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呼唤五种宏观成本新理念

2024-01-03 13:24刘明辉博士生导师副教授
财会月刊 2023年20期
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成本

刘明辉(博士生导师),王 扬(副教授)

一、引言

从工业和农业“近现代化”、“四个现代化”、“社会主义现代化”,到党的二十大报告全面系统地阐述的“中国式现代化”的科学内涵、中国特色、本质要求、重大原则、战略安排、目标任务、实践要求等,我国各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以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指导,不断开创着中国式现代化的道路、理论、制度和实践,推动了世界人类文明形态的发展。中国式现代化不是资本逻辑主导下普遍唯一的现代化,而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条件下,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相适应的发展进程中形成的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统一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高质量开启中国式现代化的基本路径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这就要求我们以更深刻、更有针对性地反映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工具和理念,认识新发展阶段的重大突出问题——高宏观成本或宏观成本意识不强。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中国式现代化的五个鲜明特征包括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这是时代特征,更是时代之问。从上述特征角度来看,构建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特征相匹配的宏观成本新理念,是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必然选择,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客观要求。

成本是刻画经济领域生产生活方式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统一规律的概念。因不同的目的(机会成本与实际成本等)、不同的对象和领域(企业成本、国家成本、政府成本、社会成本、制度成本、决策成本等)、不同的研究范式(经济学、会计学等)等,生产生活实践与理论研究中的成本具有差异性和多样性,但就其经济实质而言,是对生产、交换、分配等经济全过程,在既定物质基础和知识、技术、能力条件下,使用资源展开价值转化的刻画和反映。过程注重投入产出的变化,包括初始投入要素和资源、转化过程中的持续投入或消耗,以及生产生活方式对转化过程的不利影响,是要素和资源能力在技术与科学的作用下发生的转变,无论作用方式是直接还是间接,表现形态是有形还是无形,认知是显性还是隐性。结果注重产出聚集的载体,可以是私人产品或公共产品,也可以组织管理或决策,以及使用不同的时空范畴加以界定。同时,价值转化与生产关系及相关制度、价值理念及其计量工具选择密切相关。由此可见,成本在微观和宏观层面均具有重要的意义,但作用机理和路径有所不同。宏观成本具有方法论的基础性、广泛性和综合性特征,是从系统和整体角度研究重大问题的工具与理念,对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具有系统性、综合性、整体性的重大价值。

对于宏观成本概念的理论研究,主要包括以成本承担主体或利益主体视角定义的国家及多层次宏观管理成本(刘红霞和韩嫄,2003;颜剩勇,2005)、以“外部性”视角定义的社会成本(林万祥,2002;贺立龙和陈中伟,2013),以及实证研究中国民经济体系运行的宏观收益成本效率(陆家骝,2004;许开国,2009)。本文提出的宏观成本新理念是基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五个鲜明特征的具有鲜明问题导向和时代特征的宏观成本,是宏观成本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统一,是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亟需树立的与其特征问题相匹配的宏观成本新理念。

