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中国风绘本在当代绘本中的魅力

李含笑 李豪东 申子旺

中国风绘本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当代艺术表现形式之一，它既蕴含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又具有独特的绘画技法。随着中国风日渐火爆，其引领了许多潮流文化，例如中国风动画、中国风服饰、中国风音乐、中国风文创等，形成许多富有中国韵味的艺术形式，深受当代年轻群体的追捧。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风元素也越来越多地融入绘本设计中，中国风绘本迎来了跨越式发展，其将民族文化元素和内涵与当代潮流风向进行了有效融合，兼具精神价值与实用价值。

一、绘本的历史追溯

（一）绘本的定义

绘本是一种富有想象力和深刻内涵的读物，通常具有精美的图画。读者在阅读绘本时会看到图画与文字的巧妙结合，图画通过“故事叙述人”，进而对文字和内容进行解读，而文字则是配合故事内容对图画进行升华，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因此，读者在阅读绘本时会发现图语境已经代替文语境，图画将故事完整地表述出来，将情感通过图画悄无声息地传递给大家。随着时代的更替，人们快速进入“看图识意”的环境中，图画已不再是“绿叶”而是“主角”，以图画的形式传达信息、替文表意，从而加强读者在特定时间段的联想。

绘本源自西方，成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绘本的特点是以图为主、以字为辅，图片的表现方式多为水彩画、彩铅画、油画等。绘本也涉及诸多学科，如美术、设计、美学、文学、教育学、心理学等，是一种“以图喻意”的具有艺术语言性的综合图画书。

绘本与动画渊源颇深，但两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异。绘本是动画的基础，动画是绘本的连续性表现，二者既互相独立又息息相关。多数人将绘本和动画混为一谈，那么两者的差异性何在？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绘本是静态的，需要读者解读图文，而动画则是让静态的画面连续播放，以模拟出人类大脑处理图像信息的环境，通过“视觉语言+动态语言”快速向观众输入信息，是连续性的动态艺术。在媒介上，绘本的呈现方式主要是“纸质媒体”，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也有少数的电子绘本，其核心呈现形式依然是2D静态画面。而动画的呈现方式则是“视听电子媒体”，拥有360°立体声音、3D动态视觉画面等。两者之间的相同点在于创作灵感皆来源于创作者对事物的理解与分析，在直觉原动力的意向驱使下，运用理性和逻辑的构思方法构建一个充满情节性与可视性的故事空间［1］。两者都是以一种综合性的视觉画面出现，通过画面传递信息。

（二）中国风绘本的发展之路

在“互联网+”的背景下，各国之间的交往日益频繁，中国原创绘本初露头角，展现出独特的魅力，其中有成人绘本和儿童绘本，改变了西方绘本的风格，极具中国艺术魅力。

五四运动以前，中国绘本几乎为零，大多数读物都以纯文字为主。直到20世纪20年代，中国绘本才有了萌芽迹象。1922年，郑振铎先生创办了《儿童世界》，用图画讲述故事，但是这一时期的绘本依旧是文字为主、图画为辅，依旧没有形成一个独立的分类。

1949—1952年，我国原创绘本具有了鲜明的中国特色，而不再是文本的附属，可以说构建了中国现代原创绘本的最初模式。如绘本《合群的雁》给读者留下的第一视觉印象是画面色彩丰富、形象逼真，以图为主，以文为辅，呈现出一定的视觉叙事感。但是绘本《合群的雁》与当时国外的绘本相比也有很多不足之处，如缺少灵动性的背景，缺乏亲密性的图文，从而导致画面呆板、故事生硬，如果想要充分了解故事内涵还需读文知意。

1952—1958年，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中国风绘本发展日新月异，开创了我国现代意义上“以图寄情”的先河。如管桦和严个凡共同创作的绘本《狐狸》（1957年），在情节设计、图文编辑和绘画技巧方面进行了创新。绘本《狐狸》打破了以往连环画的绘图模式，形成了新的视觉排版“分面插图”［2］，以此突显了画面的灵动性，增强了视觉趣味。在绘画技巧上绘本《狐狸》极具代表性，通过增添笔触凸显立体效果，以此吸引读者五感中的两感，加强读者的阅读体验。在绘本的整体创作过程中，不仅在笔触上增强视觉立体感，还在构图上对不同角色之间的位置关系、人物形象特征等通过精细刻画营造出高低、远近等距离感与特殊性，以此增强画面的节奏感和趣味性，最终通过看图就能让读者感觉到狐狸偷窥猎人时紧张的心理波动。

