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介入视觉图像的艺术生产与传播路径

2023-08-10 18:24杨冬
新闻爱好者 2023年7期
关键词:视觉艺术人工智能

杨冬

【摘要】当下人工智能对视觉艺术的跨界与融合具有可行性研究,它以风格分析与深度学习、模仿与跨越、图像建构与空间转化等艺术生产的方式呈现出与人类艺术创作相媲美的图像空间。人工智能通过算法技术模仿生发的视觉图像,是对人类艺术创作的挑战与推动,其以数据技术与视觉信息的交互、媒介工具与审美价值的共生等传播路径,衍生出具有当代性的多元美学,引发对艺术本质和未来发展的现实思考,进而期待技术与艺术的融合在科技发展中的美学传播。

【关键词】人工智能;视觉艺术;图像空间,美学传播

人工智能作为一门学科技术已有半个多世纪之久。人工智能作为一种思维进化的途径,其延伸发生在有机体之外,与人类思维相比,其运行要快得多。人工智能对艺术的跨界与融合,在当下或未来的后消费时代,或许是一种有趣景观。

技术进步在改变意识形态的同时,也改变了时下的艺术观念。人工智能是技术与艺术结合的另一种模式,被称为“人工智能模拟时代的艺术品”。[1]在人工智能搭建的算法平台上,我们看到的是魔幻现实如何借助艺术进行转换,人工智能如何关联艺术?因此,人工智能以物化的艺术生产介入艺术,不失为一种全方位的空间考虑。同时,人工智能和人类艺术创作融合,科技发展必然导致精神观念的变化,其意识形态承载着艺术形式的高度语境化联想。

一、人工智能介入图像空间的艺术生产

在模拟人类逻辑推理与经验学习的过程中,人工智能的高效率或许会排除人类关系中的各种复杂性,但也要认识到其潜在的风险。

(一)风格分析与深度学习

艺术家形成风格需大量临摹他人作品,人工智能“从一开始就是记忆的载体”[2],它不仅看,而且记住风格,并融会贯通到自己的“灵魂”中。人工智能处理人脑神经元最重要的工作原理是对多层神经的深度学习,在模拟人类行为上具有较强的自主性。程序设计师已考虑到艺术家和计算机之间的模拟需根据自主性调整。同传统绘画相比,人工智能的关键是:GAN(全称Generative Adversarial Networks)用公式算法探索艺术和人工智能之间的接口,然后以神经网络生成图像,生产出的作品没有署名,只有机器学习任务的目标函数,创作作品与人类作品很难辨别区分。在人工智能的推动下,视觉艺术的图像空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无限潜力。

然而也有创意团队有意区分人类与机器的创作作品。如Facebook研究院2017年提出的CAN,它是 GAN衍生的一种创作对抗网络,其目的是独立生产出有别于艺术家创作的大众艺术,而不是对其风格的模仿复制。CAN专门设计了艺术辨别器和风格分类器,辨别器是判断作品是否属于艺术品,分类器是让生发的作品风格模糊化。人工智能艺术与艺术家创作在实验中混淆于一起让观众辨别,结果有些生成的艺术作品反倒评价更高,“人机”难辨。然而,对CAN艺术作品的接受可谓毁誉参半:如人工智能艺术在成本上不能同艺术家创作相提并论,很多人质疑智能艺术是否具有灵魂。因为艺术家付出的不仅是技术、时间和精力,更重要的是思想情感。而智能艺术成本主要是团队设计和服务器费用,大量现成资源都是互联网共享的。基于此,智能机器对人类艺术的深度学习与风格分析,在接受上并不能保持一致。

(二)模仿与跨越

21世纪初的媒体艺术研究者认为艺术作品作为一种对象在场的消失,计算机技术无法记录或再现艺术的感性存在。艺术家强调实践是基于过程的体验,在“艺术品”“观众”“社会背景”之间有着本质关联。十几年过去了,今天科技与艺术融合的意义远超艺术作品本身。如今,用于虚拟现实的3D建模、数字装置甚至VR虚拟空间都被视为数媒艺术。媒体艺术家创造的视觉将艺术和观众的关系置于比过去更为行为化的图像语境之中。反之,公众也在所有层面上——经验的、概念的、情感的和身体的参与到创造中去。数媒所形成的图像泛滥使观众放弃理性思辨,视觉奇观的感性审美似乎将取代逻辑思辨。而目前人工智能作为“进行中的作品”,具有“无限的意义储备”,将来更是如此。

在艺术生产中,人工智能是储存、复制图像风格的媒介工具。与艺术家创造的自由想象力相比,计算机似乎体现了技术的确定性。一定程度上,实体的人与计算机之间具有某种互补共生。艺术作品某种微妙的敏感性需要艺术家和媒介工具形成协同式的互补,其将这种计算机系统集成到创作中来扩大个人能力,让电脑探索不同的可能性,然后穿梭于织机的编织项目中,人工智能支持了织工的这种灵活性。这个典型例子显示了智能机器作为变革工具跨越创作空间的潜力。