二、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式现代化呼唤国家治理成本理念

随着治理理论的深入,国家治理成本问题逐渐成为国家治理领域重要的成本概念。总体来看,其包括集合观和单一国家主体观两类,前者如肖湘雄和曾芳(2015)将政府治理成本、社会成本和生态成本组合称为国家治理成本,后者如燕继荣(2018)认为整体国家治理成本是制度成本。政府治理作为国家治理中最重要的能动主体,政府治理成本或政府成本概念的研究更为深入和广泛。比如,早期周镇雄和何翔舟(2001)将政府成本定义为政府及其行政过程中的开支和费用,以及由此带来的现今和未来的间接费用,包括政府会计成本、政府机会成本、政府风险成本、政府社会成本、政府边际成本;从提供公共服务的角度来看,政府成本是为社会提供公共服务、公共产品所付出的费用之和,以及为获取某种收益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包括公共管理、公共服务过程的支出及间接性损失。此外,与上述广义政府成本相对应,狭义的行政成本或称政府运行成本,包括人力成本、公务成本和设施成本。这些概念归纳,即使剔除研究视角和成本范围的影响,成本概念和具体内容之间的内在逻辑一致性也不足,将会计成本与经济成本并列,对支出、耗费、现今和未来的间接费用或间接性损失的范围界定不同,可能会造成实际应用中更大的混淆。臧乃康(2005)认为政府成本主要指政府在供应公共产品、进行公共管理过程中所发生的各种费用的总和,包括政府的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其中政府的生产成本是指政府向社会公众提供公共服务、生产公共产品、履行公共管理职能过程中“人与自然”的活动所产生的成本,政府的交易成本是指政府在向社会公众提供公共服务、生产公共产品过程中发生的“人与人”之间的活动产生的成本,即制度成本。江永清(2010)认为政府成本概念的提出与改革开放和国家建设的发展密切相连,表现为国家机关经费和行政费等行政成本概念,尤其是行政机关的消耗日益成为影响改革开放进程的严峻问题。蒋文能和余海岗(2011)提出,对政府成本的研究需要建立在传统的政府内部管理、新公共管理下的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视角的基础上,并向社会治理视角转移,通过构建政府决策、执行、监督、评估、成果共享过程中公民参与治理程度(广度和深度)的模型,从内部和外部两个角度研究政府成本。

上述对于国家(政府)治理成本概念的理论归纳,反映出国家、政府治理实践随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成本概念显现出时代性和渐进性特征;但从理论上来看,仍对成本的核心内涵——价值转化过程刻画关注度不足,国家治理成本的主体指向仍不明确,也缺乏在实际中具体化、可操作化的应用场景。

1.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式现代化呼唤的国家治理成本概念。国家治理成本,是以政府作为国家的代理人为主体,其在履行职能时作用于经济社会体系全过程的价值转化投入、消耗或漏损,以及应对社会运行矛盾或冲突时的隐性损失。国家治理成本具体包括:维持政府自身组织体系运转发生的支出;政府作为一种资源配置机制,在价值转化过程中对资源配置造成的漏损或隐形消耗;应对与化解社会运行冲突和矛盾的投入及隐性损失。经济体系的运行主要是人与人、人与物之间持续的相互作用,资源配置漏损侧重于政府对人与物之间的负面影响,而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对人与人之间发生冲突或矛盾及沟通过程中造成的隐性影响,即应对社会摩擦的隐性消耗。

2.降低国家治理成本是应对人口规模巨大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挑战的总开关。人口规模大可以摊薄企业的研发成本、固定资产投资成本、材料物资采购成本、人力成本、物流成本和市场开拓成本,有利于国内企业以价格优势打败国外竞争对手,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导致国家治理成本的上升。

第一,国家治理成本理念是改进和优化国家治理体系的基础性和结构性元素,人口规模巨大客观上导致政府治理组织体系及其运转成本居高不下。廉价政府、节约型政府是我们无产阶级政党的重要特征(江永清,2010),是国家政权合法性的重要保障,是提高人民满意度的基本条件(赵爱英等,2021)。而人口规模巨大会导致治理规模①问题突显。人口规模与“组织制度”高度相关,特别是国家层面的组织制度。政府组织的广度、幅度和层级以及组织规模、组织方式都会影响组织运行成本,组织运行成本和组织变迁成本是显性的治理成本。同时,组织管理、信息不对称、利益不一致带来的交易成本也导致隐性消耗增加,效率降低。人口规模巨大要求必须将组织有效性与组织成本协调相匹配,但组织的刚性和固化、政府预算制度的影响,均导致组织运行成本弹性小和成本粘性大,显性和隐性运行成本高居不下。党的十八大以来,“三公”经费的严控在一定程度上使运行成本得以控制,但由于缺乏成本控制理念、经费使用的转移性操控等,总体来看,政府运行成本仍需进一步压缩。

