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人情

2009-11-02 02:49文必武
六盘山 2009年5期
关键词:三哥字画校长

文必武

老常瘪着提包,回到家,看见大门扇一左一右半开半掩,就像嘲笑的嘴巴那样咧着。院子里不见一个人。一群鸡正踩在厢房里高垒的粮食袋子上起劲地啄着,地上撒下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粒。

老常对着厨房的门里喊:“换换,换换,鸡把粮食都吃光了,人吃不吃?”

喊了半天,不见动静。他走进厨房,只见碗筷乱七八糟地丢了一锅台,不见媳妇的人影。他又跨进上房门,只见老伴一只手捂着脸,面朝炕墙睡着,被子包裹得像面盆一样,不时发出哼哼的呻吟。看来,牙疼还没有好。

“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到村头看马社火去了……你给我买的牙疼药呢?”

“忘了,叫换换到医疗站买上一样的嘛。”

“你整天痒三昏四,黑着老脸,想的啥事?你不高兴,还要一家子人也不高兴?娃娃们正月里出去耍一会儿,把啥事坏了?你年轻时耍社火一连几天都不回家,还要我给你提饭吃,谁说过你半句不是!”

“你就好好地惯着他们,看你能惯出什么结果来!”

“你以为你高声大嗓,杀牛脸,人家就怕你?把狗骑上游去!”

“哼,你叫她娃娃骚情!没挨过饿不知挨饿的滋味,把粮食糟蹋光了,我看一家子就把嘴扎了!……庄农汉人穿的就像个狐狸精一样,不怕人笑话。出门时,嘴皮子还要抹上红壤子,头弄得像个飞鬼一样,真不是个好东西!咱瞎了眼,大睁两眼给娃寻了个妖精,真个把人就臊死咧!”

他气不打一处来,操起一根树梢子,直冲那些鸡公鸡婆过去……“呱呱蛋,呱呱蛋……”整个院子里顿时吵做一团。

今年的这个年,老常—点也没过好。从初一到初九,他没欢喜过一天。他听见炮声烦,听见孙子们的笑声烦,甚至连谁说话的声音大一点他都烦!

除夕那夜,电视上的文艺晚会惹得儿女媳妇笑声不断,他却倒了胃口。他几次想叫锁锁关掉电视,可话到了嘴边叉咽下去了。毕竟在新年头上,最忌讳淘气,如果闹得家神不安,一年里家事不和,况且高声大嗓骂人,别人笑话呢。要在往年啊,孙子孙女攀上他的肩头,要这要那,问这问那,他会像一个高明的导演,导演出让全家笑声迭起的“家有儿女”来。今年的他,后脖颈就像抹上了万能胶,襁着板筋,拧着脖子,就像一个榆木桩子。

年前的腊月八糊心饭,糊住了胃口,可没有糊住他的心,也没有糊住他的脾气。他心里清楚得很,二女儿考编制没进展,婚事搁浅,这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叶叶不嫩,病在根根上。

女儿秀秀自打前年师专毕业,当了三年代课老师,到如今还是没有编制的“纸饭碗”。他问女儿:“秀儿,你今年都二十六了,这婚事可不能没有编制!是不是人家嫌咱还不是铁饭碗?”

女儿哈哈大笑:“爸,你说什么呀,抱上个金碗没有饭,还是要挨饿的。编制不是生命线,编制不是唯一的资本……”

“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他表面上给女儿笑着,心里可隐隐作痛,唉,谁让咱闺女摊上一个庄农汉爹呢。

今儿个是上九日,镇上迎神接社火,他本来不想出门,可仓满子的话,却让他不得不“三顾茅庐”给杨校长去拜年。一百块钱的人情竞打了个蘸水响都没响,连杨校长的面都没见上。

这天晚上,喝得脚根子不稳的仓满子又来到老常家说:“三哥,我前天给你说的考教师编制的消息,已经证实准确无误。今天我和几个哥们在酒场上喝酒时,教育局王局长的小舅子说他姐夫亲口说的。秀秀这回可再不能错过机会。考试是个幌子,掩人耳目罢了,关键还是学校校长的意见,关桥渡口。气死霸王。社会就这个样子,没办法。我看啊,你就花上几个钱,打点打点,这人啊,确实还得与时俱进。不然,咱等到九九八十一,事情不成,心上的坎儿平不了。”

“与时俱进个屁!虽说日子好些了,哪来的钱去打蘸水。送情?哼!没有万万子元,鼻揩了耍去,”

“三哥,你咋心实着呢,学校里的头头,都是教师出身,心也不太黑,他们就喜欢个字画啊,麻钱子啊古董这些的破玩意。花不了几个钱。这事包在我身上。不是我小看三哥你,你提上猪头还摸不着庙门呢!你给我一千个元,我保证把事情办成,让秀秀立马端上铁饭碗!”

