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非企业学逆境增长

布鲁斯·惠特菲尔德

“预测很难，尤其是对未来的预测。”20世纪中叶美国棒球明星约吉·贝拉（Yogi Berra）说。不确定性是人类社会固有的一部分——我们越是试图控制结果，就越能意识到这个事实。就像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在全球金融危机时期的畅销书《随机漫步的傻瓜》（Fooled by Randomness）中所写的那样：“无论我们的选择多么复杂，操纵概率的技巧多么高超，最后总是随机性说了算。”毫无疑问，不可预测且快速变化的全球环境使得管理公司和员工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复杂。

领导者每天都必须基于不完美的信息做出决策，尽管我们越来越多地使用数据和分析工具，但这种情况不会改变。而正在发生改变的是你需要处理的信息的数量和速度，以便在危机重重的世界中规划出前进的方向——这些危机不仅暴露了许多经济体的严重破裂，而且还加剧了大量的全球结构性问题。

全球危机与新机遇

如果有人在2020年年初告诉你：世界正处在全球大流行病的边缘，它将导致各国政府限制全体国民待在家中，以减轻公共医疗体系的压力；富裕国家将推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经济刺激计划，因为数百万人失业，导致政府债务水平飙升至创纪录的307万亿美元（据国际金融研究所统计）；同时全球供应链出现中断，将引发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最大的通胀冲击——你可能会质疑这些判断。

如果这个人接着告诉你：俄乌将爆发冲突，将导致全球粮食价格和能源价格进一步上涨，加剧数代人以来最严重的物价危机，你完全有理由建议这个人到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躺下休息，用湿布敷在额头上退一下烧。

除此之外，全球权力格局也发生了重大变化，这让许多高度发达经济体的领导层感到焦虑不安。自二战结束后，美国领导的多边主义确定了国际交往的规则。然而过去20年，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这些“金砖国家”经济迅速增长，它们底气十足，开始对美国领导的多边主义发起了自冷战后最步调一致的挑战。许多新兴经济体持续增长，金砖五国目前占全球GDP的32%，而七国集团占30%。金砖国家是否会有更大发展，而不只是少数国家组成的精英俱乐部偶尔进行合作（但仅在符合其狭隘的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目前尚不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金砖国家的经济实力正在增强，并且它们的持续增长正在为愿意向它们开放的国家提供巨大的新机遇。

我们有必要为多种可能的结果做好准备。过去20年，我一直在研究南非绩效最好的公司。自2020年以来，我把这些公司关键的经验教训凝聚成两本书出版：《逆境的好处》（The Upside of Down）和《天才：如何在混乱中蓬勃发展》（Genius： How to Thrive at the Edge of Chaos）。南非经济在过去15年一直稳步下滑。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前，这个国家就已陷入困境：曼德拉的魔力正在消退，经历了 14 年的稳步扩张之后，一系列灾难性的国内事件与全球金融危机同时发生。該国持续不断的电力危机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长期的政治动荡也导致许多重要的国家机构被掏空。在这段时间里，南非的人均GDP平均每年下降0.34%。然而，该国前40家公司的利润平均每年增长7.6%，导致约翰内斯堡证券交易所上市股票的估值翻了一番，尽管上市公司数量减少了近一半（主要原因是私募股权活动和一些企业整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明显的矛盾？在这样一个基本上功能失调的环境中，这么多高效能企业是如何做到蓬勃发展的？

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领导力的一个关键特征：睿智，即具有敏锐的洞察力、正确的判断力以及根据经验和理解做出明智决策的能力。虽然约吉·贝拉关于我们无法预测未来的说法是正确的，但我亲眼看到领导者能够在不确定的时期开辟出一条通向繁荣的路线。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在不可预测的环境中开展工作更能让人集中注意力了。以下就是一些能带来不同结果的具体行为。

战略机会主义

要在普遍存在的不可预测性中取得成功，就需要前哈佛大学教授丹尼尔·伊森伯格（Daniel Isenberg）所定义的“战略机会主义”。企业要想在即将到来的动荡中生存下来，就必须保持开放的态度，抓住符合其长期目标和宗旨的意外机会，即使这些机会并不在原计划之内。这涉及决策的灵活性和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的能力，以便在竞争对手可能不愿采取行动的情况下获得竞争优势。

这就要求领导者必须对未来持乐观态度。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有坚定不移的阳光心态，而是要坚信未来会比现在更好，并且领导者有能力推动积极的成果。在这个充斥着相互冲突并且经常被武器化的信息的世界里，最有效的领导者会筛选杂乱无章的信息，评估哪些信息需要剔除，选择专注于他们能够影响的事情并驾驭其他事情。

逃离“等待之地”