第二,国家治理成本理念是提高国家治理体系运行效能的资源性和约束性要素,人口规模巨大下的政府宏观管理使资源配置的无效率或低效率成为常态。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行的以政府主导的资源配置机制使经济取得了可观的增长,但近年来部分研究表明,政府若过多干预经济,将恶化资源配置(Restuccia 和Rogerson,2008;Guseh,1997;Folster 和Henrekson,2001;Roy,2009;姜磊,2008),朱荃和张天华(2016)也通过对1998 ~2007年我国各地级市数据的实证检验得出,以政府规模衡量的政府经济干预降低了我国的资源配置效率,且在短期中断后会存在长期影响。政府过度干预经济还会使要素市场价格扭曲,如国有企业和国家产业政策可能会造成要素市场价格扭曲(杨帆等,2009),这不仅会影响微观主体的生产和投资行为,还会导致全要素生产率下降、技术进步迟缓、产业结构升级乏力、收入差距大、投资消费结构失衡等宏观经济问题(魏鹏飞等,2017)。此外,地方政府债务、政府投资基金、政府补贴、政府监管等政府行为均会影响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发挥的作用(钟委军,2021;常丽和武小楠,2022;李苗等,2019;杨文彬,2019)。除上述路径外,政府影响资源配置的方式还表现为对市场的基础性制度供给、营商环境的创造和维护等方面的影响,以及政府资源配置的行为会受到嵌入在社会关系中的网络②和结构的影响(雷玉琼,2008)。

第三,国家治理成本理念是维护与保障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稳定持续健康运行的调整及控制要素,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过程导致社会摩擦成本增加。社会摩擦成本将物理学摩擦力的概念移植到社会运行中,其是维持社会稳定和健康运转所耗费的资源以及应对社会矛盾、危机等所带来的隐性资源损耗。社会稳定是治国理政的重要目标。经济发展活动嵌入在整个社会网络中,随着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推进,特别是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过程中,在多民族,地域风俗风貌差异大,经济发展不平衡,城乡差异、收入差距扩大等经济社会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社会冲突和矛盾有不断加剧的趋势,在互联互通时代,社会敏感性和脆弱性持续增加,客观要求政府改变治理理念和方式方法,增加制度供给等改进系统性应对社会冲突和矛盾的制度机制,有效化解、预防社会冲突和矛盾,这无疑会额外增加社会摩擦成本,且投入或应对不足时会造成隐性损失。以群体性事件为例,李倩倩等(2022)基于网络开源数据,抓取2010 ~2019年媒体对群体性事件的报道309件,研究发现东部地区是群体性事件的高发区,约占总体的三分之一,且矛盾事件主要集中在邻避、住房、教育等民生领域,进一步结合风险特征类型分析得出,其中52.4%是与个人切身利益相关的维权事件,维权主体主要是出租车司机、农民工、村民等,但2015 ~2019 年上述人群在群体性事件中出现的概率在降低,投资者、购房者、互联网企业员工等中产阶级利益关系和收入分配的利益主体成为新的问题对象。

3.降低国家治理成本的路径和对策。前述分析表明,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主要从政府自身运行成本控制不足、对资源配置效率的负面影响,以及增加社会稳定运行隐性损失方面,导致国家治理成本居高不下。因此,降低国家治理成本需要在理论和实践中大力推广与应用,考虑治理资源投入、治理方式转变、治理程序优化,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目标实现。具体来看,政府作为国家的代理人,在降低国家治理成本中是最关键的主体,其需更新治理理念、创新治理机制,从自身、对市场机制的影响、维护社会稳定运行三个路径降低国家治理成本。

