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知秋深

文_王 彪 图_杨亚丽

叶落而知秋深。

转眼间，街道上，胡同里，庭院内，已经铺上薄薄一层落叶。

前些天，很多人争相踏访钓鱼台、锣鼓巷，有的还登上香山，或者赶往喇叭沟，一睹银杏、红枫、黄栌和白蜡树的缤纷色彩。

我没有赶那么远的路，也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不劳远求，这些落叶已经从高挂的枝头，纷纷落到近前。

叶落，像京剧旦角迈出的云步，既轻又静，让人不禁联想到名伶身形优雅，款款而行，给人美的享受。

从地铁到我居住的小区，上下班经过的路旁生长着一排银杏树。有的直径近于碗口那么粗，树高超过了双倍书报摊铁棚的高度。每次走这段路，我都要仰头观察一番，盼望叶片快些变黄。

寒露前后，它们终于开始泛黄，像旧书的页角一样微卷。后来，霜降来临了。风刀霜剑下，银杏树上的叶子通体变成金灿灿的颜色。秋风中，叶子簌簌坠下。我从旁经过时，不断俯下身，挑挑拣拣，选出两枚干净又完整的，带回去给儿子玩，或者当书签用。

路上，中年男人把银杏叶举起，赏玩一番，用手机拍照后发了出去。他会发给谁呢？家人、爱人，还是远方的朋友？

古时候就有将银杏叶赠人的习俗。在欧阳修写给梅尧臣的四十六通书信中，有一封信这样写道：“某启。寄惠鸭脚子，甚奇。”鸭脚子，就是银杏叶。梅尧臣，字圣俞。他亲手采集了一百个银杏叶，随信送给欧阳修，表达时节转换问候知己的浓浓情谊。

青年时期的梅尧臣就与欧阳修相交相知。欧阳修进步快，当上翰林学士后，大力举荐梅尧臣，让他得到一个重要的职位。后来，欧阳修当上了京兆尹，梅尧臣个性很强，并没有加以攀附，而是给自己立下“不登权门”的规矩，即便对于既是朋友又是恩人的欧阳修也是如此。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精神交往，诗文往还十分频繁。

欧阳修收到书信和银杏叶后，写了这一首《梅圣俞寄银杏》回赠：“鹅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鸭脚虽百个，得之诚可珍。问予得之谁，诗老远且贫。霜野摘林实，京师寄时新。封包虽甚微，采掇皆躬亲。物贱以人贵，人贤弃而沦。开缄重嗟惜，诗以报殷勤。”字里行间，读得出欧阳修对梅尧臣所赠银杏叶的珍视，更有对两人深情厚谊的珍视。

叶落知秋深。秋意浓重的时节，寒冬来临之前，正是挂念亲朋好友的时候。电话里的一句添衣加饭，互道的一声声珍重，不知道将温暖多少漂泊他乡的人。

“尽日苔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等到秋雨打叶、秋风劲吹时，落叶纷纷扬扬而下，树木只剩下枯枝，不要急着扫掉它们，让秋天的气息再留得久一些，让热爱秋天的人们再感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