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与繁漪爱情悲剧之比较

2023-08-22 10:13柴婉
文学教育 2023年8期
关键词:爱情悲剧繁漪安娜

柴婉

内容摘要:托尔斯泰塑造的安娜·卡列尼娜和曹禺创造的繁漪是文学史中悲剧女性的典型,安娜和繁漪都做出了离经叛道的大胆行为,鼓起勇气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文章旨在通过安娜和繁漪爱情悲剧的比较,分析二者的共性和个性,从而揭示悲剧的原因和启示。

关键词:安娜·卡列尼娜 繁漪 爱情悲剧 时代 性格

安娜和繁漪是文学史上受压迫的女性典型,她们的爱情和婚姻压抑曲折,她们不顾一切后果为争取自由的爱情作出了绝望的反抗。安娜和繁漪的爱情失败是由时代、性格等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她们的悲剧是人类史中的女性的悲剧,是特定时代下注定的结局,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最终的悲剧命运。

一.安娜与繁漪爱情悲剧之同

繁漪和安娜都是悲剧爱情挫败者的形象,婚姻和爱情没有给他们带来他们所期待的幸福,反而将她们推向更加黑暗的深渊。二者的婚姻和爱情有着同样的悲剧结局。在婚姻上,安娜和繁漪年少时由家长做主嫁给了一个大自己几十岁的丈夫,丈夫对自己漠不关心;在爱情上,两人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从而发起了猛烈地抗争。

任何花季少女都会怀着憧憬幻想婚姻,不管是安娜还是繁漪都会在闺阁时期对自己的未来的丈夫有所期待。然而现实把她们逼到了绝境,形成极端固执的性格,畸形的爱情观成了最后的推手,推向最终的悲剧。安娜与繁漪的生存环境使得二人形成了极端的人格,她们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她们都处于矛盾之中。安娜和繁漪是世界文学史中悲剧女性的典型,她们的爱情悲剧主要是时代造成的,但个人原因也是不容忽视的。她们是封建时代下自我觉醒的女性,社会的无情专制,容不下任何反抗的行为,最终安娜和繁漪在自我异化中毁灭了自己。

二.安娜与繁漪爱情悲剧之异

安娜与繁漪作为不同文化背景下创作出来的人物形象,她们在爱情和婚姻中的表现也不尽相同,她们所处时代的不同,她们的性格的不同也造成了两人对待爱情态度的不同,而就是她们异彩所在。

(一)婚恋中表现出的形象

先婚姻后爱情是安娜和繁漪的婚恋经历,而两人在婚姻和爱情中表现出了不同的形象和性格。相同的婚恋经历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物个性,她们的形象带有这作者的痕迹和时代的烙印。

1.“出走的女性”

在小说中,托尔斯泰赋予了安娜他理想中一切美好的女性品质,他将安娜描绘成一个象牙质地的柔软细腻的女性。安娜并不是一个花瓶,她美丽、善良、宽容、勇敢、执着、柔软却不柔弱,骄傲而平静,她的身上反映了理想的俄罗斯贵族女性应该有的品格。

作为小说女主角,安娜的美好是毋庸置疑的。安娜第一次出场是在车站,从沃伦斯基的视角展现了他眼中的安娜,“她可爱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异常亲切温柔的神态”,“那双深藏在浓密睫毛下闪闪发亮的灰色眼睛”,“她身上洋溢着过剩的青春”[1](P.77)。即使是作为女性的吉提在舞会见到安娜时也被她的轻灵和妩媚所吸引,这样美丽端庄的女性却在“她的内心里另有一个感情丰富而又诗意盎然的超凡脱俗的世界”[1](P.90)。

安娜惹人怜爱绝不是仅靠她的绰约风姿。作为高官的妻子,她不仅是社交界游刃有余的贵妇,她懂得艺术和文学,可与其他军官绅士谈政治。她的才华和能力在离开上流社会之后更突出,与沃伦斯基同居乡下时,安娜参与了他的产业安排,也想过开办女子学校。

安娜能够成为世界文学史上最典型的女性形象之一在于她极高的审美价值,安娜的痛苦和矛盾使得人物形象丰满多样,同时也具有很大的争议性。安娜身上能看到对爱情的执着,“她一方面不顾世俗的巨大压力,寻觅真爱,另一方面又屈从于贵族社会的道德准则,在追求中怀疑、摇摆”[2],她敢于在轻蔑中大胆地观看表演,也会因为沃伦斯基的忽视而心碎崩溃。因此,安娜自身充满矛盾和纠结、她没有纯粹的勇气和野心。

