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北京

2023-09-21 04:43邱轶
青年文学家 2023年23期
关键词:红叶北京

邱轶

一、北京凤凰岭周记

(一)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歲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长安古意》节选

特地选了印有《长安古意》的服饰进京,因为“人大”(中国人民大学)访学和“北大”(北京大学)论坛都还没有办理好,就先去了凤凰岭。4A级景区的风光是不错的,山体有着华山的水墨神韵。其实,这边的房子我还挺喜欢的,齐齐整整,有学校宿舍的感觉,差不多有十栋楼,大概能住五百个人吧。这学期没有我的课,如果有,差不多也是这么多人吧。蓝天是很清透的,山脊是很顺滑的,楼是很明净的,餐饮是很和味的。孤寂是孤寂了些,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都那么隔着,也算沉淀。可惜没有笔记本,减少了学术性。

午睡时,梦见一个小虫子爬进我的脚里,我怕痛,又不敢拉扯,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帮它钻过去了。然后,我看着我脚上的洞发呆。避世的梦境如此单调,我的行文也只能如此空洞了……

我在成年以后就没有体会过这种沉迷读书、不问世事的生活,虽然有这样的机会,我却心有惶惶,从来没有体验过一天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很多时候还是羡慕的。我的脸上与笔下写满的不是清纯,只有寂寥,也没有沉稳笃定,只有孤注一掷般的莽撞。这种决心带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绝境。就在这绝境里看吧,好好端详,好好体会。

(二)

郁达夫说:“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的。南国之秋,当然是也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譬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我今天一清早就想把这北京的秋天看得仔细了,却没有,因为今天的雾浓稠了一整天,一直到了晚上,还是笼罩着迷茫的我。我站在门口幼稚地吹了一下,总觉得它是近的,拨开就能再览那秀脊清骨的山色。我很紧张,会不会有人看见我觉得我痴傻。恰好发现对面楼新来了四个女孩子,她们彼此热络得很,也纷纷看了看我,却并没有昨天几位大哥的爽朗,直呼呼地招呼着我,她们只是不时地望望我,好像觉得大家的存在都很突兀,再不能更贸然地招呼什么了。

南方的雾,一般艳阳一照,就不见了。若是真的等不到艳阳,人潮车流稀释得快的,也撑不到一上午的络绎不绝,笼不出一个化不开的世界来。这凤凰岭的雾还真是锁了,不走了,却不是轻飘飘的,得拔了,撕了,扯了,浓的、淡的,那是表象。

夜里的山风轰隆隆的,似要翻了那屋子,四下扑着,灌着,“呼呼啦啦”“乒乒乓乓”“轰轰隆隆”的,无关雷雨,确很有迅雷疾雨之势了,从晚上八点到次日凌晨一点,还不肯歇了去,一阵漫过一阵,狂乱着我。而我秉心静气地候着,听着,寻思着。哦,北方的风,应该就是这样子啊。

(三)

“秋树倚秋石,秋云抱秋山,秋阳染秋果,秋意满秋天……”我画好这山云霞树后,有人如此评价我,恰好我还没有什么引子开篇,那就这样吧。

昨夜风劲如雷般轰鸣,清晨四下望望,我们这排十八间还剩了我们四间屋顶,果然得是这等风力。浓雾消歇,蓝天如洗,霞光叠染,云朵沾满了朝夕艳色裹成一团,燃成旖旎。山还是那座山,这三天所见却是不一样的,初见淡然,复看雾浓,再看沉浑。我笔力虽是不够,却也略知洗蘸加持,就当是条件有限吧,再落墨还是勾得出的。

三天了,还是没有梳妆的念头,虽是日日月圆如中秋,却跬步不能行。我想起我这许多年向往的避世竟是实现了,还是有些惶惑。我想,既然都这样了,那就索性坦然吧:放肆地追剧,放肆地吃肉,连淀粉极高的碳水化合物也一口不落。粉条饺子真的很新鲜,泡菜粉丝也很美味,我就一直吃了睡,睡了吃,舍不得落下一口,我这放肆得像是不打算复工一样了。自律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那就不自律了,凭心肆意妄为,吃了睡,睡了吃。谁说低级趣味不快乐呢?当然,我也想过把粉条鸡腿这样的快乐升华一下,升华成山珍怕是有些虚妄了,那就不升华了。谁能说看得见摸得着的温饱不是恩惠而是美好,算不算升华呢?继续—吃了睡,睡了吃!

