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身后的西汉中枢政局

2009-10-14 06:37谢绍鹢
关键词:政变

谢绍鹢

摘要:汉初统治者可分为刘氏宗室、吕氏集团和功臣集团。吕后掌权时压抑刘氏宗室,扶植吕氏集团,对功臣恩威并济。刘氏宗室、功臣集团对吕氏集团有怨结,在吕后身后发动一场政变锄除吕氏,而惠帝诸子受殃及。因为政变正当性的需要,吕氏和惠帝诸子遭到污名化:吕氏作为政变受害者被污为有意为乱者,高祖嫡支惠帝诸子被说成血统不纯的异类。

关键词:吕氏集团;功臣集团;政变;惠帝诸子

中图分类号:K23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2731(2009)05-0029-05

汉初的政局历来学者多所注意,作过不少研究和评论。本文试图在此基础上就吕后身后发生的中枢政局变动作进一步的探讨,以请教于方家。

一、吕后掌权时期的举措

前195(高祖十二年),高祖崩,嫡子惠帝立,时年16岁,吕后事实上控制朝政。惠帝仁弱早逝,在位仅8年,太子即位为少帝,年幼,吕后直接临朝称制。她的政治举措对汉初政局影响巨大,表现出两个基调:

(一)抑刘扶吕

吕后对刘氏宗室实行压抑和打击为主的策略。其实吕后的权力的来源和合法性是因为她是高祖的皇后,孝惠的太后,她为什么要对刘氏宗室进行压抑和打击呢?主要是因为在高祖末年围绕太子位的争夺和保卫,逐渐形成一个以吕后、惠帝为核心的利益集团,这里姑且命名为“吕氏集团”(吕氏集团的利益、目标和成员前后有变化,后面再说)。

吕后毒死赵王如意,折磨死戚姬。高祖庶长子(曹氏外妇子)齐王肥来朝,宴饮坐上座,为太后所不容,几被毒死。吕后又杀赵王友。后“徙梁王恢为赵王”,“赵王不得自恣。……六月即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废其嗣。”“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赵。代王谢,愿守代边。”代王(即后来的汉文帝)识时务进退,得以远嫌自保。“九月,燕灵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无后,国除。”)

在打击刘氏的同时,吕后不遗余力地扶植吕氏势力。吕后所扶持的是吕氏集团的核心层。“鲁元公主薨,赐谥为鲁元太后,子偃为鲁王。”太后分封吕禄为赵王,吕通为燕王,封吕氏诸子弟为侯。吕氏集团的势力大大伸张。吕后病甚,乃令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军北军;吕王产居南军。高后崩,以吕王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以左丞相审食其为帝太傅。吕氏集团的势力处于极盛(!)。吕后为吕氏计不为不周全尽意,但“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爱之实以害之。

(二)对功臣恩威并济

终吕后世,功臣大多性命无虞。功臣们对于汉初政权的巩固仍不可或缺,吕氏着力优抚笼络可为己用的人,如张良、刘泽等。而且吕氏与功臣本无大仇怨,无意多诛杀,特别是当时功臣不敢对吕氏集团表现出足够的威胁。陈平为高帝谋执樊哙未受吕后惩处,周勃得为太尉,灌婴领大军出征都说明吕氏对功臣是猜忌较少的。但功臣集团(这些人中核心分子是些跟从高祖打天下的老伙伴,姑且命名为“功臣集团”)。和吕氏集团不是没有矛盾。孝惠死,丞相等曲从留侯子张辟疆传达的吕氏集团的意旨,请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将兵居南北军,及诸吕皆入宫,居中用事。这一做法,吕氏集团权力得到巩固和认可,吕氏这一得,也一失,功臣集团不能不对与他们分享权力甚至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吕氏集团产生怨结。在孝惠未继位前的吕氏利益集团是包括丰沛功臣的,但孝惠继位后,随着吕氏集团核心层吕氏亲族、姻族权势的扩张,挤迫跟从刘邦的丰沛功臣集团,这些丰沛功臣集团的成员大都就自外于吕氏集团了。但在强势的吕后面前,他们在名份威望上不得不尊重,在权力能力上不得不忌惮,因此他们无所作为,不与相抗,以求自保。这些功臣在吕后在世时善于韬晦,并没有成为吕后的主要打击对象。

二、刘氏宗室和功臣集团发动政变夺权

吕后在日,吕氏擅权朝廷内外无异议,但在她的身后,时势骤变。在由谁来掌握朝廷实权的利益争夺中,事实上存在两个尖锐对立的利益集团:在明处力图维护既得利益的吕氏集团和在暗处不满于前者力图获得朝廷实权结成的集团,包括刘氏宗室和功臣集团。

(一)政变的真相:谁在谋反?