灯光下,老常布满皱纹的脸,蹙缩得像黄土高原的沟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锥子一样盯着仓满子。直盯得仓满子心里发慌。老常爬上炕,从墙上摘下倒挂在钉子上的铜烟锅,爬过“面盆”从窗台上端来旱烟盒,狠劲地揉捏着装上一锅子烟,用火箸撬开炕头的炉子盖儿,对着火点燃,使劲地吸了起来,嘴里鼻孔里烟雾滚滚而出,似翻江倒海一般。慢慢地他便隐没在浓浓的烟雾中了。

仓满子等了半天,不见回话,转身就走。

“等等!”

仓满子回过头来。

老常还是一个劲地吸烟,又不说话了。

仓满子说:“三哥,我知道你这两年日子紧,没钱。我腊月里卖了四只羊,手头还剩个千八百块,我看着办。事情办成了,你还我钱,事情办不成,就当我耍了赌博了!行么?”

“不亏你先人了,你还小看人呢,谁没钱了?”老常说着,慢慢把手伸进炕头的衣柜里,从毛毯的夹缝里摸出一个红布包,解开线绳,露出一叠新崭崭的人民币。

“拿上,这是整一千。”他蘸着唾沫,把钱点了又点然后向前一伸。仓满子刚要接钱,他马上又把手缩了回去,捏得紧紧的:“记着,你要是拿去挖了坑,游了经,打了麻将,我卸你的拐子!”

“三哥,你放心,石头打烂在锅底呢,怕什么……你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杨校长本人的面,年还是拜了,并且知道了他家的住址,这就对了。我明天再去送情说事,情通理顺,水到渠成……”

“啥?你可别想邪心眼,咱弟兄两个先小人后君子,没把握,办不成,一分一厘也要还给我……”

“行,那我先走了。”

仓满子刚出门,看完社火的锁锁和媳妇换换领着娃娃们回来了。

本来,老常想狠狠发一通脾气,但仓满子的到来,使他有柳暗花明的感觉,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爸,仓满子这几天一直往咱家里跑,啥事?”

“吃了饭没事干,闲串门子。”

“爸,我看仓满子神色不对劲,肯定没好事。我听说,他年前因耍赌博被派出所罚了两千元款,还拘留了十天,他已经烂面了,到处坑蒙撞骗过日子,我给您提个醒,他这人的德行你是知道的。”

“锁锁,我心头的病不说你也知道。唉…”要办成一件事,干指头蘸盐不行啊。”

“你打算咋办呢?”

“送字画,既文雅又实惠,花钱不多。咱们县是个文化县,这几年听说字画很吃香,所以,好多人托人办事就送字画。”

“一纸人情?……爸,您真的就相信人们的传言?反正这事不能背着秀秀做。”

“她如果有办法,早就解决了,还能拖到今天?”

“指猫儿念经呢,指屁着吹灯呢,你真是吃糊涂饭,做糊涂事,哪个傻瓜稀罕你的纸褙子?”锁锁妈从被窝里爬出来,发恨地冒了这么一句。显然,她对男人的“一纸人情”计划,听得一清二楚,并不抱有任何希望,但她,还是没有劝阻,这不是因为害怕老常的暴脾气,而是出于对女儿的心疼。

“爸。政策明确规定,转正要参加全区统一考

试,送情是没有用的。再说,没有哪个领导看上你那两片纸!”

“锁锁子说的对着呢,各样调和唯盐好,各样纸张唯钱好,你老糊涂了,怕是上了仓满子的当咧!”

“你晓得你娘家里一个萝h几个坑,不送情,再等三个腊月八还是没编制!”老常像充气欲炸的车子带,脖子的青筋条条突起,手指头直在空中绕圈圈。

“爸,要么我去找仓满子把钱要回来!”

“你们还嫌我把人丢得不够,三家名,四家响的去自己宣扬!谁也不准去,你们给我听明白了,这事,谁也不许插手!”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老常胡乱地抹了几把僵巴巴的脸,连茶也顾不上喝,就去找仓满子。仓满子毕竟能说会道,做的好还不如说的好!扑到怀里的鸟儿捏不死,这张老脸他决定豁出去了,况且,碌碡已拉到半山上,没一点点回转的余地。机不可失,免得夜长睡梦多啊……他隔着梨树园子喊仓满子,仓满子妈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说:“满子今一早去白云寺了,还没回来哩。”

