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村庄

2009-11-10 07:33
安徽文学 2009年9期
关键词:柴草蜂蝶麦芒

张 强

花朵的爱情落幕,蜂蝶信守前世的约定,仍在田间傻傻地寻觅未了的情缘,它们的视线掠过齐刷刷的麦芒,折射出梦境般迷离的光斑。

蜂蝶柔弱的翅膀惊不起麦浪的涟漪,没有风的麦田里静悄悄的。野兔和野鸡像往常一样躲进树林,蝉声还浸泡在节气尘封的坛子里,而醒来的蛙们太渴,沉默地等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除了心事重重的麦子们,谁又能读得懂麦田的沉寂?仿佛是神秘的宿命,平原上抽芽拔节的麦子坚守着日月的轮回,骨子里的那份释然甚至比村庄上空走丢的一缕炊烟还轻。而当一旦怀揣孕育的梦想,并顺利地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升华,它们内心滋长的忧郁就已长成天空的高度。

试图洞开麦子心事的大门,是担心腹中的胎儿被布谷鸟的啼鸣惊吓,或是害怕连绵的雨水濡湿了自己的产床……种种的猜测淹没在麦田无边的沉寂里,任凭麦子母性的血液燃烧得比天边的霞光还灿烂。

时光在麦芒上堆积,越堆越高,渐渐高过芒种的头顶,麦子的心事颗粒饱满,早已压弯骨瘦如柴的腰身。一把镰刀干脆地把所有愁绪斩断,嚯,麦田的沉寂被锋利的刀锋割开一条金黄的口子,麦香倾泻。

麦子的一声叹息里,泊在岁月肩头的使命感如尘埃般落定……

柴草

柴草是庄稼们走失的躯身。

当岁月的磨刀石把一个季节的忙碌磨亮,饱满的籽粒躲进粮仓,空旷的原野上就只剩下丢掉了灵魂的柴草,抱紧几声凄切的鸟鸣独自取暖。

在某个清晨,有霜或者有露。伴着骡马的阵阵欢叫,柴草得以荣归故里。墙里墙外,空场地上,堆积着的柴草带着土地质朴的味道站成一道永恒的风景。

柴草是温暖村庄的火盆。

北风的利刃割破大地的肌肤,苍天混沌,锈蚀的平原上,单薄的村庄犹如一枚小小的时光的胎记,牢牢钉在三九天坚硬冰冷的农谚里。一片雪花捂住长夜漫漫的黑暗,却不小心泄露了黎明铺天盖地的白。村庄沉寂了,仿佛是被狐狸的咒语紧紧拽住,呆呆的村庄打着寒颤一言不发。

谁家的烟囱里冒出第一缕轻烟,一股温暖的暗流在村庄干瘪的筋脉里流淌。当越来越多的轻烟腾空而起,积雪融化,水滴在檐下弹拨起阳光金灿灿的琴弦;鸟儿欢快地跳跃着,拂落满树晶莹的花瓣;一头牛咽下干草,津津有味地反刍着冬日午后难得的暖意。

柴草的精魂一旦凝聚成火苗的温暖,村庄紫红僵硬的梦境里,便萦绕着春天般骄人的气息。

炊烟

炊烟是个流浪者。

春日湿漉漉的晨雾里,炊烟背起汲水少女叮当的铁桶声上路,匆匆忙忙的脚步碾得鸟雀的欢笑支离破碎。掠过香气氤氲的果园,飞过黄犊撒欢的山冈,脚下原野葱绿的色彩越来越淡了,炊烟迷失在庄稼的翘首仰望里。

冬日冷飕飕的寒风中,炊烟左右摇摆着,想努力扶正倾斜的腰身,手臂刚抱住嶙峋的枝杈,却不小心掉进斜阳预设的陷阱,几声凄厉的呼喊颤巍巍地扯开大地蛰伏的伤痛。

炊烟是有根的,炊烟的根在村庄。

流浪得再远,炊烟也能记起村庄的名字,也能说出五谷的长势,也能道出一口老井或一棵大树背后深藏的沧桑。岁月的刀子在村庄的门楣上刻下深纹,庄稼一茬茬成熟,农人一茬茬老去,老去的村庄怀抱亘古的民谣,老泪纵横地期盼着远去的炊烟回家。

炊烟是跟在游子的身后悄悄回家的。

斜阳下,古道旁,一匹瘦马驮着沉甸甸的思念和流浪的辛酸。归来的游子,把对家的渴望嵌进一首歌的忧伤里。他的身后,炊烟踉跄的脚步跨进村庄霜痕斑斑的门槛,那一刻,柴草心血沸腾,五谷的清香横贯冬日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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