衣物的描述,各有特色。

这也许是曹雪芹特意的安排。大观园女儿们正处于人生最好的华年,曹雪芹用如此细腻的笔触写出了她们的天真烂漫、美丽动人,表达对美的向往,同时与此后的凄婉悲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3.2 审美意蕴

紅楼女儿们是美的,且美得千姿百态,而曹雪芹又通过描写美的服饰,使得人与物之间的美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构成一幅幅充满审美意蕴的画面[6]。《红楼梦》的美学意蕴主要在于审美的灵性。

风情万种之美。《红楼梦》中有一对姐妹,秉绝世姿容,令人见之难忘——尤氏姐妹。在第六十五回,尤二姐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面春色;尤三姐的大红小袄半遮半开,里面穿的葱绿抹胸,底下是绿裤红鞋,两个坠子也晃动不停,更加衬得她“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如此活色生香,营造出了缠绵暧昧的氛围。

活泼俏丽之美。史湘云是《红楼梦》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女性角色,她身世坎坷却天真烂漫。史湘云随性开朗,举止不似寻常富家千金一般拘于礼节,反倒像个男儿,就连装束也喜穿男式的。宝钗说她爱穿宝玉的衣物,袍子、靴子、额子等都穿戴上后十分像宝玉。黛玉也取笑她趁人不注意,穿上又长又大的大红猩猩毡斗篷,系上汗巾子,和丫头们扑雪人栽到泥水里的往事。

总的来说,《红楼梦》中的女性服饰描写营造出一种独特的中国古典式的美,具备传统文艺作品的审美特征。

4 结语

刘勰《文心雕龙·时序》:“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指日常用物之中也蕴含着时人的生活观念,《红楼梦》正是如此。凡写到服饰,哪怕寥寥数语,没有不贴合人物性格的,没有不暗合人物形象的。另外,服饰描写的艺术表现手法也是为内容服务的,具有深刻的艺术性。

综上所述,通过对《红楼梦》女性服饰描写的研究,不仅能全面了解清朝时期的社会风貌,还能领会到曹雪芹独特的审美倾向,进而深层次地把握文本。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10-418.

[2] 周汝昌.红楼艺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11.

[3] 黄凌云.云锦:《红楼梦》中追忆往昔的符号[J].红楼梦学刊,2006(2):324-334.

[4] 刘万里.万红丛中一片雪:薛宝钗对红的排拒与隐藏及其心理透视[J].红楼梦学刊,2002(2):187-199.

[5] 贾谊.新书校注[M].阎振益,钟夏,校注.上海:中华书局,2000:53.

[6] 傅憎享.《红楼梦》色彩初论[J].红楼梦学刊,1982(1):23-46.

作者简介:孙瑶(2000—),女,江苏扬中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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