2.“不安的靈魂”

曹禺笔下的周繁漪很难让人有旖旎的想法,他雕刻出这个“中国旧式女人”:她文弱、哀静、明慧、具有更原始的野心,从一开始曹禺就赋予了繁漪极端阴鸷的人设。

曹禺在序中道,“极端”和“矛盾”是《雷雨》蒸热的氛围里两种自然的基调[3](P.07),繁漪的行为和言论同样如此,在面对周朴园和周萍,繁漪表现得像两个人。一开始周朴园逼她喝药,繁漪只能恳求地拒绝;当周朴园让克大夫给她看病,繁漪开始敢向周朴园“轻蔑地笑”;而到了第四幕,繁漪她厌恶甚至是恶心周朴园,她冲着周朴园厉声拒绝“不,我不愿意。我告诉你,我不愿意。”[4]面对让她沦落到“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继子周萍却矛盾至极。她恨周萍,恨灭伦的不自然的关系,恨他引诱自己却轻易抛弃,这样的恨直接引发了报复的火焰。在最后一幕繁漪把这段长达三十年的两代人的情感纠葛撕开了遮掩罪恶的遮羞布,将满是仁义道德的周公馆赤裸裸地曝光。

话剧中能看出繁漪的极端执拗,如作者形容的那样,周繁漪“一望就知道是个果敢阴鸷的女人”[3](p.43)繁漪受过教育,但手段阴狠,辞退四凤、跟踪周萍、揭发自己不伦的爱情。“繁漪是野性的,她爱的狂野。这个女人的心中有一股对爱的热情,这股热情和她血液中的野性融合在一起”[5]   她不择手段,只为能够守住周萍这个最后的救赎,但是最后也难脱“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6]的命运。繁漪挽留周萍实际上是在留住自己最后的希望。

话剧中没有描述婚前的繁漪,繁漪的儿子周冲天真善良,追求新鲜进步事物,对于自己所爱坦坦荡荡,平等地对待下人,敢于为罢工工人说话。从周冲的身上能看到繁漪年轻时候的影子,连周朴园都说“这两年他学得很像你了”,年轻的繁漪应是位受新式教育和新思想的女性,纯真地期待着自己的良人,却在周公馆孤独地活着。

安娜和繁漪的爱情在传统意义上是不道德的,她们压抑着本性苦苦求生,但现实将她们置于更黑暗的深渊。她们每次选择时都走向歧路,后果使得她们的灵肉分崩离析。

(二)为爱反抗的时代不同

人的本質属性在于其社会性,作为自然人,人类离不开社会而独立存在。“只有时代的英雄,没有英雄的时代”,时代的悲剧性造成人的悲剧,安娜和繁漪的爱情悲剧离不开时代的推手。

1.“一切都翻了身”

《安娜·卡列尼娜》写于俄国宗法制崩溃到第一次革命时期。俄国农奴制改革没有改变俄国的性质,加深了地主和农民的矛盾。虽然农奴制和宗法制同时存在,但是俄国旧社会正逐渐瓦解,正如小说中列文所说“现在在我们这里,一切都翻了一个身,一切都刚刚开始安排。”[7]

混沌的社会决定了安娜的悲剧结果。十九世纪的俄国农奴制刚被废除不久,受到欧洲个性解放思想的影响,女性开始争取权利和幸福。安娜也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作为封建贵族的安娜不可能主动接受这股新浪潮,只是被浪潮稍稍波及,因此安娜的自我觉醒和解放并不纯粹,她的身上既有封建旧社会的枷锁,又有新思想的翅膀。她痛恨上流社会的虚伪和纸醉金迷,却又无法摆脱阶级达到真正的自由。俄国上流社会夫妻之间可互不坦诚,游戏人间且被社会和宗教允许。而安娜为了爱情与上流社会决裂,并获得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是不被容忍的。她无法与卡列宁离婚,又无法与沃伦斯基结婚。安娜有着自我解放的欲望,但又被传统道德和宗教束缚。安娜离开卡列宁之后,在欧洲度过了一段十分甜蜜的浪漫之旅,这是安娜的理想生活。而等回国后,她的社交地位一落千丈。当爱情被现实击碎,猜忌和不断攀长的绝望像火焰灼烧着安娜,她徘徊在绝望和希望之间,最终崩溃自杀。