吕后称制八年崩,吕氏集团顿失元首,吕氏其余诸人威望能力又不足以摄服众人。因此引发刘氏、功臣对权力重新分配的欲求,并付诸非常的行动。在这过程中,诸吕进退失据,求保权势、禄位,而刘氏、功臣集团演出了一场贼喊捉贼的把戏。

史书中均说吕氏欲为乱者。“当是时,诸吕用事擅权,欲为乱,畏高帝故大臣绛、灌等,未敢发。”“吕禄、吕产欲发乱关中,内惮绛侯、朱虚等,外畏齐楚兵,又恐灌婴畔之,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犹豫未决。”其实吕氏集团有自己的血亲继承皇位,梁王吕产任相国,赵王吕禄任上将主兵,还有一批吕氏其他子弟分掌大权。他们已经在吕后当政时就得到了他们或许不配但实实在在的国家权力,他们就是执政者,他们没有为乱的动机和必要。史书说他们为乱,只是刘氏、功臣集团政变成功后,作为胜利者掩饰动机美化自己书写的历史。吕后其实一直对刘氏宗室、功臣集团心存疑惧,太尉绛侯周勃不得入军中主兵,丞相陈平不预事显然是因为吕后的意愿。吕后临死布置身后人事时,“吕太后诫产、禄曰:‘高帝已定天下,与大臣约,日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毋为人所制。吕后让吕氏集团作为外戚居于政权权力的中枢,但他们的能力并不胜任,也不为刘氏、功臣集团事实上诚心的接受、认可或谅解,只是在吕后的高压下权宜迁就而已。平静政局中已种下怨结,存在不稳定的危险因素。一旦吕后辞世,权力势必要回归到与功劳、能力相称的正常状态,需要重新分配。这不可避免要经历一场争夺角力。吕氏集团的许多后续执政者,从小在父祖辈的功业荫庇下养尊处优,仕途平顺,大多未经历血与火洗礼,失败挫折的折磨,显然对权力斗争的残酷性缺乏清醒的认识和足够的思想准备。他们也为自身政治上的幼稚和能力缺乏付出鲜血的代价。当时只有吕媭这个老一辈的人嗅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过其姑吕媭,媭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曲周侯郦商老病,其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说:‘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藩,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归将印,以兵属太尉,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便,或曰不便,计犹豫未有所决。”从中可以看出,吕禄等吕氏集团的执政者并没有什么谋反的想法和计划,也没

有具体行动,只想要保权势富贵而已。他们幻想与刘氏功臣共存相安,为此不惜违背吕后临死谆谆告诫,去相信一个与自己有利害关系貌似友善、事实上却在出卖自己的朋友,交出兵权,吕氏的出局下场就难以改变了。反观周勃、陈平、郦寄等人一开始就居心叵测,算计吕氏,有动机、有计划、有行动,他们才是真正要为乱夺权的人。与陈平、陆贾、周勃、灌婴这些饱经世故风霜战火洗礼存活下来的成功者相比,吕禄、吕产他们智谋权术能力差距悬殊,较量结果可想而知。

“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纵,欲诛诸吕告产,乃趣产急入宫。”从行迹意图和官职身份来看,贾寿为吕产计划,应属吕氏集团谋士干将之类的角色,从对话可知,之国保禄位仍是吕氏核心人物相国梁王吕产的本能选择,初不之国是听吕后告诫,对刘氏功臣心存疑惧,有心防范。然卒不可得,并没有什么为乱的问题。“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以为郦兄不欺已,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将之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檀,为刘氏左檀。军中皆左檀为刘氏。太尉行至,将军吕禄亦已解上将印去,太尉遂将北军。”作为发出命令的“帝”是惠帝的儿子,他与功臣集团的关系不会比吕氏亲密,作出这样的命令与帝的利益立场是相悖的,而且他与前少帝一样是才几岁的幼童,行为能力也是个问题,这里的表述不合理,存在问题。更重要的是吕禄交出兵权是刘氏、功臣集团政变成功关键性的一环,很难想象一个被指为“欲为乱”的吕氏集团核心分子会无缘无故地把兵权轻易交给“为乱”所欲消灭的对象,也很难想象一支“为乱”所要依靠的武装力量会兵不血刃轻易地被改变效忠对象。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吕氏集团根本就没有“欲为乱”,在军事上也没有“为乱”的布置和准备。真正“欲为乱”的是那些从他们手中夺取兵权的功臣集团。