(四)

果然,每天的山色都是不同的,今天的晚霞把山峦的小顶峰着了红晕,俊秀改了柔媚。天气暖和,我就在走廊上画画,有人说让我画好了签上名字送他。我知道,这是一种鼓舞,毕竟在这与世隔绝的日子,我们看的是同样的天高云淡。

今天还有几只燕子飞来飞去,也算有了些许生机盎然。

月还是一样的圆,隔着看不清楚的街道,灯火闪耀如波光浮动,我羡慕得不得了。四天了,还有小半日子……

(五)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

无思远人,劳心忉忉。

—《诗经·甫田》节选

看了五天的凤凰岭,画了四天,今天勉勉强强、匆匆忙忙、凑凑合合地画了幅素描。因为我只有一支改稿子的自动铅笔,没有其他型号的画笔,所以实在是刻画不出个什么层次来。云霞也画不出个点睛,就这样吧。每天人来人往,我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惆怅。我四下望望,发现有几处狗尾草很有童年的感觉。童年的寒暑假,我总是被关在“华科大”(华中科技大学)的俄罗斯楼里面的,假期作业总是一天赶完,后面的日子整天画画、写字。我还是一样,趴在窗户上远远望着蓝天、白云、古木、野草。谁还没有过自己动手把狗尾草编成风琴、编成戒指、编成各种可能的童年呢?谁知道我童年时期唯一的理想就是在学校关一辈子呢?由不得我吧,我也终究是变了的。

傍晚的时候,阳光又染得山峦明丽了些许,这明暗交界得不够分明,我不禁觉得是我水墨功力不够,还得是用素描来勾勒,尽管很努力,也没有尽然。晚上听了一点儿金融学的课程,云里雾里,还是画画算了。今天我觉悟了,不再纵容我无所事事的食欲,慢慢回归健康的食谱。今天的天气很像第一天来的时候,今天的心情很像还没有来的时候,说明五天了,我终于适应了!我的适应通常就是在要离开的时候—如此迟钝、滞后,慢半拍。

(六)

还是“海底捞”小火锅好吃,我已经一周没有吃辣了,感觉心灰意懒……又不是江浙沪,吃那么清淡……每到晚上我就睡不着,凌晨的时候趴着四处看,也没有什么明亮的灯光和我一样,不眠不休的。

今天天气淡雾蒙蒙的。素描老师说:“这种天气明暗分界不明显,如果实在想画面层次加强,只能按照距离远近加深浅。”我想回家以后多用一点儿专业铅笔,按照前几天的艳阳高照的色调再修正一遍,我的写生估计只能如此随性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安妮·埃尔诺的作品《一个女人》也看完了,窃喜一下。我很是习惯作者的叙事风格,没有任何文学技巧的抒情年代,我也是这么创作的。当然,她的通透悟性和大事记的插入顺理成章得多。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强加名目的味道。但总的来说,时间轴、空间轴简化的这个浓缩性,又铺出了大背景的深刻性和社会性,这个还是很有功力的。

昨天,我还看了余华的《别人的城市》,他说,“我不是北京人,但我居住在北京,我与这座城市若即若离,我想看到它的时候,就打开窗户,或者走上街头;我不想看到它的时候,我就闭门不出。我不要求北京应该怎么样,这座城市也不要求我。我对于北京,只是一个逗留很久还没有离去的游客;北京对于我,就像前面说的,是一座别人的城市。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或者说作为我自己,住在别人的城市里是很幸福的”。

(七)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北京的秋天浓得抹不去,于我,还得是那一路一路的红叶吧,不论悲喜。

我穿的是渐变红色的丝袜,我自以为并没有很俗气、很风尘。我的表达能力有时候不一定非常准确,衣品也是,但我以为是准确的。我的棉袄也是渐变蓝色的。陆俭明说过,同类递进,渐变红和渐变蓝算不算?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递进我不确定,但并列是肯定的。既然是并列,我就做得很和谐。

我在与日俱增的悲喜中,尽可能地凝视。枫叶比南方红得多,有的叶片大一些;银杏比南方多了红镶边,像极香郁回甘的乌龙。我生平最怕的景象,便是青黄不接的萧瑟。那红叶一寸寸衬了进去,就多了几分好景悠长的念头,用炙热饱满撑够一季清冷的秋天。