安娜这个悲剧女性形象塑造于女权运动第一次高潮之后,十八世纪以后女权运动进入低迷状态。小说中谢尔巴茨基公爵夫人谈到吉提婚姻的时候其实表明了当时资产阶级的婚恋状况,英国女性追求自由恋爱,婚姻爱情由自己做主,而俄国贵族的婚姻仍然遵循父母之命。被姑妈嫁给卡列宁的安娜处于一种被禁锢的状态,她的婚姻与政治裹挟。安娜的叛逆和女性意识受女性运动的影响,处于低迷时期的女性运动没有彻底解放安娜,造成了安娜最后的悲剧。

2.“吃人的社会”

《雷雨》这部话剧创作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大革命失败之后,在这“中国黎明前最黑暗的年代”九一八事变爆发,帝国主义加速侵略进程,半封建半殖民地化加深。这一时期封建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工人阶级的矛盾在中国历史舞台上上演。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像三座大山压在普通民众身上,他们无法摆脱命运,只能痛苦地呻吟。

繁漪出生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这一时期受维新变法、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的影响,她生活在一个“不旧”的时代。相较于安娜,繁漪接受过新式教育,新文化运动给繁漪注入了个性解放和反封建的新思想。可以说时代的新思想、新教育是繁漪大胆叛逆、反封建的力量基础。然而时代的旧思想也是繁漪疯狂的根源,她出身书香门第,懂得琴棋书画,像大家小姐一样文弱沉静,是“一个受过新的教育的旧式女人”。繁漪少女时期憧憬周朴园能给她带来幸福,她以为自己能在婚后得到婚姻中应有的恩爱和睦。在被周朴园以欺诈的手段骗娶回家后她感受到的只有专制和冷酷,她就像周朴园圈养在周公馆的金丝雀一样,只能发出周朴园想听的声音。繁漪不同于鲁侍萍,鲁侍萍完全没受过新式教育,侍萍逆来顺受地接受命运给她的一切苦难。繁漪接受的那点新思想使她的痛苦升级,她成了一个“半醒的人”,她清楚地明白婚姻本不该这样,但她又无力改变。她拼命抓住周公馆最后的救赎——周萍,与他发生了“灭伦”的关系,在男权社会中繁漪又一次被狠狠抛弃。剧中每一位与周公馆有关系的女性下场都十分凄惨,正如旧社会的女性摆脱不了命定的结果。就像周朴园抛弃了侍女鲁侍萍,诱骗了少女周繁漪;周萍诱奸了侍女鲁四凤,引诱了继母周繁漪。她们在痛苦中折磨自己,在绝望中挣扎。周公馆是时代和社会的缩影,它禁锢所有的女性,扼住她们的喉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虽然安娜和繁漪都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但仍有很大差异。安娜生活的上流社会妻子可以对丈夫不忠,但不可公开。繁漪身处的时代相对宽松,反帝反封建的时代浪潮使繁漪敢于反抗,却无法改变。安娜和繁漪是时代的牺牲品,她们的悲剧是时代的必然,她们勇敢地和命运斗争,却封建势力、传统宗教道德抨击。

(三)性格的差异造成了不同的爱情观

爱情是文学追求的永恒话题,女性在爱情中通常处于弱势地位,拜伦说,“男人的爱情是男人生命的一部分,而女人的爱情是女人生命的整个存在。”爱情悲剧的发展也是女主人公人生的演进历程,不同的性格决定了迥异的爱情观,决定了她们对待爱情的态度。