Discovery公司的创始人兼CEO阿德里安·戈尔（Adrian Gore）有一句名言：“如果还没到世界末日，那你就必须自力更生。”Discovery公司成立于1992年，是一家提供创新型私人医疗保险的公司。如今，这家公司的共享价值保险模式激励客户过上了更健康的生活，其业务遍及30多个国家，覆盖4，000万人，并与世界上一些最大的保险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其中包括友邦保险公司（AIA）、平安保险公司、忠利公司（Generali）、住友商事株式会社、加拿大宏利公司（Manulife）以及宏利在英国的全资子公司活力健康与人寿（Vitality Health& Life）。戈尔受益于苏斯博士（Dr. Suess）1990年出版的《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畅销书《哦，你要去的地方！》（Oh， the Places Youll Go！）中的教诲——书中的主人公认识到，他不能被那些困在可怕的“等待之地”的人们的优柔寡断所束缚。那些人在那里徘徊，找寻着接下来去哪里、做什么的信号。戈尔坚信，只要确保在正确的团队中由正确的人做出正确的决策，并且快速高效地执行既定战略，公司（乃至国家）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保持乐观开放

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Thomas Edison）曾打趣道：“大多数人错失良机，是因为他们穿着工作服，看起来像是在工作，但其实不然。”爱迪生本人在持续不懈地改进自己的想法过程中展现了坚持不懈的力量——这需要一种特殊的乐观主义精神，才能在遇到困难时不放弃。

PSG投资公司在资本配置方面有着30年的卓越记录。该公司CEO皮特·穆顿（Piet Mouton）采取的方法非常简单，他说：“消极的人永远不会有任何建树。”增长需要乐观和开放的态度，并且以新的方式做事。

PSG最成功的投资是Capitec银行。该银行成立20多年来，一直是非洲增长最快的零售银行，其服务对象是老牌银行不愿服务的大众市场。Capitec银行通过对这一细分市场采取创造性的方法，建立了一个拥有2，000万零售客户的高赢利客户群。

抓住变化带来的机遇

对于那些在发达经济体运营的企业来说，改变游戏规则的机会似乎要少于在金砖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市场的瞬息万变的世界。但是，正如过去20年科技的蓬勃发展所表明的那样，世界上最好的机遇往往隐藏在显而易见的地方。随着经济力量的稳步转移，那些对机遇持开放态度的企业将比其他企业更快地发现机遇。

早在成为世界第二大啤酒生产商之前，由于全球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制裁而被困在本土市场的南非米勒酿酒公司（SABMiller）就认识到，基于种族的意识形态将南非黑人排除在自己国家的机会之外，这种意识形态终将结束。

南非米勒酿酒公司花了十年时间完善系统、流程和人员，以图抓住千载难逢的超常规发展机遇。当该公司期待许久的关键机遇出现时，它已为增长做好了准备，这使它一跃成为在全球占主导地位的公司，并最终并入了百威英博集团（AnheuserBusch Inbev）。这成为当时伦敦证券交易所最大的一桩企业收购案。南非米勒酿酒公司最大的优势在于它从未自怨自艾或沾沾自喜。相反，它为千载难逢的机遇做好了准备，并准确地抓住了这一机遇。

拒绝退缩到生存模式

“越是在困难时期，越容易找到机会。”天达投资公司（Investec）联合创始人斯蒂芬·科塞夫（Stephen Koseff）告诉我说，“如果在你从事的领域有人遇到麻烦，那这可能是个机会。”但很少有公司有信心抓住这样的机会，因为它们疲于应付自身面临的挑战。

天达投资公司通过多次战略收购（有些非常成功，有些不太成功），在短短十多年内从一家位于南非约翰内斯堡的小型金融服务公司发展成为伦敦市前十大财富管理公司之一。科塞夫的经营理念就是：在困难时期进行交易的成本更低，并且资产竞争者的数量更少。大多數公司容易犯的错误是在不确定性时期搁置长期战略——疲于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直接威胁，导致自身陷入了生存模式。

此时就体现出强大团队的关键作用。我曾经问过南非商人劳里·迪彭纳（Laurie Dippenaar），他历经30年将FirstRand发展成为非洲最有价值的银行集团的过程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迪彭纳以善于简化复杂概念而闻名，他解释说：“当我们必须做出重大决定时，我们会把最有才华的人召集到一起，谁能提出最佳事实并能令人信服地进行论证，谁就能胜出。一旦我们就行动方案达成一致，每个人都必须在各自部门坚定不移地落实该行动方案。”

即使在许多经济体的增长仍然不确定的情况下，发现机会也是领导者的职责。在困难时期无所作为就等于倒退。今天的挑战在于找到创新型和创造性的方式来引领接下来的10年——在这10年中，平均资本成本将高于过去的10年，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带来的颠覆性威胁令人们惶恐不安，婴儿潮那一代人所享有的二战后的相对和平与稳定不再能得到保障。

如今，领导者完全可以从那些在严重功能失调环境中实现增长的企业中汲取经验教训，他们需要更广泛地寻找新的增长机会，而这一切都要从勇于打破常规思维开始。

翻译：张子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