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夜生活》里的长沙

卢付林 岳凯华

从早期诞生到当今繁荣的路程上，城市空间与影像技术的合谋互动早就司空见惯，无数电影在银幕上记录着城市的生活、充斥着城市的意象，有着一种学界所云的“永久拥抱”的关系。今年“五一”档期在全国院线公映的电影《长沙夜生活》，就是城与影“永久拥抱”关系的生动诠释和形象范本。

城市·领衔·主演：特别的导演情怀

电影片头或片尾的演员表，一般都能看到是由明星挂帅领衔主演、主演或联合主演，而《长沙夜生活》居然别出心裁地把夜色沉沉、华灯升起、烟火气足的“长沙”这座城市置为“领衔主演”，这个举动乃大胆创新。

纵观中外影史，以城市命名的电影经典已不少，像国外的《卡萨布兰卡》《午夜巴塞罗那》《罗马假日》《攻克柏林》《布达佩斯大饭店》等，像国内的《上海滩》《唐山大地震》《重庆森林》等，但只有《长沙夜生活》完全就是为一座城市量身定做的影片，不仅片名中有“长沙”，而且片头直接醒目地将其冠名为“领衔主演”。

一般而言，所谓主演都由活生生的人担任，且绝对是戏份最重、演技最出彩的角色，其中领衔主演一般有男主角和女主角，有的影片甚至只有一位领衔主演，其他都是配角。而只有一个“领衔主演”的影片，对担纲的演员要求就非常高，《长沙夜生活》居然让“长沙”这座城市来充当唯一的“领衔主演”，由此可见“长沙”在这部电影里的地位何等重要，导演张冀是把它当成出镜多、影迷众的大咖、巨星、明星一样来看待的，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人文情怀！但它却不是这座城市的纪录片、宣传品，而是一部感人泪点颇多、情节曲折动人、故事生发于长沙的剧情片。

湘人·夜景·美食：地道的本土气质

这部电影的职员阵容，“含湘量”十足。生于保靖的导演张冀长期聚焦中国大地上的人和事，这次将镜头对准了尹昉（长沙人，饰景为为）、张婧仪（邵阳人，饰何西西）、张艺兴（长沙人，饰何岸）、吴军（桃江人，饰老谢）、罗钢（长沙人，饰何敦化）、廖凡（长沙人，饰落魄男子）等一群湘籍演员，共同演绎长沙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全力诠释繁华长沙的青春风采。

夜猫子景为为沉浸于哲学天地，在二十四时辰书店邂逅就要离开故乡的何西西，于是相约搭伙夜游。一路上，参加书店的诗歌分享会，在街头尽兴演唱，何西西还聊起同父异母的哥哥何岸。此时，何岸正骑着摩托车穿梭在霓虹灯闪烁的长沙街头。就在脱口秀的演出场地里，父亲何敦化出现在观众席。同一个夜晚，老谢与陈清智、梁宝琦守护着摩天轮，边欣赏夜景，边感叹打工不易。同时，大排档老板娘、与何敦化离异的丽姐则最后一次掌勺做粉，决定让徒弟旭哥接手经营。

随着这群平凡而努力的小人物在夜晚长沙的邂逅、失恋、恋爱、离开、留下、和解、团圆故事的展开，五一广场、黄兴路步行街、文和友、太平老街、摩天轮、湘江桥、岳麓书院、渔人码头、橘子洲头等长沙景点在轮番登场，口味虾、糖油粑粑、小炒黄牛肉、茶颜悦色等长沙美食在悉数亮相，烟火气息扑面，市井之味洋溢，共同构成了长沙夜晚鲜活动人的景观和热情洋溢的面孔。

哲学·英雄·爱情：鲜明的文化符码

银幕空间能使“现实城市”成为万众瞩目的“电影城市”，在于“被電影塑造的城市”享有了品牌效应的多元文化。《长沙夜生活》这部电影所呈现的哲学、英雄和爱情，使得经过三千多年文明浸润的长沙又有了夺目的“城市光晕”和鲜明的“文化符码”。