凤凰岭的山体一如前期,峻峭洗练、绵延规整、秀脊清骨。近了,却还有另一面的景色:山峰朵朵如花绽放,散落的石堆有如落英缤纷,或多或少的,点染一境。

二、秋访北京紫竹院公园

“愿作鸳鸯不羡仙”“年年岁岁一床书”。我都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北京逛公园。我们在我们的城市,都是清晨到凌晨的改稿、对稿。三审完了,我想画个什么送给她呢?我以为会是竹子的,她却选了鸳鸯的小扇子。紫竹院公园有竹子又有鸳鸯,总得去逛逛了,不然我们这北京的岁月,依然清晨到凌晨的改稿、对稿,还有什么羡慕、向往、牵挂、忧虑拿来纪念?

我常常想起考研北漂的日子。在“国图”(中国国家图书馆)和“北师大”(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的梦醒泪流,在地铁上的深夜憔悴,还有我数次梦见的科尔伯格和恩格斯……我是如何得空端详,慕了梅桥、荷池、格桑开满,慕了海棠含苞、玉兰隐芳……

我今年临摹潘天寿,去年是吴昌硕,前年是齐白石,主要是我一心想寻访一场精彩的版画展,既有古木纠缠、楼宇林立的图画,也有洋洋洒洒、行云流水的文字,甚至大师的手笔也收录其中。硕士期间,我在上海徐汇艺术馆也见过一场版画展,那时的我神情淡漠、不以为意,并没有如今这般沉醉坦然。

有处高亭也是难得迎了门,大红帷幔顶上铺满,有如戏台,双人椅很是精致,铁艺玫瑰花不似山水田园的藤艺,露台的堆砌有疏有密,有隐有蔽。园林山石秋草,不凋敝,也不萧瑟,暖阳艳丽。

景区沿水有亭桥,题字与名山石上的字体一致的苍劲有力,背景说明文字一致的秀丽雅正。我这个人固执,总喜欢反反复复去一样的地方。“有的地方去过一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到了。”她说。我没有说话,如果只去一次的地方,我根本不会去的。同理苦了我的编辑了,因为只发过一次论文的缘故,加上我从来没有按时完成,所以,我们改了整十个月了。论文内容并没有多么高明,可我放不下。我真心觉得对不起我的编辑,因为我的放不下,她陪着我耗了十个月整。我们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呢?实在是没有了。她说,她的省作协编号是“4”开头的。也就是说整个湖北省我们这般的人,只有四千人,如此,我忽然觉得自己原来是个小众群体,连博士都快普及了,我们还是个小众……

三、香山红叶

虽然我从小就知道达尔文的那句“不要因为长期埋头科学,而失去对生活、对美、对待诗意的感受能力”,但我更适合另一句话,“生活尚在苟且,我凭什么诗和远方”。

二十年来,我第一次愿意去欣赏北京香山的红叶。生命中有无数的路过,我更适合另一句话,“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不是我的准备,都是路过的,既然路过,何必深究。对于香山,我唯一的准备只有杨朔的《香山红叶》,那就去看看吧,嗅嗅香山的芬芳,是怎样的浓重,是否诠释得了苟且的生活中,磨不尽的诗意美。

纷至沓来的游客挤挤攘攘,我险些忘却了“静宜园”这样美好的名字。玉乳泉和阆风亭,各有机械工程學和人文学的内涵侧重。香雾窟是半锁的,我沿窗窥望,里面极尽舒适之能事,有软席、软座、真皮厚枕。从香雾窟到香炉峰,主道人潮汹涌得简直前胸贴后背。在和一个陌生男子手肘相碰之后,我想先下山去,再换个日子登顶。此时,恰好有人另辟了蹊径,我当然会跟了去。恰如杨朔之际,上了半山亭,真是一片好景。烟树深处,藏着北京城。我拾得几枚红叶,甚是宝贝。那红叶漫山漫树地兀自生长,通常我再怎么细细端详,哪怕是触了,抚了,嗅了,也是不想攀了,扫了,折了,携了,制了,鉴了,藏了。那红叶有的还未红透,却也补了青黄不接,圆圆满满的;有的红得发紫,密不透风的匀整,笃定淡雅。山上还有些好似红毛丹的红果,清清甜甜的。再一路往上走,都是走得通的,我从深山密林罅隙望见的别有韵致的云层,不是云层,是那北京城的齐整白净,俯瞰了去,竟然不是古都的巍峨气派,倒是古镇的钟灵秀毓。