1.唯爱至上

“哈代认为,人的性格和本身就有的缺陷的宇宙是造成悲剧的根本性原因。”[8]安娜的性格,是其爱情悲剧的重要因素。安娜真挚、善良、执着,这些美好的品质成就了安娜,也摧毁了安娜。少女安娜接受了姑妈的包办婚姻,前期的安娜的性格比较温和,没有明显表现出她的执拗叛逆和性格中的矛盾。她讨厌卡列宁的个无趣古板、自私虚伪,在没有遇到沃伦斯基之前她忍受着婚姻中的一切不满和枯燥。她的生活不似繁漪那般水深火热,安娜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枯燥无味,在遇到沃伦斯基之后对爱情的渴望由点点涟漪转化成了滔天巨浪。在舞会之后面对沃伦斯基的求爱,她在矛盾中拒绝,她渴望沃伦斯基的爱,又不忘自己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到了后期,安娜的爱情观在“我是个活人,我没有罪,上帝既然把我造出来了,我就需要爱情,需要生活”这句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为了她的爱情,不顾一切地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爱情。这两份折磨她的感情“一个合情不合法,一个合法不合情”[11],然而爱情至上的观念造成了悲剧。安娜的爱是纯粹的,沃伦斯基的爱是充满情欲的。当两人的关系遭人非议时,沃伦斯基恼怒安娜将他推向尴尬的状态,他退缩并收回他的爱,对安娜越来越冷淡。这份冷淡将安娜的不安和疯狂激化,她疯狂猜忌沃伦斯基在舞会上与其他女子调笑、暧昧,她以女儿扯谎要沃伦斯基回家,最后安娜也因猜忌而选择自杀。安娜的敏感矛盾、沃伦斯基的犹豫不负责任使甜美的爱情变得自私而又疯狂。唯爱至上的爱情观加上性格中的矛盾极端是安娜情悲剧的内在因素。

2.孤注一掷

曹禺在一開始就将繁漪的性格定为果敢阴鸷,“她不悔改,她如同一匹执拗的马,毫不犹豫地踏着老道”,“她是最雷雨的性格”,她的性格中的极端造成爱情观上的极端,她与周萍的爱情中掺杂着“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在婚姻上,她与安娜都不爱自己的丈夫,与别人发生了关系,繁漪更加极端地爱上了自己丈夫的儿子。繁漪爱上周萍实际上是必然的结果。在嫁给周朴园之后,她逐渐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虚伪和专制,二十几岁的年龄差让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从乡下回来的周萍只比繁漪小了六岁,在周公馆中除了周朴园,繁漪无法接触到旁人,周萍就成了繁漪的唯一选择。压抑的生活使得繁漪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繁漪将她的爱全部倾注于周萍身上,在意识到周萍即将抛弃她时,她不择手段地辞退四凤,在周冲面前揭穿她和周萍不道德的关系,她为了留住周萍甚至提出了愿意与四凤共事一夫的请求。当对周萍的感情由极端的爱转向了极端的恨,繁漪不顾一切地想要用“最后一口气”毁掉周萍。在话剧最后繁漪癫狂地要毁掉一切,她成了周萍眼中“想不到的怪物”。

安娜与繁漪在性格上的差异造成了爱情观上的差异。安娜爱情至上的爱情观使她不能没有爱情,她的热情和生气虽然被压抑住,但她仍然热爱生活,遇到生机勃勃的青年后她坠入爱河。她矛盾大胆的性格把令人轻视的爱情放在台面上后,又对它充满了猜忌和嫉妒,最终惨死火车轨道上。繁漪的爱情被她的阴鸷极端和周萍不负责任摧毁,她将自己和周萍都逼上了绝处,繁漪不似安娜那般自由,安娜的社交圈是俄国上流社会,而繁漪被控制在周公馆,她的精神和出行都受到限制。狭窄的空间、压抑的家庭导致繁漪抑郁至疯狂,她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爱情和所有的罪恶暴露,她不像安娜以死报复沃伦斯基,她要把迫害她的人暴露在阳光下,她的爱和恨在闷热的雨夜全部爆发。安娜和繁漪的扭曲的爱情观究其根本是封建社会和男权社会造成,是时代把她们逼上了悲剧结局。

三.安娜与繁漪的爱情悲剧及其启示

(一)最终走向毁灭的结局

在身份上,安娜和繁漪是相似的,都是上流社会的贵妇,为人妻为人母。在行为上,都发生了不伦的爱情。安娜的结局是卧轨自杀,繁漪则在高度刺激下崩溃。看似是一死一生,实际上两者皆亡。

安娜的结局在小说开头就有预示,小说开头安娜担心被轧死的看路工老婆,面对安娜的激动,沃伦斯基仅是瞅了一眼,正如小说最后沃伦斯基也理解不了安娜内心的痛苦。安娜“看清了人生的意义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明白无论是哪里,“到处都这样,永远都是这样”。安娜忍受不了虚伪的婚姻,也忍受不了即将消失的爱情,她反抗传统婚姻制度,反对社会的束缚,选择用死亡做最真实的自己。安娜的死是对理想爱情的忠诚,安娜的死是伟大的,她永不愿成为爱情的奴仆,她要掌握自己的爱情。同时安娜的死是自私的,她抛弃年幼的儿女却为爱而死。安娜最后也没有明白,仅靠激情和情欲建立的爱情是无法长久的。

