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与点到为止

关键词:《因为女人》 语言 对照 点到为止

摘 要:到底女性的社会形象是社会文明决定的,还是除了社会的因素之外还“首当其冲”的是“生理事实”?这要结合当下的社会现实来看,把其置放于当下的语境中加以解读。阎真教授的小说语言让我们别开生面,小说构建出富有哲理的艺术语言。小说的叙事语言与人物语言都是独具特色的。格言式、哲理式的句子随处可见,诙谐幽默中透露出智慧。两可语言让人回味。常用的词汇在这里赋予了新内涵,词汇新解留给读者深刻印象。赋予人物姓名深邃的内涵。

六年前阎真教授的《沧浪之水》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那被戏称为“逼良为官”之作,而近作《因为女人》又被炒得沸沸扬扬,被冠之“逼良为妾”!走进《因为女人》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柳依依、苗小慧、吴安安、梅若兰、刘诗雨(阿雨)一列女性形象,就是我们身边的姐妹女友同学邻里,有血有肉、个性十足、呼之欲出。还有那夏伟凯、郭治明(郭博士)、薛经理、樊吉、秦一星、宋旭升等那些代表男权社会栩栩如生的人物,或同事或朋友或领导或邻居,历历在目,发人深省,众多人物彼此构成了一幅当下现实社会世相图。其中小说语言尤其引人关注。

一、耐人寻味的文本小引

文学作品中的性别意识是作家对社会、人生等看法以人物形象来再现的。男性与女性,几乎成为作家们笔下老生常谈的话题。而这个话题的背后,隐藏着许许多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在历史的长河里,男权社会的男权意识几乎占有主导地位。那么男权社会的对于女性的“制约”可谓无所不在。当然由于生理、心理诸多方面的原因,我们应该承认:男女有别!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反映在“制约”与“反制约”这样的“是与非”“对与否”上。作家的看法则是以人物行动细节来展示。

《因为女人》在文本开头引用了两段小引的对照。如果读者稍不留神,就可能漏掉的作家颇为精心营造的“机关”。小引的第一段是(法)西蒙娜·波伏娃关于女人的论述,这位波伏娃是以她的《第二性》引起读者的关注的。“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在生理、心理和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我们解读波伏娃的观点,那就是,女人不是生就的,女性的社会形象是社会文明所决定的。在波伏娃那里,女性与社会的关系是直接的。

接下来作者阎真教授的一段对于女人的论断,则是与波伏娃的观点颇为距离,“女性的气质和心理首先是一个生理性事实,然后才是一个文明的存在;也就是说,其首先是一个文明的前提,然后才是文明的结果。生理事实在最大程度上决定了女性的文化和心理状态,而不是相反。把女性的性别气质和心理特征仅仅描述为文明的结果,就无法理解她们生存的真实状态。在这里,文明不仅仅是由传统和习俗形成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性别就是文化。”作为教授作家的阎真则认为女性的社会形象既是社会文明决定的,同时也是生就的。并且强调说,首先是生就的。生理事实在其展开过程中成为了文明的必然构成,从而在极大程度上决定了女性的文化和心理状态。在这里阎真教授认为波伏娃的所谓的“文明决定论”回避了女性先在的生理因素,所以结论是片面的。

到底女性的社会形象是社会文明决定的,还是除了社会的因素之外还“首当其冲”的是“生理事实”?这要结合当下的社会现实来看,把其置放于当下的语境中加以解读。当下的社会是一个相当欲望化的社会,由于欲望化社会挤压了情感空间,这对女性是一种极大的打击,也是她们面临的新的历史性挑战。我们知道,在欲望的视野中,女性是没有光明前景的,女性不可能永远年轻。于是这就决定了女性在欲望化社会中必然受到冲击。可以说这也是小说提出的一个中心问题。女性的前景在于建立一份亲情,但如果她以前的经历让她丧失了爱的信念和力量,建立亲情的基础又在哪里?这也是作家思考的并且让读者深思的话题。

关于小说艺术,应该追溯传统的小说讲“故事”。那种把故事娓娓道来、淋漓尽致、事无巨细、痛快淋漓,而真正意义上的讲故事应该是犹如“怀抱琵琶半遮面”、“言已尽意无穷”、“余音袅袅回味无穷”。高明的小说家不一定把所有的故事和盘托出,应该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因为女人》就是那种“言已尽意无穷”,在薛经理把柳依依带到“岚园俱乐部”包房,傻乎乎的(未见过大世面的女大学生)柳依依看到很宽的沙发发问“怎么这里的沙发这么大”时,薛经理似笑非笑地笑了笑,没有作声,而是请女服务员进来后给予解释:“……老板有时忍不住要休息一下。”接下来薛经理暧昧地笑了笑。写得很含蓄,点到为止。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小说的语言艺术不同于散文,不是那样“散文化”;也不同于诗歌,也不追求那样的“诗化”。但是小说的语言并不仅仅是生活语言的直录。阅读阎真教授的小说语言让我们别开生面,小说构建出富有哲理的艺术语言。

在说到爱情、情人与买卖的关系时,作家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写出了“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皆无”:“想想是有点难堪啊,其实到时候也没有那么难堪。不一定心里明白的事都要说出来吧,不说出来就没有那么难堪了。”

传统小说日渐受到外来理论、思想的影响,现代表现手法被广泛运用。作品中象征、隐喻手法的运用随处可见。小说开篇柳依依在西餐厅里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把头低了下去,凑近茶杯舒了口气,热气冲了上了,浮在她的脸上,又猛地一抬头,用力甩一甩,似乎要把所有的杂念都沿着脸庞的切线甩出去……”与其说是把自己的脸上的“热蒸气”甩下去。还不如说柳依依要把那些“想法”(过去的点点滴滴)真真切切地甩下去!