“丞相平乃召朱虚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殿门弗得入,裴回入来。平阳侯恐弗胜,驰语太尉,太尉尚恐不胜诸吕,未敢讼言诛之,乃遣朱虚侯谓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太尉予卒千余人。入未央宫门,遂见产廷中。日晡时,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莫敢斗。逐产,杀之郎中府吏厕中。”这里的表述是很可笑的,被指认为“欲为乱”的相国吕产,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被一伙有组织、有计划、不宣而战正在进行事实上政变的人杀死在“郎中府吏厕中”,从官“莫敢斗”。事实很明显,究竟谁在为乱夺权呢?“汉闻齐发兵而西,相国吕产乃遣大将军灌婴东击之。灌婴至荥阳,乃谋曰:‘诸吕将兵居关中,欲危刘氏自立,我今破齐还报,是益吕氏资也。乃留兵屯荥阳,使使喻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之变而共诛之。”吕氏让灌婴将大军一着,益明吕氏本无欲为乱。而灌婴与陈平、周勃等则早有预谋等待发动政变的时机。所谓“待吕氏之变”确切地说是待诛吕氏之时机也。

(二)惠帝诸子遭殃及而被污名化

惠帝是高祖嫡子,根据史书记载惠帝的子嗣有7人少帝(惠帝太子,继惠帝位,出怨言,吕后将之幽死)、刘弘(本名山,封襄城侯,兄恒山王不疑薨,继为恒山王,更名义,前少帝废,继立为少帝,文帝入继皇统诛杀之)、刘不疑(恒山王,吕后二年薨)、刘疆(淮阳王,吕后五年薨)、刘朝(轵侯、恒山王刘义继立为少帝后,继立为恒山王,文帝入继皇统诛杀之)、刘武(壶关侯,兄淮阳王刘疆薨,继立为淮阳王,文帝入继皇统诛杀之)、刘太(平昌侯,封吕王,后改名为济川王,政变后改为梁王,文帝入继皇统诛杀之)。

史书记述孝惠诸子非孝惠真子的说法是很可疑的。“宣平侯女为孝惠皇后时,无子,详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张守节《正义》注引刘伯庄云:‘诸美人元幸吕氏,怀身而入宫生子。)杀其母,立所名子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为帝。帝壮,或闻其母死,非真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未壮,壮即为变。太后闻而患之,恐其为乱,乃幽之永巷中,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见。太后曰:‘凡有天下治为万民命者,盖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欢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欢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乃失惑惛乱,不能继嗣奉宗庙祭祀,不可属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群臣顿首奉诏。帝废位,太后幽杀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义为帝,更名日弘。”“辟疆曰:‘帝毋壮子,太后畏君等。……”,均明言惠帝有子;“太子即位 为 帝,谒 高 庙。元 年,号 令 一 出 太后。”这里的太后应指皇帝祖母吕后,而非皇帝嫡母孝惠皇后。如果说皇帝非张后之亲生子可以说得过去,但如刘伯庄注所说是于史无据,还不可理喻,孝惠帝虽仁弱不视事,但不是不明事理的白痴。皇子出生成长,立太子都是在孝惠帝在世之时,很难想象如此这般。立皇太子在专制皇权时代是一件要诏告天下的政治大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冒充就可以轻易冒充得了的。吕后作为掌握实权的祖母,也难以想象对自家骨肉和外家血统有如此取舍。即便如史书所说为外孙女张后杀死亲孙子少帝也甚不合老妇人爱惜嫡亲子孙的情理,反观她对待外孙呵护无所不至,至为封外孙二庶兄为侯以辅孤弱可知。如果她连亲孙也不爱惜,她又凭什么单单要爱护她的外家呢?惠帝登基时也才16岁,张皇后立时少帝还未出生,张后立至少帝废止8年,这时少帝顶多六七岁,他的才智和对事物的认识判断是否足以形成和说出这些怨言,都很成问题,强势如吕后者会惧怕这样一个幼童为乱更有悖情理。宫廷隐秘太多太多都缺乏足够的材料来作出接近情理的判断,不合情理也可能在于史书的歪曲和诋毁,但可以肯定吕后改立皇帝在于这位皇帝孙子在某些方面是不胜任不合意的,而且她手上还有一些各位的人选。即使后来齐王起兵反吕氏的告诸侯王书中也没有否定惠帝子嗣的合法身份。只说“今高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诸侯”可见孝惠诸子的血统本不是个问题,名份仍然受到尊重,这和功臣集团后来政变中对少帝的处置以及文帝杀少帝的处置是不同的。