正月的阳光虽不是很暴,但皮夹克下面也已经有了潮气。他骂骂咧咧,他妈的!皮夹克也是个舔沟子货。冷了,它冰冷冰冷的;热了,像焐甜醅子一样不透气,湿不拉叽的好难受。他解开纽扣,胸中的闷热气好像稍稍的疏散了一些。眼前的河水,树木也似乎充满了一丝活力,大有春光明媚的感觉。沿着一条还有残雪的人行道看过去,村头那座白云寺彩旗飘扬,香烟缭绕,钟磬和鸣,一派肃穆祥和的氛围。成群结队的香客施主,面带微笑徐徐而返,满足之情溢于言表。白云寺坐北向南,镶嵌在堡子山腰。寺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子,居高临下,口大张,眼圆睁。威风凛凛。寺院的建筑,雕梁画栋,四周苍松翠柏掩映。光滑的石台阶上莲花梅花图案清晰可见。此情此景,老常忽而想起了七年前的一件事。

那年,秀秀考大学。她没黑没明的复习,二尺多厚的复习资料,垒得像山头一样,各科老师还接连不断的发下各种模拟试题。女儿是个倔脾气,为了能考上大学,她连命都拼上了。老两口发现秀秀梳落的头发攒了足足二两。老伴看着那一团用纸包着的头发,哭出了声。

“嚎啥?大学是用眼泪能换来的?”

“他大,人说白云寺的文昌殿灵得很,咱给娃许个愿去,考上了咱再给神灵烧高香还愿……”

当天,老两口带着香火,进了白云寺的文昌殿。上过香、烧过表、磕过头之后,老常起来掏压香钱,秀秀妈跪在地上还在不断地祷告,那腔调与其说是诉说还不如说在嚎哭。老两口抖着手,把钱顺着功德箱的上开口塞了进去。就在出门转身的一瞥间,老常隐约感到有一个黑影从帐后一闪,咦?是看花眼了还是神显灵了?老伴似乎也有所察觉,扯着他的衣襟催促快走。出了殿门,走了大约十几步,老常突然想起把打火机丢在了神案上。他想,丢一个打火机没什么,可是神案上怎么能随便扔东西呢?不行,我得拿回来。老伴刚要拦住他,可他已经转身跨进了殿门。

“啊!……”很大一声怪叫,从文昌殿里传出来,阴森可怕,令人毛骨悚然。柏树间扑楞楞飞起了好几只山雀。秀秀妈惊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几乎瘫在地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正在这时,老常从衫领上提着一个人踉跄着脚步从庙门里拖了出来。等到稍微离远了一点,才猛一松手,让那人爬在地上。

“三哥,你就饶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把你个吃人饭,拉狗屎的畜生!你白披了一张人皮,你竟敢在这儿作孽!把钱放回去,不然,我剁掉你的爪子!”老常气急败坏地嚎叫着。

秀秀妈听见老常的骂声,睁大眼睛来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爬在地上的竟是仓满子。不用说,她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走上前,一双膝跪在仓满子身旁,用手摸着仓满子零乱的头发:“仓满,你咋能做这事呢,传出去,咋敢见人呢?再说,人不能做断子绝孙的事,偷天偷地,你总不能偷神老人家的吧?你不顾你的名声,你总还得顾常家的门风么,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嫂子,我昨晚输了300元,今儿还不上人家就要来拆我的房呢,没办法我就……嫂子,家丑不可外扬啊,这钱还都在这儿,三哥,你给神老人家送过去,我不敢再进去了……”

好在这是下午时分,寺内没人,这眼前的一切。只有神知道,只有这两男一女的常家人知道……

这神还真显灵了。两个月后,秀秀被师范学院录取了。还愿那天,仓满子又是杀鸡又是挂红,还压了一百元的香钱,在神像前千恩万谢。可今天,他想:我为什么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这个忤逆去办呢?糊涂,好糊涂啊!他恨不得一下子见到仓满子。

他刚要进寺门,突然迎面风风火火奔出一个人来,把他撞了个趔趄。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等他缓过神来时,那人已跨上摩托,一溜烟地跑了。