第一,继续“精兵简政”,降低政府自身运行成本。严控“三公”经费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公务接待、公务用车、公费出国等公务人员隐性福利的经费消耗,但办公用房问题仍是当前政府机构自身运行的重要资源,存在历史成本高且隐性等问题。一是政府机构用房总量资源占用多、数量大、产权构成复杂;二是前期按照标准化人均办公面积调控后,形式上政府机构办公资源问题得以控制,但其实质是造成了新一轮办公空间资源的浪费,为满足规定要求而引出额外的资源消耗;三是政府机构自身成本管理意识不足,管理手段有所欠缺。因此,推行办公用房成本综合治理势在必行,如贯彻落实“公务仓”等举措,提高存量资源的利用率,并进一步开发利用剩余存量资源,在公众监督下统筹发挥剩余存量资源的经济价值,避免满足于形式要求而造成隐性浪费。另外,还需要结合当前行政事业单位国有资产管理和政府综合财务报告等制度的深入执行,对办公资源进行成本和折旧核算,强化使用和管理主体的经济责任意识,切实降低运行成本。此外,政府及代理政府办事机构的实际雇员与人员编制使用导致的自身运行成本支出的转化和隐蔽化,也需要多措并举,切实降低自身运行成本。最后,在降低自身运行成本支出总量的过程中,始终注意不同层级政府由于事权职责范围不同,而相应负担的成本规模差异,确保基层政府自身运转的顺畅等。

第二,实现智慧管理,提高管理效率,进一步降低政府运行成本。在当前网络化、信息化、数据化等新技术的推广和普及下,边际成本接近于零,这为政府低成本运行提供了现实版操作方案。因此,应在统筹谋划政府智慧运行与管理机制、系统配置投入、共享和共用设施的情况下,加强数据标准化建设,打破网络壁垒,合理保障数据安全,降低政府远期运行成本。

第三,提高法治化水平,降低政府运行成本。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是法治经济,法治经济的秩序利益是重要的交易保障要素,其使经济活动在可预期的范围内有序开展,提高交易效率,减少冲突和矛盾,避免资源浪费和损失。同时,政府作为参与主体的行为得以约束,减少政府利用信息、权力等优势进行公权私用、设租寻租,从而增加资源的不合理消耗。

第四,优化公共资源配置,减少宏观效率漏损。政府在维持自身廉洁高效运行的同时,还表现为履行公共职能,有效配置公共产品,主要是制度政策供给,如产业政策、财政负担、地方政府利益等导致的要素价格配置扭曲等问题,会影响宏观经济运行的稳定,进而带来效率损失,对此要求政府在制度决策、执行和优化中不断地跟踪、评价、调整,从而减少宏观效率低下的隐性损失。同时,注重保障市场化主体权利,优化营商环境,提高宏观经济运行效率。

第五,加大应对社会运行矛盾激化的预防、预警、响应、化解的综合治理机制供给和投入,积极主动降低群体性事件爆发导致的社会摩擦成本支出及隐性损失,增强社会弹性,促进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

三、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呼唤社会运行成本理念

社会成本概念自西蒙·德·西斯蒙弟在其1929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新原理》一书中首次明确提出以来(李来儿和赵烜,2005),已经由问题演进为一种普遍的经济分析范式。其是相对于私人成本的概念,由于私人决策和社会决策函数的差异,导致不同行动进而使社会整体资源遭受损害所发生的成本。不仅如此,社会作为人与人之间的网络,本身运行也需要成本,社会稳定运行离不开秩序和规则、协调和沟通等,也均会消耗资源。

1.共建、共享的共同富裕下的社会运行成本概念。

与国家治理成本具有明确的成本主体不同,社会运行成本的主体整体明确,但具体对象不确定,其实质是公共性问题。“公共”在法律理论方面的研究有德国学者洛厚德提出的“地域空间基础标准”和德国学者纽曼提出的“不确定多数人理论标准公共问题集体决策和有效治理”,制度及相关配套机制的有效运行是关键。因此,从新制度经济学视角来看,社会运行成本的一般概念包括交易成本、信息传递成本、形成集体行动的成本,以及结构、规则和规范的建立成本等,其会对社会资源产生不利影响,需要在不断演进的社会进程中综合考虑社会整体运行秩序、社会网络结构利益、潜在风险和运行成本。