“太后欲王吕氏,先立孝惠后宫子疆为淮阳王,子不疑为常山王,子山为襄城侯,子朝为轵侯,子武为壶关侯。”“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为常山王,更名义。”“五年八月,淮阳王薨,以弟壶关侯武为淮阳王。”常山王立为第二个少帝后,“以轵侯朝为常山王。”“立皇子平昌侯太为吕王,更名梁日吕,吕曰济川。”“当是时,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名为少帝弟,及鲁元王吕后外孙,皆年少未之国,居长安。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皆吕氏之人。”惠帝所出,吕后亲孙也,因与吕氏有血缘关系。“朱虚侯已杀产,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朱虚侯欲夺节信,谒者不肯,朱虚侯则从与载,因节

信驰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所谓少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很可疑,可能与谒者一样是被劫、胁迫所致。联系相国吕产为平阳侯曹窋(行御史大夫事)告卫尉阻之于殿门,不得入未央宫,可知少帝应已落入功臣集团手中。他们牢牢控制了皇宫,包括皇帝。连后来文帝入宫也为谒者所阻,要待报太尉才得入宫,可见功臣集团发动政变的谋虑布置极为周密。

在史书记载的政变史实中还有一些事实为过往研究者所忽视,就是审食其、张释(又称张泽、张卿)所扮演的角色。在吕后生前,他们无疑是属于吕氏集团的成员,但在诸吕被功臣消灭后,审食其复为左丞相,张泽在清宫中协助政变分子令卫士去兵。迹象表明他们作为过去吕氏集团重要组成已经从吕后身后倒向功臣集团这边了。他们可能和夏侯罂一样为功臣集团在宫廷中的勾结活动中所拉拢策反,或者在政变中吕氏集团大势已去,受裹胁。而文帝人宫当夜即任命亲信代臣宋昌、张武等领军,这一布置不能不说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防范功臣集团的需要。

前揭孝惠诸子的刘氏血统是无疑问的,那么他们又如何成了吕氏的孩子呢?

“大臣相与阴谋,以为少帝及三弟为王者皆非孝惠子,复共诛之,尊立文帝。”是否为惠帝子,应由惠帝、吕后决定和认可,不能由功臣们来认定。但历史是成王败寇,功臣们有自己的私心算计,“于是阴谋以为‘少帝及济川、淮阳、恒山王皆非惠帝子,吕太后以计诈名它人子,杀其母,养之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用强吕氏。”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真正的用心是“今已灭诸吕,少帝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侯贤者立之。”对功臣集团来说要害不是刘氏血统的纯洁性,而是政变不能留下后患。

“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吾无功,请得除官。逎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戟者掊兵罢去。有数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张泽谕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少帝曰:‘欲将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谒者十人持戟卫端门,曰:‘天子在也,足下何为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太尉往谕,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听政。夜,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常山王及少帝于邸。代王立为天子。”这时孝惠诸子健在者四人其实都是才几岁的童幼,都还没有足够的行为能力,他们先是在吕氏卵翼下,成为吕氏掌权的旗幡,后来成为血腥的政治斗争吕氏集团失利后的陪葬品。而高祖刘邦嫡支就此继绝。这里特别需要指出:功臣集团并没有直接杀死他们,是入继皇统的文帝将他们当夜处决的。文帝在史书中仁爱恭让,孝悌亲亲,实际上善于伪装,城府很深。后来淮南王刘长袭杀审食其即便不是出于文帝的指使,至少也得到他的纵容。而审食其之死或许可以当作吕氏集团被消灭的收尾。

后世史书中惠帝诸子如襄城侯义、轵侯朝、壶关侯武、昌平侯大在《汉书》中皆入《外戚恩泽侯表》,是将之视为吕氏子的特殊处理,不列入宗室传中。但真相是很难遮掩的,例如当初代王君臣讨论是否应功臣集团之召入继皇统时,代国群臣多对功臣集团持疑惧反对态度,可知功臣们京师政变诛诸吕之事,当时天下多并不认同其正义性。又诚如后世有识俞正燮所言:“天下称郦況卖友,天上皆知吕氏及孝惠枉矣。”(“孝惠”应指“孝惠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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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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