21世纪初，众多“80后”“90后”新锐绘本师被中华传统文化、中国绘画技法、中国精神等文化元素所吸引，开始注入新的情感，创作出既富有文化内涵又突出视觉张力的中国风绘本。这批“80后”“90后”新锐绘本师打响了中国风绘本的“第一枪”。其中叶露莹的《洛神赋》、于虹呈的《盘中餐》、熊亮的《灶王爷》《小年兽》《兔儿爷》等以中国画风表现中国文化底蕴，即“采用中国形式，讲述中国故事”，在国际绘本市场上引发剧烈反响，吸引了众多国内外读者对中国风绘本的向往与追求。

二、中国风绘本在当代绘本中的独特语言

（一）中国传统绘画

中国绘画与西方绘画不同，中国绘画更加注重形式意味和个性表现。中国传统绘画以水墨画为代表，墨为主要原料，以清水调控墨的浓淡变化，以此在纸上形成不同层次，并产生不同美感［3］。如熊亮的绘本作品《我的小马》，以水控墨，形成淡淡的墨色，使画面产生朦胧之美。在中国画中，线即为筋骨，有粗细、转折、虚实、浓淡、枯湿等变化，从而体现不同物质的质感、结构、动态和层次等。如中国传统绘本《狐假虎威》，巧用线条的变化，以显示轮廓线之劲健，相映成趣，展现了画面中老虎威猛的鲜明个性。

中国风绘本有着自己独特的绘制理念，向全世界展现了独具内涵的意蕴。绘制者在绘本中构建了一个诗情画意的空间，通过用笔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和各种节奏韵律传递绘本师的风格与内容，从而营造一种诗情画意的情境，为读者提供一种美妙的视觉感受和心灵触动。中国风绘本更加注重虚拟与现实的结合、时间与空间的流动，可以让读者在不经意间通过画面感受到“诗是看不见的画，画是有形的诗”的艺术魅力。例如绘本《荷花镇的早市》，创作者周翔以写意的手法营造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中国南方水乡氛围，集中描绘了阳阳一家三口一起返回家乡，以他们为第一视角带领读者体验中国南方水乡的特色：特殊的乘船出行方式、独特的水上建筑、环绕耳畔的吆喝、辛勤捕鱼的鱼鹰人、街头热火朝天的杂技表演、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铺等。绘本师将情境和意境融为一体，尽显江南水乡特有的纯朴乡风，将小镇的乡土风情、人文荟萃等留在了绘本中。绘本采用中国画写意的艺术手法充分表现了绘本中所蕴含的中国南方市井生活的艺术风趣，让读者不仅在视觉上感受到了乡村风土人情，而且在心理上体验了中国南方水乡的民俗韵味。

中国风绘本有着自己独特的绘制技法与理念。绘本师在创作上不仅借鉴了中国画的绘制技法，通过毛笔的形态和笔触彰显了中国水墨风格，也在理念上充分融合意、景、情形成了“中国画绘本”。

（二）注重传统文化精髓的表现

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其中特别提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应贯穿于启蒙教育、基础教育阶段，并将编写中华文化幼儿读物、创作系列绘本等作为工程的重点任务［4］。绘本作为一种优质的文学读物，以图示人，便于凝炼文字思想，贴近读者生活，读者目视其图、暗意其味、意会其道，长期的耳濡目染可以使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潜移默化地融入读者心田，使其产生对本土文化的亲切感，达到文化认同，从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朱成梁的《团圆》和《打灯笼》从民间艺术中汲取文化资源，分别描绘了南方小镇和陕西关中春节时的场景和习俗。两部作品在色彩上都通过采用饱和度、对比度较高的红、黄颜色着力渲染春节欢快喜庆的气氛，以此体现了中国人千年不变的亲情感和家庭观，以及传统节日的人文情怀。