在共同富裕背景下,社会运行成本的内涵应更为丰富。共同富裕在马克思与列宁的理论和实践中的表述有所不同,由马克思的“生产将以所有人的富裕为目的”到列宁的“没有贫富差距、共同劳动、共享成果的新社会”,路径更清晰、更有针对性。我国的共同富裕认知和实践是对不同阶段人民生产生活主要矛盾认知与应对的结果。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不平衡不充分的生产力与人民美好生活的矛盾,客观要求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要从存量和结构角度出发,综合考虑生产和分配关系,深入认识三次分配制度的不同运行机理和运行效果,从结构性和功能性、社会整体和成员、社会政策不同层面的社会运行成本问题入手,促进共同富裕。因此,社会运行成本主要包括基础性社会运行成本和重点聚焦的社会成员民生运行成本两大类。

第一,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的基础性(结构性)社会运行成本。基础性社会运行成本是从社会成员——人的个体和整体的社会生产体系两个层面发生的基础性运行和配置支出。具体包括:一是为保持“人”的生存权和基本社会权利而在社会生活基础环节和领域发生的“基础社会公共品”支出,包括但不限于教育、住房、医疗卫生、社会工作的支出;二是影响人的健康与生存的关键供应品的支出,如疫苗等;三是各类生产基础性要素在市场机制作用下,在生产或流通体系的基础环节发生的包括水电气等能源动力、通信和交通物流等要素成本支出;四是土地等自然资源、资本、劳动力(企业家能力)、数据等生产要素配置支出;五是为实现上述目标发生的制度及制度变迁的制度支出成本。

第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的社会成员民生运行成本。除关注上述基础性社会运行成本外,社会运行的重点还必须聚集于社会运行中具有能动性的主体——社会成员自身成本问题,即普通民众的生活重点问题,提高人民生活的获得感、幸福感、满足感,构建起以民生为重点内容的功能性社会运行成本。具体包括:以家庭(住所)为主体的抚育子女成本(生育、养育、教育)、家庭住房成本、家庭医疗卫生健康成本。

2.控制社会运行成本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的前提和基础。如前所述,理解社会成本或社会运行成本的概念,有助于从社会整体和结构、结构间、群体间系统地统筹社会整体生产增长与分配关系,是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在已有的社会基础和积累下,更有实效地使社会公平正义与效率实现相对平衡,因此,控制社会运行成本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现代化的基础和保障。

第一,控制社会运行成本,是社会运行秩序稳定和发展的客观需要,能够促进社会整体富裕。秩序是社会运行的基本要求,秩序及维护成本是必要的支出,但过高的社会运行成本将导致资源的浪费和失序发展,引发社会可持续风险。

第二,控制基础性社会运行成本,优化社会化大生产生活运行结构及其关系,协调整体与部分之间的利益,为社会整体富裕提供基础性保障。特别是在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的作用下,加大基础性社会公共品投入,扩大基础性社会公共品的受益群体,改进基础性生产要素的市场运行和定价配置,完善生产要素资源的配置机制,使社会运行结构更稳定。

第三,控制和优化社会成员自身生产和生活成本,筑牢社会基础,实现社会人民性的价值追求。如降低民生领域的家庭刚性负担等,有利于消除社会不稳定因素,促进共同富裕。

第四,统筹显性和隐性社会政策与制度执行的成本优势,有助于充分发挥社会制度优势,提高社会运行效率。制度优势是指一个政治经济体的制度结构赋予其从事某种特定活动的优势,是相对于另一个政治经济体的机会成本更低的现象(蒙克,2022)。由此,社会政策通过再分配原理,可以有效地调节社会不同群体的利益和关系,从而降低社会运行风险,促进社会共同富裕的实现。如蒙克(2022)的研究表明,2015 ~2019 年按社会政策支出的全口径③来衡量,社会政策相关政府支出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在15%~18%之间,已经可以比肩OECD 国家20%的平均水平。因此,提高社会政策效率的关键离不开政策及执行成本,充分发挥我国国家制度的优势,是高质量推进共同富裕的前提和基础。