(三) 图像建构与空间转化

艺术作为人类意义生成的一面镜子,它为科技提供了一个实验室,可探索精神、情感、信仰、恐惧、希望、期望和经验等,讨论想象、创造、发明和技术。正如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所说,比知识更重要的是想象力。关于人类与技术的关系,艺术告诉我们了什么是人文技术的潜力。一个时代的艺术和技术通过形式呈现给观者一个可观可感的视觉图像。图像是直观的,人工智能将使用程序作为棱镜,通过它来观察人类的头脑。而人类大脑的空间识别则是人工智能系统建构图像最强大的想象空间机制。

在人工智能中,研究者正尝试开发特定的藝术知识来模拟艺术家的情感与思维。在科学理性与艺术感性之间,人工智能迫使我们不得不对人类精神与肉体的关系进行重新审视[3],人工智能为这些提供了一个透镜。如英国艺术家凯瑟琳·罗杰斯(Katherine Rogers)采用人工智能模拟《失眠之梦》系列作品,描述身体在位移工作中的现象,参与者同时进入两类空间:一个是现实世界的画廊,沿着一个移动并反复出现的房间走廊,穿过门口,沿着墙壁到另一个空白空间;另一个空间是运用电脑生成的、图像和声音重构的虚拟空间。在艺术生产的话语机制中,虚拟的图像空间是以人工智能和艺术相互融合并转化视觉空间的媒介传播。

二、交互与共生:人工智能与当代美学沟通的传播路径

人工智能是否可能成为艺术表达的主体,传达与人类艺术相同的内在张力呢?诚然,在与当代美学碰撞的过程中,其沟通路径与人类创作相比,是技术理性与视觉图像的互生,其传播路径终究是从理性至上的媒介技术出发。

(一)数据技术与视觉信息的交互

数据技术对视觉图像的信息传播是其建模在审美识别上的重要体现。休伯特·德雷福斯(HubertDreyfus)在其《人工智能仍然不能做什么》中认为:“我们应该通过对大脑的学习能力建模而不是对世界的符号性表征来创造人工智能。”[4]其观点一定程度反映了对数据技术思考力与审美力的怀疑态度,也与多数人形成共鸣。人工智能与艺术作品之间的边界真的是牢不可破吗?诚然,人工智能艺术呈现的某种美感并非我们的美感,但它们之间有相似性,这一相似性存在于仿若如此的美学之中。随着科技对艺术的介入,一件作品可兼容影像、声音、绘画与表演等多种形式,人工智能作为模拟与延伸人类智力的科技,它在信息储存、分类、提取、输出、模仿应用等方面,大大改变了人类的意识观念和生存状态。

在人机交互技术不断进化之时,技术性复制为当代美学提供了新的契机。在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看来,“技术可复制性”[5]改变了艺术与大众的关系,传统艺术的灵韵正在消失。人工智能作为一门技术性科学,其数据技术与信息交互成为智能输出的信息载体。如消弭了艺术边界的装置艺术,是通过听觉、视觉与触觉等多层视角探知人类与科技之间最舒适的可能性,来呈现其数字信息的当代性。智能所引发的技术革新为不同美学的有机对话与深层交流提供了可能性。从视觉审美到观点表达,智能信息交互让艺术产生不同程度的化学效应。例如人工智能通过图像识别的普及,公共场合人脸识别和屏幕终端的人像采集等。它一方面消减了人类的工作压力,另一方面也重新定义了人类的工作方式。

(二)媒介工具与多元美学的共生

人工智能作为一种科技媒介,它的介入使当下艺术形成理性的审美判断。康德认为:“鉴赏判断并不是认识判断,因而不是逻辑上的,而是感性的(审美的),我们把这种判断理解为其规定根据只能是主观的。”[6]康德式的感性判断一时间使人工智能是否具有感性审美成为大家的关注点。因为,从任何方面看,人工智能都不具备康德式感性因素,基于经验的、主观的审美判断更无从谈起。然而当代艺术的审美已不再局限于“美的精神”或“什么是美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后现代缪斯的娱乐文化已渗透到百姓的生活之中,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每个人的审美认知。今天,我们的吃穿住行多是在科技媒介的虚拟空间中实现,屏幕式的虚拟终端更是多元美学的充分显现。