《盘中餐》是一本体现中国农耕文化的中国风绘本。于虹呈女士以其独特的视角——中国古老二十四节气为时间线索，讲述了云南省元阳梯田的农耕场景，将一碗米饭的起源、滋味、历史、文化等融入绘本，描绘了农人秧田、浸种、育苗、插秧、割稻、打谷、晾晒、庆丰收的场面，以一幅幅温馨的图画，呈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中国故事。绘本让读者熟知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结晶——二十四节气对农事活动的重要性，正如唐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描绘出农人们敬畏自然、辛勤劳作的全部过程。

中国风绘本始终保持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以图文并茂的方式深入浅出地传播中华文化艺术与思想，通过图画带领读者领悟中华文明几千年沉淀下来的生活方式、人生智慧和道德理念等。绘本作为优质的文化载体，推动了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便于传播和弘扬传统文化精髓。

三、中国风绘本的艺术特征

（一）中国文化元素

文化是民族延续之本，中国风绘本作为一种优质载体，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和现代文化元素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中国绘本特有的艺术特征。

中国民俗文化元素是绘本创作者的灵感来源之一，许多创作者会将民俗文化融入绘本创作中。例如熊亮的《小石狮》，通过石狮保卫传统村庄展现了中国传统民间艺术。熊亮创作绘本时，通过“纸上电影”的艺术手法将福建泉州民间传统石雕工艺和影视作品中的视听语言巧妙融合，给大家奉上了趣味“动画”，以一种新颖的方式向孩童传播了中国民俗文化。该绘本在固有的创作方式上妙用“镜头语言”，从而增强了读者阅读时的流畅感与运动感，达到孩童能看懂、大人能体悟的效果。熊亮推进“镜头”，以俯视的视角来绘制小石狮，其中使读者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小石狮子傲然抬头仰望，空旷的环境与它小巧的身子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差，从而反衬了它的历史感和永恒感，构成了视觉艺术张力，仿佛屹立在历史潮流中的石块，任凭打击冲刷都昂然而立。当这些充满历史气息的图画和情感元素出现时，读者可以通过视觉图画艺术直接感受其中的含义和情感，从而在无形中了解了当地的民俗生活。因此，民俗绘本作为一种高级的艺术表现形式不仅唤醒了年轻人的幼时回忆，也吸引了当代孩童去了解中国传统民俗文化。

（二）赋予中国味的色彩

绘本里的色彩如何巧妙运用是关键，不论是中国风绘本还是西方绘本，色彩都是非常重要的。色彩作为绘本中的“主角”，具有表达情绪和渲染视觉效果的作用，可以帮助绘本师传递思想感情。例如，以中国民间色彩美学作为创作灵感的绘本大师蔡皋，在绘本《宝儿》中以俯瞰的角度，夸大构图，勾勒出身着正红彩衣的主角宝儿在四周黝黑的巷子里跟踪狐妖仆人的场景，在视觉上构成强烈的对比，使宝儿成了整个画面的视觉焦点，而其他的颜色都显得暗淡无光，给读者营造出了极度恐惧而又神秘的阅读氛围，同时又呼应了故事的基调和人物的身份。正如蔡皋所言：“黑色成为一种氛围、一种结构、一种对比、一种冲突，甚至作为一种宽厚的形态而存在着，一切的冲动和亮丽都从那儿奔走而来，试图表达出它们的那份渴望，那份飞扬起来的精神。”［5］因此，在绘本中色彩是神秘的“文字语言”，恰当地运用色彩会调动起读者的心理波动，抓住读者的内心需求，不仅可以传递绘本师想传达的艺术思想，而且可以赋予绘本主角人的情绪，激发读者内心的感情，并且使读者在阅读中了解中国传统色彩美学。

中国风绘本蕴藏着“以小喻大”的色彩文化底蕴。绘本《九色鹿》采用了中国传统的绘画手法及色彩，充满了浓郁的中国风情。《鹿王本生图》画于北魏时期，它是敦煌莫高窟里最完整的漫画式本生故事画，在色彩、造型和形态上极具夸张性与想象力。当代绘本《九色鹿》以敦煌莫高窟的《鹿王本生图》壁画为创作题材，从人物形象到色彩均带有莫高窟壁画中北魏佛教绘画的特征：墨与色并用，线条与色彩并重，以此达到色彩不压线、线不覆色。《九色鹿》以土红为主体，以岩青、石绿为辅，在传统色彩的基础上融入现代夸张、对比等艺术手法，使赭红色的背景与其他颜色构成鲜明对比，以此强调颜色之间的反差感和层次感，呈现出温暖和谐的视觉效果。色彩文化相当于绘本的一个重要标签，虽然在传统色彩的基础上融入了现代语言，但依旧可以看出绘本色彩文化内涵的出处。