3.控制社会运行成本的路径和对策。如上所述,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内涵丰富的基础性社会运行成本和重点聚焦的社会成员民生运行成本概念,为我们从社会结构的基本单元、社会化生产体系的基础环节着手和突出重点领域的关键问题角度,改善和优化三次分配制度及运行中分配对象局限、分配理念狭隘、分配领域不足等问题,提供了控制社会运行成本的思路和对策。

第一,通过科学合理的社会政策供给和有效使用,提高基础性社会公共品运行效率,使社会结构处于稳定和高质量发展阶段。比如加大区域间显性社会领域的公共品供应,包括增加教育医疗住房等与人类自身生产生活相关的公共品供给等,扩大公共品使用数量,无形降低单位公共品成本,同时控制社会关键公共品(如疫苗的供应和合理使用),降低人类自身生存风险程度等。

第二,通过提升初次分配效率,促进各类基础性生产要素资源在市场化运行机制下的有效配置。比如:优化水电气等能源、通信、交通物流的配置;优化传统生产要素的合理配置,以解决劳动力要素分配问题、劳动力要素成本定价和补偿机制不足问题等,可缩小不同产业和行业、不同职业劳动者之间的不合理定价差距,以及发挥政府在分配中的调节作用;优化社会保障、社会保险、转移性支付等再分配手段,综合解决结构性不合理问题,消除社会不稳定因素,促进共同富裕。

第三,控制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运行成本——民生刚性负担。比如:应对“高龄少子化”的现实,要给学生减负、给家长减轻三育(生育、养育、教育)成本;推进药品和医用耗材的集中带量采购,合理压降采购价格,有效缓解“看病贵”的问题;稳定和改善房地产政策,“落实房子不炒”,保障住房。不断提高人民的幸福指数和满意度,促进社会和谐运行。

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呼唤生态环境成本理念

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的推进要求树立生态文明思想,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路。当前生态环境领域的问题是影响人类持续生存发展的重大命题,已经得到了广泛关注,并在实践领域创新实践了多种举措解决生态环境问题。但由于经济增长方式、社会法律规制、资源禀赋、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路径依赖,还需要继续加强控制私人主体行为及决策对生态环境损害和污染的影响,使生态环境损害或污染成本内部化。同时,更需要从社会整体层面推进生态环境成本的落地应用。

1.应用生态环境成本的主要领域。生态环境成本的概念有微观经济和会计核算管理视角之分。其中,微观经济领域一般是以企业主体为视角,理论上认为生态环境成本是企业需要完全弥补其生产经营活动对生态环境所造成的价值损失而发生的支出,包括自然资源耗损和提高环境质量的资金补贴。而实践中主要是企业因生产经营管理活动对环境造成的影响而被要求采取的措施成本(王锋,2008)。因管制要求产生的生态环境成本概念尽管可以简化操作,但不利于企业自觉主动承担生态责任,也不能真正刻画出企业对生态环境造成的价值损失,并合理安排后续治理机制。宏观角度下的生态环境成本概念,主要是环保部环境规划院于2004 年联合中国环境监测总站、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环境保护部政策研究中心等单位,开展绿色国民经济核算(绿色GDP)的研究中应用的生态环境成本(王尔德,2013),其基本遵循的是联合国发布的环境与经济综合核算体系(System of Integrated Environment and Economic Accounting,简 称SEEA),包括五类自然资源耗减成本(耕地资源、矿物资源、森林资源、水资源、渔业资源)和两大项生态环境退化成本(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

本文认为,在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进程中,不同阶段的认知和实践重点有所不同,当前时期的着力点在于落实生态环境成本的应用。可以考虑从两个领域重点推进落实生态环境成本应用:一是合理地将生态环境损害(污染或破坏)作为要素和禀赋纳入生产、流通、消费与分配各环节,突出主体经济社会活动对生态环境的不利影响,进而通过市场化价格机制,将生态环境损害成本纳入企业或产品定价中,这是将生态环境损害(污染或破坏)纳入组织生产的过程中,由此通过国内和国际市场竞争实现良性循环;二是从社会整体角度,构建生态环境的合理利用、监管维护、损害补偿等一体化的环境治理成本、清洁技术更新升级成本、环境管理成本、环境污染损失、环境修复成本等具体理念,在不同领域中加速生态环境成本的应用和推进。