山顶香炉峰的侧边留出了些许静谧。我看那层层山林、片片红染确是好看的,我从不曾停下脚步识一境春秋,寒窗数载,寒梦三尺。好景过长,我都觉得不真实。红叶万千,美得做作,却也真实。难得做作又真实,我才肯用了心去。下山一路的野径避世,辨那山风谷谷,却悟得隐不住的芬芳。真真是香山香叶,有苏轼独尝的柑橘之味。携一记枚举,题一书揣度。

“北方的秋意浓”,郁达夫说。我看这香山红叶,一整月的北京生活,确实有浓郁的感受。洗练的蓝天,厚重的稠雾,狂野的山风,殷实的红叶。我想起前几天的浙江省软笔考级,考级纸很大的,我必须把字大得填满了去。一气呵成地写完,总觉得轻薄了些,我只好脱了衬衫,俯卷纸上,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注入笔端,才蕴出了笔锋。浅表处蘸浓墨是没有用的。那浓,还得倾了全力,起承转合。书画浓不浓,秋意浓不浓,能有什么社会价值,审美这项艺术,和爱情一样奢侈,苟活如我,该放放,该舍舍,还得像梁凤仪的《异邦红叶梦》一样。

在北京待了整整一个秋天,浓郁的北方秋色真是久违又魂牵梦萦,好景如此绵长,已很是奢侈了。我满载着热望而来,满载着怀念而归。这一季的天高地阔、皇城相府、山脊秀骨,都揽进了我的念念不休。我本意再赖出半阕冬天来,确是不敢了,渲染太盛总会是要收敛一点儿才能清醒,走出去,走回来,不提再见。

四、无尽弯路,体无完肤

下午核对《武汉故乡》的定稿,找同学要了“武大”(武汉大学)樱花最新的照片,很好看。昨天和“武大”时候的同学吃饭,聊了国际时事政治和工作、论文、感情纠纷,但我真的没有足够开阔的视野畅谈前一部分。我们还因为同一天生日这个契机,提几个绝对不能互相伤害彼此的问题—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年薪怎么样,房子买在哪里,什么时候毕业……这些问题我习惯性地一遍又一遍伤害自己。

除了长得好看,我实在是一无所有,而且这还害得我走了无尽的弯路,甚至体无完肤。关键是如今还胖了,也要老了,也快不好看了。我还是要继续走无尽弯的路,继续体无完肤。命运给了我这么多考验,我只能记录一下。文采斐然,归功于体无完肤的刺痛和绝望。

我没有对象、没有婚姻,从来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收入靠运气,不知道下一月的房租还交不交得起,押一付三的房看都不看一眼;毕业遥遥无期,论文第一章改了半年……每天唯一的体面就是看起来好看的装扮,还是个频频躲避追逐的“狂蜂浪蝶们”的灾难片。

人生每年应该有一点儿进步。我回首这么多年青春岁月,因为我的随性和自以为是,常常作出错误的选择,坚持着自以为是的坚持,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智慧、健康从不沾边,一切决定又都是愿赌服输。

这篇抒情文写得如此不诗意、不唯美,不适合我故作姿态的风格,我想补点儿虚的。下午,我丢了几件很好看的衣服—买它们的时候我都是鼓起全部的勇气,想尽情真实、自我一点儿,陪我半年的生命力,实在是短命。下午阳光很大,我抱着衣服丢掉的时候,并没有不舍,反觉得值。仪式感的意义就是实质性的不在,仪式性的当然没有意义,咎由自取还要自欺欺人说纪念,就是成年人的妥协和自我安慰。

多活一集算一集的人生文本,我已经苟且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算进步呢?“北上广不相信眼泪”的故事,在《秋意集》中。我走岔的路、受过的伤,自己买单,自己续杯。

五、尾声无言

(一)紫藤萝

我梦见久别的家,不忍匆匆。常逛的店老板娘说:“真是时候啊,有新的玉镯。”我虽无意,却也礼貌性地看了看:不是我喜欢的晶莹剔透天青色的温柔,有些暗调了;琥珀色其实也是隆重的,配饰我还是喜欢浅淡系的。真金白银也行,钻石珠宝也行,单调华丽到耀眼。我又试了本季新款的高跟鞋。