技术之于艺术,媒介工具成为促进艺术的主体[7],并非取代人类艺术创作。人工智能正不可逆转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转移并保存了当下价值观,同时也改变了艺术创作的方式,在催生新艺术现象的同时,也生发出具有双重互动的不确定性美学。[8]百年前,德国现代建筑学派瓦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就认为人类审美会随着科技发展而变化。当时多媒体用于艺术被看作无厘头,随着科技对艺术的渗透,多元美学使当时的“不可能”变成现在的“可能”。生活在一个应接不暇的多元时代,人类视觉正不知不觉地被各类屏幕图式所捆绑。从电影屏幕、电视屏幕,到电脑屏幕、手机屏幕、iPad屏幕直至今天各类公共电子屏幕终端等,这些虚拟终端正以全息方式悬浮于现实空间。实体空间被智能虚拟消弱,不断出现的物质数字化、环境虚拟化和生活非物质化在这条道路上渐行渐远。

三、结语

在科技与艺术的融合、求知与审美的融通,以及认识论与文化传播层面上,我们需认识到其存在的潜在问题,它现处于尚未成熟的研究阶段,仍有许多尚待解决的问题需作进一步的探讨。

(一)科学与艺术结合的必然性

人工智能对艺术创作的介入,充分反映了科技与艺术之间的发展趋势。科技与艺术的结合,从文艺复兴绘画采纳暗箱技术就已初见端倪,当下人机交互的艺术生产,其本质是一场科技的跨学科行为,也是艺术以智力行为检测科技的进步。人工智能要考量机器的智能本质及其潜在的“艺术家”身份,机器创造是由人类智能触发的,两者互动共生,而这正是人工智能艺术产生的魅力所在。[9]人工智能对艺术的接受是对它的再生。人工智能艺术具有双重属性,其隐性话语折射资本与权力的“神话”;而显性话语则呈现出科学与技术的进步,以及科技与艺术之间的完美演绎。[10]艺术家以怎样的身份和姿态代入艺术创作,艺术实践与艺术教育如何将多元美学与新媒体的现代传播同步,是摆在眼前的一个重要课题与机遇。

(二)艺术本质的不可复制性

人工智能以理性工具介入艺术创作,对视觉图像的技术生成,其数据技术对艺术风格的模仿,当前仍未能超越艺术史的范畴。人工智能艺术是在数据库储存的图像信息中“创作”的作品,对艺术作品所蕴含的个人情感和精神因素,它无法像人类那样对现实生活进行观察、研究、分析、选择与提炼来获取素材和情感体验。艺术家在探索过程中积淀的艺术感知、观察力、思考力与表达力,是技艺纯熟的临摹无法比拟的。人类艺术创作的本质是审美,人工智能仍是在人类限定数据程序的技术性学习,其智能媒介所产出的作品并未跳出艺术史的美学规范。在审美上,并非像杜尚、博伊斯与克莱因那样对艺术形式的颠覆性革命。当下,人工智能的创新理念与传播途径,究竟是对艺术创作的技术模仿还是对艺术审美的观念革新,抑或是智能机器作为新美学观念的技术载体?仍需期待。

(三)未来科技如何赋予艺术

人工智能介入艺术使各种质疑和警惕接踵而来:人类艺术家会被取代吗?人工智能艺术会有情感灵魂吗?……如何把握好这把“双刃剑”,是科技与艺术在碰撞中需思考的问题。人工智能对艺术的介入,正如19世纪摄影技术诞生对西方绘画的冲击。1839年,摄影诞生后出现两种声音:一种是摄影作为艺术的潜力被多数人质疑,另一种是很多人预言绘画会走进末路。科技与艺术之间从来不是对立与取代。相反,科技是艺术求变的动力机制,正如印象主义光色是在摄影氛围中诞生。一百多年过去, 绘画并未走进末日,摄影却成为艺术的分支,二者良性互动,彼此借鉴。只有站在增量角度,我们才能意识到科技在解放了艺术的机械成分的同时,也赋予艺术以哲性思考。未来已至,今天的状况与当时的情形如此相似,人工智能将越来越多地应用于艺术领域,作为一种新生的传播媒介,只有以开放的姿态拥抱它,才是迎接未来的正确态度。

参考文献:

[1]陶锋.人工智能美学视域中的审美理性[J].文艺争鸣,2022(11):167.

[2]斯蒂格勒.技术与时间[M].方尔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177.

[3]吴文瀚.论人工智能的话语实践与艺术美学反思[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4):105.

[4]HubertL.Dreyfus,How Computers Still Cant Do:A Critique of Artficial Reason[M].Cambridge:The MIT Press,1999:14.

[5] 沈語冰,张晓剑.20世纪西方艺术批评文选[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2018:37.

[6]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38.

[7]陈常燊.AI艺术是否可能?[J].国外社会科学前沿,2022(11):6.

[8]马立新,涂少辉.AI艺术创作机理研究[J].美术研究,2022(6):83.

[9]汤克兵.作为“类人艺术”的人工智能艺术[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0(5):182.

[10]吴文瀚.论人工智能的话语实践与艺术美学反思[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4):101.

(作者为河南财经政法大学副教授,博士)

编校:张红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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