2.重点推进生态环境成本理念应用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现实选择。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推进下,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为全人类共同关注的重大问题。因此,当务之急是实践应用推广,将生态环境成本科学合理地纳入国民社会生产体系中,优化和提高自然资源配置及利用率,减轻经济社会生产生活对环境的损害程度,不断提高环境标准,加大对生态环境违法行为的处罚力度,完善生态环境损害赔偿机制。根据《中国环境经济核算研究报告2010(公众版)》数据研究结果,2010 年生态环境退化成本达到15389.5 亿元,占当年GDP的3.5%。其中:环境污染成本11032.8亿元,占GDP 比重2.51%,比上年增加1322.6 亿元,增长了13.7%;生态破坏损失(森林、湿地、草地和矿产开发)4417亿元,占GDP比重1.01%。因此,加快落实生态环境成本制度及其应用,转变经济社会生产方式,实现产业转型、降低能耗、减少碳排放,是现实的必然选择。

3.落实推进生态环境成本制度及其应用的路径和对策。在加强推进生态环境成本制度及其应用的过程中,可供选择的路径主要包括:一方面,从生产体系和动力机制角度考虑,着眼于绿色转型成本—产业转型升级——清洁技术升级收益,依托经济体总量治理与我国分类治理的实践,分析绿色转型过程中资源再配置的摩擦成本及其成因,进而找到我国绿色转型的路径、结构、顺序和公共政策。同时,发挥定价机制的作用,通过提高产品环境标准、科学合理地进行绿色成本核算,克服绿色贸易壁垒,使我国企业和产品在国际贸易中立于不败之地。另一方面,从环境损害及其赔偿角度考虑,提高环境标准、加强环境监管、加大生态环境赔偿力度,加大违反生态环境保护相关法律法规的否定后果承担力度,增加否定后果实施成本,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五、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中国式现代化呼唤精神文明建设成本理念

中国式现代化不仅表现为物质文明,更是与精神文明融合的现代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追求的价值目标。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要求,更是凸显了新时代国际风云变幻和国内高质量发展的需求。

1.精神文明建设成本概念。一般来说,精神作用于物质的过程主要依赖理想、信念等思想根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社会公德、文化等的影响促使公民自觉的行为过程,以及通过行为的反复强化,反作用于思想道德、教育和科学文化领域的过程。因此,精神文明建设成本主要是指发生在思想道德、教育和科学文化领域,开展相关活动、建设相关设施、生产精神产品而发生的支出,具有鲜明的公共性、可扩散性和重复消费等特征。精神文明建设成本包括推崇者的成本和参与者的成本两方面,是主客体相互渗透和影响的结果,具体包括:思想道德建设成本、社会诚信建设成本、社会公德建设成本、虚假广告整治成本、生态道德建设成本、公共文化设施建设成本、精神产品生产成本等。其中的社会诚信建设成本和虚假广告整治成本,主要是由于市场经济建设过程对市场运行的信用、信任、信誉的基础性要求而发生的相关支出。

2.高质量的精神文明建设成本投入及推广使用是推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思想动力源泉及行动指南。当前在资本逻辑主导下,要特别关注文化消费主义对精神生活的渗透和影响。精神产品生产有批量化、边缘化、庸俗化、娱乐化的倾向,导致精神生产缺乏创新性等现实问题。为此,在精神文明建设的过程中,社会整体的核心价值观是人生价值基础,是精神生产的重要方向保障,只有在坚实的道路、理论和制度自信的基础上形成的文化自信,才能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发挥强大的精神动力作用。在精神文明建设的过程中,尤其要重视公共文化设施及精神产品成本投入,创新精神文明活动形式,挖掘我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加强我国文化的传播和传承,使精神产品更好地服务社会物质生产、生产关系生产、人际关系生产活动,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思想动力源泉和行动指南,只有这样才能推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最终通向人类文明。