繁漪的“死”是精神的死亡,周冲和周萍的死重击了繁漪的精神,她成了“活着的死人”。繁漪在周冲死时“倚门怪笑”,狂笑道“冲儿,你该死,该死!你有了这样的母亲,你该死!”[9]周冲的死使她失去了母亲的身份,周萍的死使她丧失情人的角色,繁漪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死了,于是她又回到了楼上,即使没有周朴园命令,她仍一辈子生活在楼上。周萍像他奸诈虚伪的父亲那样,引诱了婚后孤独无依的繁漪,繁漪的爱是孤注一掷的,繁漪的身体和思想都是受制于人的,她的身体受制于周朴园,她无法认定自己的身体是否生病,她的爱情受制于周萍,周萍轻易地抛弃了这位继母。繁漪的悲剧是中国式女性悲剧,她终究无法摆脱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束缚。

繁漪和安娜的爱情都以悲剧结尾,但两人爱情的性质却不同。沃伦斯基是安娜枯燥生活中的升生机,沃伦斯基代表一类人——青春活力的贵族子弟。沃伦斯基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即使他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生机勃勃的男性都会成为安娜的爱情对象。繁漪的爱情则只属于周萍,她别无选择。安娜是当时俄国社交界的明珠,她游走于各色人物之间。而繁漪作为中国传统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受过新式教育,这点新思想也被生活和周朴园磨灭。话剧中周朴园一回来,繁漪就只能在楼上度过,周萍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之前充满了诱惑,打开之后一切的罪恶、灾难、嫉妒向繁漪涌来。

(二)安娜与繁漪爱情悲剧之启示

安娜和繁漪的爱情悲剧是多方面造成的。时代对她们的爱情具有毁灭性的打击。“人是具有社会性的,一个先进性的时代没有悲剧滋生的土壤;相反,落后时代必然产生悲剧。”[10]安娜和繁漪是悲剧时代的牺牲品。安娜想要追求纯粹自由的爱情在当时是不可能的,安娜的自我觉醒和解放随爱情经历而发展的,当爱情陷于绝境,她的自我随之毁灭。而繁漪即使主动接受过解放思想,也无法抗衡旧中国的封建思想,繁漪潜意识里仍然是个旧式女人,她能接受与别人共侍一夫,她的妥协体现了传统道德和封建礼教的痕迹。

繁漪和安娜都不算是顶好的女人,但她们更加真实,饱含了自己本真的意识,因此托尔斯泰对待安娜谴责又同情,曹禺对待繁漪饱含悲悯。安娜和繁漪的悲剧不能仅算两人的悲剧,将二人的爱情悲剧置于整个文明来看,能看出是时代造成的,她们“呼吸不着一口自由的空气”,妇女行为的准则不是按照善恶的标准,而是按照他人的意志进行评判。她们的悲剧应该明白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抵抗整个社会的,“爱情、婚姻、家庭问题,归根到底是一个社会问题”。[11]女性想要达到真正的自由和解放,首先要从社会中解放出来,赢得尊重和自由。个人的清醒是无法改变群体的命运,女性只有自觉地去改变自身的地位,追求自身的独立,才能寻找到出路。因此,安娜和繁漪的爱情悲剧是具有超越时代的意义。

参考文献

[1](俄)列夫·托尔斯泰著[M];草婴译.安娜·卡列尼娜下.北京:现代出版社,2011.01.

[2]何孟良.解读爱情与欲望——《安娜·卡列尼娜》和《金瓶梅》女主人公形象比较[J].名作欣赏,2003(12):40-43.

[3]曹禺著.雷雨.精装典藏版[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02

[4]曹禺.雷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5]马薇.《雷雨》和《大雷雨》中女主人公的“雷雨”性格[D].安徽大学,2012.

[6]曹禺.雷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7](俄)列夫·托尔斯泰著.安娜·卡列尼娜下[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05.

[8]张淳.异中有同律 同中有异曲[D].吉林大学,2004.

[9]曹禺.曹禺作品精选[M].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

[10]欧阳琼晖.永恒的冲突:人性与社会性的矛盾——试论安娜·卡列尼娜悲剧的实质[J].现代语文(文学研究版),2007(03):59-60.

[11]郭运恒.“解放了社会,也就解放了自己”——鲁迅、胡适论女性解放[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05):14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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