中国风绘本摒弃绚丽色彩，采用黑白两色打造“中国美”。林秀穗创作的绘本《进城》，从传统木刻和剪纸中汲取艺术元素，形成类似传统剪纸和皮影戏的艺术效果。从传统中汲取创意，基于传统，创于传统，让人感觉创意十足。单一的黑白两色运用在绘本中极具挑战性，因为摒弃了平常生活中绚丽的色彩，读者对图像容易产生“冰冷感”与“距离感”，但正是表面上看似产生“距离感”，却造就了它在整个国际绘本市场上的优势。为什么成了优势？首先，黑白两色的视觉冲击力是不可小觑的，在众多五彩斑斓的图像中黑白两色直击眼球，在脑海中易形成“长时记忆”。其次，黑白两色是永恒的高级色彩，在艺术潮流中永不掉队。最后，《进城》将黑白两色与中国传统艺术剪纸和木刻相融合，避免了黑白两色在视觉上的单调无味，营造出相对“隔”的艺术效果，使它抽离部分现实，从而在特定时间段产生联想空间。中国风绘本之所以能走向国际就是将色彩艺术与中国传统工艺结合，使绘本极具中国特色。

四、中国风绘本的展望

近年来，中国风绘本的“由量转质”标志着我国原创绘本到了关键时期。中国风绘本创作者不断寻求新的艺术表现方式，在传统文化中融入现代语言，深入挖掘传统文化精髓，推出一系列精美的“采用中国形式，讲述中国故事”的中国风绘本。

（一）突破传统的符号化模式

中国风绘本应该对传统艺术进行广泛而深刻的发掘与应用，将其融入现代语言。中国风绘本可以在表现形式上采用多种多样的艺术形式，因为中国传统艺术浩如烟海，中国画、剪纸、版画、雕塑、书法等都可供绘本师选择。但在绘本市场中经常出现两种情况：其一，单纯地运用一种传统艺术形式，丧失了多种艺术融合在一起的丰富性与趣味性；其二，“套子创新”照本宣科，只在传统文学和含有中国韵味的故事中运用中国传统艺术，最终形成了只为表现创新形式的“行为艺术”，导致中国风绘本落入符号化模式的窠臼。绘本最完美的形式是成为读者眼中的“玩具”，以此实现玩中学、学中乐。其实，在国外有不少采用西方艺术形式表现中国故事的例子，比如迪士尼绘本《花木兰》《功夫熊猫》等采用西方艺术风格讲述中国故事，其借用他国文化丰富本国艺术内容，在绘本中读者不仅可以看到西方人的无厘头幽默，也可体会东方传统精神。因此，在以后的绘本创作中，绘本师应深入挖掘更多的传统艺术表现形式和艺术风格，也可以中西结合，打破固定思维，走出创新之路。

（二）强化传统文化与现代意识的融合

艺术来源于生活，传统文化在无形中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与思维方式，文化为虚，体现为实，要以看得见的文化载体表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但无论文化载体是什么，都会遇到相对的“拦路虎”，因为在传播和弘扬中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接收方式，并且传统文化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形成的，难以避免地带有时代的局限性［6］。所以，在传统文化中取材时，应该进行适当的内容改编。这种改编要从现代人们的生活情景和情感体验中提取，让传统文化思想与现代思维相融合，这样才能创作出富有历史文化思想底蕴和时代意识的优秀绘本。

五、结语

中国风绘本需要转换创新方式，充分挖掘传统艺术，深入钻研传统优势资源，进行文化内容和艺术形式的双重创新，实现内外兼修、古今转换、中外比较与对话。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原创绘本期望形成完整的艺术体系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在创作的过程中要以传统文化元素为基础，即立于传统、创于传统，形成具有中国美学特征的中国风原创绘本，以此传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内在精神。对于中国元素、中国文化、中国精神、中国艺术需要深入挖掘，总结其内涵，并将其融入现代潮流文化，借此提升绘本质量，彰显现代绘本的艺术价值，从而继续创作出具有时代性和民族特色的中国风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