3.高质量供给精神文明建设投入与推广使用的路径和对策。首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价值、人类价值追求的体现,具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能够得到最广泛的认同。同时,在具体内容方面,其又是社会、国家和个体的综合,作用领域基础而广泛,具备广泛的社会张力和传播力。因此,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核心的多元思想教育、科学和文化活动是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重要载体,提高活动中的互动性和参与度,特别是注重青少年的教育和文化活动建设,有益于精神文明建设质量的提高。其次,加大高质量公共文化基础设施的建设及其支出,可以形成有效的公共文化基础设施资产,充分发挥精神文化产品的溢出和渗透效应,提高文化对社会经济领域生产生活的效率和效果。再次,创新精神文化产品的生产及载体形式,讲好中国故事,发扬中国精神,使社会文化底蕴更坚实,提高社会稳定性,从而在社会制度变迁中有更强大的韧性、弹性和社会凝聚力。最后,重点关注社会诚信、虚假广告问题,它们是影响市场运行的基础性设施,与法治社会、道德行为严重背离,若不妥善解决,将严重损害经济社会的发展,导致资源错配,影响社会、经营运行效率。

六、走和平发展道路的中国式现代化呼唤和平发展成本理念

1.和平发展成本的概念。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在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为创造良好的外部发展环境,我国需要支付的和平发展成本持续上升,具体包括但不限于外交成本、应对国际经济摩擦的成本、防范和应对全球风险的成本,以及为与国际规则接轨需支付的新一轮改革成本。

2.认识与转化和平发展成本是回答独立自主、包容开放、合作共赢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进程的时代命题的答案。走和平发展道路的中国式现代化,是独立自主、包容开放、合作共赢的现代化道路,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使我们在世界交往中,不是无底线、无原则地单纯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这无疑会显著增加外交成本。与此同时,在我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之后,面临着再发展的潜在风险激增的现实问题,国际经济政治冲突和矛盾持续激化、扩大,显性和隐性的国际经济摩擦成本、防范和应对全球风险的成本显著增加,由此带来新一轮与国际规则接轨的制度变迁成本。但这些成本的付出是国家长治久安的立定根本,是人民幸福生活的根本保障。因此,要求我们通过和平发展成本的付出,认识到美好生活的不易,并积极应对与化解和平发展成本。

3.将和平发展成本转化为前进动能的路径和对策。中国式现代化是在西方殖民化与全球化的霸权语境及压力下开展的,其进程不可能一帆风顺,必然要面对来自霸权体系的挑战与破坏。当前,我们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美贸易摩擦持续升级扩大,全球的不确定性程度越来越高,使得中国式现代化面临严峻的挑战。应科学认识和平发展过程中的成本,顺应新情况、新问题,展开新一轮适应国际规则的制度变迁,激发主体的活力和创造力,提高产品在国际竞争中的实力。

七、结语

与中国式现代化五个鲜明特征相匹配的五个宏观成本新理念,遵循“时代问题——特殊目的——特殊成本”的思路和原则,是跟踪发现经济社会发展新问题的方法论和分析工具,是实践创新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路径和方向。时代已经吹响了前进的号角,我们将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勇毅前行。

【注 释】

①治理规模:国家统领、管理、整合其管辖领土及其生活于其上民众的空间规模和实际内容(周雪光,2013)。

②根据社会网络理论,人与人、组织与组织之间的纽带关系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社会结构,社会环境可以被描述为互动主体之间的关系模式和规则,每个组织的整体内部结构看起来就是一个网络,整个社会就是由众多相互交错或平行的网络构成的大系统(雷玉琼,2008)。

③全口径:我国养老、医疗、工伤、失业、生育五项社会保险基金支出+财政在教育、社会保障与就业、医疗卫生与计划生育、住房保障领域的支出+财政在扶贫、农林水等领域的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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