影片开头镜头并没凸显“脚都”长沙的世俗气息，而从本地青年男女景为为、何西西在书店哲学专区蛮横霸道的对话中，彰显了这座城市骨子里的哲人面相。这段唇枪舌剑的口水战和骂街式的口语交锋，围绕的人和事居然是萨特、本雅明、维特根斯坦等哲学家。从安静的书店和生僻的哲人开始书写长沙夜生活，深邃晦涩、似懂非懂的哲学论战看似匪夷所思，实则别开生面地改变了人们对长沙城市的刻板认知，带来了新鲜的观影体验和别样的都市想象，不仅没妨碍烟火味道的升腾弥漫，反而打通了现实生活与理想情怀间的通道，提升了长沙城市特有的哲学气质。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何西西随后在书店即兴分享的诗歌，却是俗不可耐的地道长沙话：“你要怎样（你咯是何解喽），你又要怎样（你又要何解），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要何解就何解啰）”。虽引发了在场女青年“这也叫诗”的疑问，殊不知打油诗背后隐含的却是一首壮怀激烈的英雄赞歌、呈现的是缉毒女警义无反顾的英勇壮举！原来，“你咯是何解喽”是一位女警查毒、缉毒的接头暗号。这部电影并非刻意塑造英雄，甚至没让这位女警现身，只通过那个跌跌撞撞的落魄男子，逢人就说这句暗号，并称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观众才懂得这部电影在以独特方式缅怀英雄、崇仰英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英雄是一个民族最闪亮的坐标，这位无名女英雄正代表了新时代长沙的精神坐标，值得传颂、讴歌和推崇！正因有英雄人物的守卫，长沙夜生活才能如此岁月静好！由此可见，英雄文化是长沙城的灵魂防线，更是新时代中国的精神长城。

随着剧情的发展，何西西在车水马龙的步行街上用流利的英语唱起了美国民谣经典《Five Hundred Miles》，在结伴夜游的路途上又引用泰戈尔诗句“爱是一道光，使生命在黑暗中发芽”大胆表达爱的追求，这显然与始终挂着“你是不是想睡我”口头禅、对陌生人充满戒备心理的何西西判然有别！虽然这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何尝不是现代都市年轻人情感状态的真实体现。在这个浮躁喧嚣又充满诱惑的社会里，青年男女表面上喜欢热烈疯狂的短暂爱情，内心中又何尝不对真爱充满神往，由此观众才能理解何西西桥上一跳的大胆举止！这对年轻人的一见钟情，体现了长沙城市生活的温情可爱。而景为为吟诵的《星光灿烂的夜晚》中“我抬起头/望着头顶/一个群星闪耀的夜晚”之类的忧伤诗句，实有哲理的闪光，更有爱情的沉思。事实上，这部电影不只有何、景之恋这条主线，还聚焦了宝琦与吴沅、本地男与外地女等一批年轻人的恋情，并一笔带过何岸的恋情，又间插了取消摩天轮焰火的客户恋情。同时，还书写了成年人的爱情和婚姻，如基层公务员何敦华与大排档老板丽姐的离婚恩怨，没了女人的老谢守着摩天轮独自买醉，老了堂客的吴伯常来大排档坚持嗦粉，踟蹰书店街头的落魄男子总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大排档徒弟旭哥半推半就地从丽姐那找到了归宿。尽管这部电影浓墨重彩的爱情故事和婚姻变故，多以分手告吹作结，少有缘定终身结尾，但弥漫着人情味，又充满着烟火气，使得长沙城的爱情文化更富生气和活力。

总而言之，这部电影摄取的虽只是新冠疫情后长沙一夜发生的零散故事，但于陌生的“雅”与熟悉的“俗”之视域内，在千丝万缕般的平凡故事演绎中，生动展现了长沙这座城超强的包容性和多元的开放度。无论土生土长的长沙人，还是外来打拼的异乡客，他们人生故事的悲欢离合都与长沙密切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