我想在家多待几天,把“五一”加班赚钱的计划改了,想着得找手机改签,然后我就醒了,就拿手机写了这些。

其实,我本来想写点儿暮春的花。在校园的时候,它们一路一路铺面地浸透着我,雨前的幽香,雨后的漫迹,整个整个的,生灵灵的,提醒我生命的鲜活气息。

我觉得紫藤萝甚是好看,早年有教材收录宗璞的《紫藤萝瀑布》,果然是读透了去。幸或不幸,有名、有姓、有教材,也算不是荒芜了一生。

(二)什刹海

我还没有细读老北京的胡同,没有站在窄弄长灯下染指青砖,还没有品尝地地道道的老北京炸酱面。有人说:“既担风月也扛山河,山河的风月,还是走过。”这后海,我一个人来过好几次,偶有不是一个人的时候。

下午刷短视频,了解了“喜伤心,忧伤肺”。这北京一年的日子,伤心六次,伤肺三次,都成了病历。如今更甚,直接成了受罪。自作多情和执念太深真的是罪大恶极。智者不入爱河。

下一步,潜心论文,赚钱活命。

穿行昔日的元大都,总不免想起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恍然穿越苏醒,还是身处酒楼歌台,招呼挥手的是昔日相识,近旁莫认的是近日相识。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的背景歌曲是不知谁唱的《字字句句》。

本来,在妈妈来北京的时候,我们就想去石景山公园转转,后来司机走错了地方。我和妈妈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情,只能回酒店躺着了。我觉得对不起她,忧心忡忡而来又惊魂不定而归,总该要去些值回票价的地方—但我确确实实没有力气,遗憾就遗憾了。这次再来,我就去了。我看那山是绵延的,那水是清透的。治愈系还得有姹紫嫣红一片。摩天轮的灯光,像烟花炸开,一地梦碎,确是美得难以企及。

记,莫言《晚熟的人》:“当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只有牺牲那个最善良的,才能风平浪静,一旦那个最善良的不愿意再牺牲了,就会被扣上一个破坏和睦的帽子,别不信,有不少人正在经历。人性的丑陋之处,就在明明自己揣着私心,却苛求别人大度。有些谎言杀人不见血,有些伤害足以诛心。”

(三)夜长城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从军行七首》其一

傍晚时分的路上,晚霞层层渗进天际,好看得有些令人心动。远的近的,雄关漫道都不似平日威严,百转千回的五光十色覆了人间格调。“梦回长城,八方来鹤”,前路花叶蝶舞一派热闹,还是“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字迹遒劲。

仰首是春,俯首是秋;月圆是画,月缺是诗。月圆,繁灯,乐音不绝,是纸短情长的空空如也。我从南到北,又从北往南,极端地走着;我从白日走进夜色,又从夜色走往白日,极限地走着。

凌晨五点半自然醒来,没有错过六点半的高铁,我竟然莫名有一種平和坦然,我的幸福感简单到不错过“红眼班次”(指在深夜至凌晨时段运行的高铁班次)就足够了……

我忽然想到之前在上海迪士尼排队两个小时等过山车的事,我前面的年轻妈妈“灵魂拷问”她的女儿,她说她真的不能理解,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从凌晨五六点钟开始排队,千里迢迢、不辞劳苦、翘首以盼,顶着正午的酷暑,即使汗流浃背也要坚持那么无聊且无趣,哪里都有,哪里都一样的儿童级项目呢……

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忽然想到,我们的一生不也是这样?是什么让我坚持凌晨五六点钟开始奔波谋生,千里迢迢、不辞劳苦、翘首以盼,顶着酷暑严寒,即使披星戴月也要坚持这么无聊且无趣,哪里都有,哪里都一样的低配版人生呢?我看了一眼我的论文,我忽然觉得,那就是全部的答案。

我前几年在武汉的时候创作的作品获得了湖北省硬笔书法一等奖,其中关于萧红的内容,我很喜欢:“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逆来的,顺受了。顺来的事情,却一辈子也没有。晚来偏无事,坐看天边红。红照伊人处,我思伊人心,有如天边红。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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