要在往常来这里,他必然要在大殿上上一炷香,磕几个响头才离开,而今天,他心里有事踅出寺门,直奔后堡中学而去。他想,仓满子肯定已经去杨校长家了。

陡峭蜿蜒的山路上,白雪皑皑。一个黑点在山路上慢慢地蠕动。老常翻过母山洼,穿过皮裤裆,再过袍牛山、野鸡岘。这些熟悉的山路,他一生不知走过多少回,闭着眼睛也能辨出庄浪隆德的交连地界,也能说出历史上好水川之战的大营扎在什么地方,当年红军长征路过这里在哪个村做过饭,宿过营,在哪个山峁上打过一仗,消灭了多少敌人;还有民国九年的海原大地震,这一带走山后压死了多少人,他都能像一本活年鉴,说得头头是道。要在往年,孙子最爱跟上爷爷走亲戚,因为他像一个老练的导游,把这里的山山水水连同神话故事,民间传说,串联得天衣无缝。以往,他一人路过这崎岖的山路时,总要吼上几声秦腔乱弹,或是漫上几句粗犷的花儿,连崖娃娃也会动情的在山谷里回应。而今天,他只顾赶路,又乏又渴,额头的“沟壑”里流出了黑水。他这一生,把常家文墨的光彩寄托于女儿秀秀身上,谁知,把先人没埋在正穴上,女儿还是一个半拉子秀才。害得他这两三年来半忧半喜,半苦半甜,有时竟是提心吊胆。使他在人前没有开心地笑过一回。但他抱定一个想法,好人多难,好事多磨,好山多险。快到大路时,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已是午饭时候了,他想这会儿去,打扰人家杨校长吃饭,有些不便。从这里到后堡庄还不到二里路了,在这里歇歇汗也好。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警车沿路而来,警笛的声音划过这寂静的山野,让人心惊肉跳。车直奔老常这边而来,吱嘎一声,警车停下了。从车上跳下一老一少两名公安干警,直冲老常而来。那个年轻的公安劈头问道:“你就是常安?我们正在调查一桩案子,想让您协助一下我们,打扰了。”

公安问:“听说您早上去过白云寺?”

“是啊。”

“在你去白云寺的这段时间里,白云寺侧殿里的一幅古字画被盗,那字画可是文物,你能不能说说你在寺中见到或听到的一些情况?”

“字画?”

“对!是一幅古字画。”

老常突然想起了那个在门口和自己相撞的人,他的身影好像有些熟,但他是谁呢?他只记得那人穿着自风衣,骑着摩托……

他阴沉着脸,半天不说话。他在努力思考着这个蹊跷的案子似乎和自己的一纸人情有关。怎么那么巧啊,不早不迟。他想到了仓满子,但仓满子穿的是棕色的皮夹克,而那个人穿的是风衣,白色的,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常叔,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如果您要是拿了,或者你看见谁拿了,希望你能够给我们如实的口供或提供如实的线索,将功补过。”

“你的眼睛是叫鹰掏了还是让鸡屎糊了?你把我老常当成什么人了!你到常家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听一下,我老常要是拿过别人的一根线,我老常就不是人养的!”

突然,手机响了。那公安掏出了手机,放在耳边:“喔,哪位?后堡中学?噢,杨校长呀,你好,你好……东西在就好……别让‘客人走了,我们马上过来!”

老常一听,明白了,他全明白了。这盗字画的贼十有八九就是仓满子。

两位公安齐声说:“老常叔,请上车,我们一起走!”

后堡中学的大门敞开着。寒假里的学校显得格外寂静。警车径直开进了校园,在校长室门前停了下来。

杨校长并没有出门迎接,只在屋里招了招手,示意客人进屋。

三人进屋,简单的寒喧之后,杨校长给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就进了套间的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砖瓦房子,房内挂满了各种锦旗奖牌,张贴着各种数据表和教育教学考核评比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完成对比表。也有学生画作,教师书法作品等。条形桌上的玻璃匣子里摆放着各种动植物标本和各学科获奖教具。室内炉火正旺,炉子上的水壶热气腾腾,给人以温暖祥和而又干净的感觉。这时,杨校长打开套间门领出一个人来,老常一眼就认出来了:“仓满子!果然是你这个混种。”他扑上去,一把揪住仓满子不放。“三哥……”仓满子拖着哭腔脸色非常难看,身上还包着一件极不合身的白风衣。

“我不是你三哥!你骨剔了,皮剥了我也认得,想换皮蒙人,告诉你,没门!就是公安不抓你,我也饶不了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两位公安同时上前拉开了老常的手。仓满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三哥,你的一千元我已用完了。我去蹲监狱,你把我那几亩地种上,我不要你一分一厘的承包费……”仓满子声泪俱下。

杨校长说:“你不该为常秀秀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其实,常秀秀年前就考上编制了,开学时要调到一中,你们还瞎折腾什么呢?”

“真的?”老常和仓满子一齐问。

“我还能哄你。”

老常像做了一场梦,他突然奔过去跪在两位公安人员的脚下:“我求求你们,饶了仓满子,要处罚就处罚我吧,都是我的错,不怪仓满子。”又扑向杨校长,一下子哭出了声:“杨校长,你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人,你是好人,真正的好人啊!”

“老常叔,一纸人情见真情呐!你女儿很争气,也很优秀,这样的老师我们想留也留不住啊!”

杨校长要留客人们到家里吃顿饭再走,老常只怕两位公安答应了,他这时比谁都想回家!两位公安说单位还有事,领导要他们马上回去。说着打开字画,细细地检验了一番后,又轻轻地卷上,就带上了车。

四个人坐在车里,白色的警车飞一般行驶在雪原上,但老常还是觉得太慢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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