小说的语言也逐渐引起评论者的关注。小说的叙事语言与人物语言都是独具特色的。格言式、哲理式的句子随处可见,诙谐幽默中透露出智慧。

“……这是世界的实,又是世界的虚,人这一辈子,就是徘徊在这虚实之间,宛若一个蝴蝶梦。”不是空发议论,而是确有所指。“舞厅是校园里最有色彩的一道风景。舞厅是许多故事的发源地。舞厅是喜剧和悲剧开幕的场所,但从来不是闭幕之处。”让人感到睿智、俏皮又留下回味余地。“一个女孩对爱情的灰心,其实就是对世界的灰心。”多么精辟的箴言!“人是为自己活的,一个个的白天黑夜是为自己过的。别人喜欢也好,嫉妒也好,都不是问题的实质。”这是人生哲理,又是现实生活的写照。“不想明天的人,是没有明天的。”简直是格言!“在一个地方摔一跤,那是天作孽犹可活,摔两跤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了。”让人反复品味,余味无穷!

两可语言让人回味。所谓两可语言,是指小说创作中那些没有确指,而后留给读者丰富想象的语言,比如:“有这么多事情不敢往深处想,又不得不想,想了是傻,可不想也是傻,女人真是没法不傻。”到底是想呢,还是不想呢?真的是傻呢还是不傻呢?没有定论,也不需要定论。“那些霓虹灯招牌闪耀着……什么也没诉说,可又诉说着一切。”看上去是矛盾的语言,其实这正是写出了人物当时那种疙疙瘩瘩的心态。

说到语言,自然离不开优美的词汇,常用的词汇在阎真教授这里赋予了新内涵,词汇新解留给读者深刻印象。比如:“调皮”、“发展了”。柳依依们把男女青年超越限度的举动称之为“调皮”,于是便有了“来早点(返校)看看有谁调皮没有”的说法。显得轻松自如又含义丰富。把那些在传统中被认为“不可以”的在这里则犹如“握手”、“问好”一样自自然然的了。“发展了”,本来是再通俗不过的词汇,而苗小慧的解释是“发展了就是发展到没有什么可发展的了”!把它联系在作品中,就是特指男女孩子做出了还不是那个阶段应该做的事情,即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在作品中讲述得很自然,没有什么羞涩也没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双关语言让人回味。在苗小慧的男朋友樊吉从北京来“看望”她时,苗小慧拉了柳依依一起去吃饭,尔后便是跳舞,并嘱咐柳依依这几天自己要陪陪樊吉,在上课点名时帮她再答声到。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到姨妈家去了。柳依依捏一捏她的手说:“你小心点啊。”一句“小心点”的背后,既有同学的善意提醒,同时还可以读出其他的内容!

二、令人回味的人物姓名

关于人物的取名,以农村小说见长的赵树理在他的作品中留给读者非常深刻的印象。那“吃不饱”、“小腿疼”、“亭面糊”等等几乎难以忘怀。在《因为女人》中,则是赋予人物姓名深邃的内涵,让人回味。

依依,在她的名字的背后隐藏着“依恋”、“依靠”的意思。阎真教授则把柳依依对“爱情”的依恋、依靠深深地镶嵌在她的骨髓里。如她自己的看法“一个女孩,如果连爱情都看淡了,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向往什么希望呢?”后来对秦一星的依恋也是如此,尽管是为自己找男朋友,也依赖秦一星出主意。

苗小慧,犹如小小的“彗星”,在一个个男人间滑过,青春也是如此!如果是“小惠”,那意义就全变了。苗小慧对待生活,对待爱情,均是以游戏的态度。认为人生是短暂的,应该享受人生!

吴安安,“安”,本来是令人“心安理得”的意思,然而加上了“吴”(“无”的谐音),一切全改变了,“无安”可言。尤其是写作者给吴安安设计为一位相貌丑陋的女大学生,人们都知道,美丽的容貌对于女孩子是多么的重要!于是便失去了“安”,于是只有靠自己的刻苦学习来弥补,最后总算是考上了研究生,总算是赢得男孩子的“青睐”。更重要的是吴安安的生活比她的任何女同学都幸福!

梅若兰,篮球宝贝,诗一样的名字。虽然只是在作品中匆匆闪过,如果细细的品味,哪有“梅”像“兰”一样的?梅就是梅,兰就是兰!篮球宝贝的梅若兰,闪电式的与夏伟凯相好,并且“发展了”,印证了那句“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以及“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刘诗雨,老大不小的了,游离在两个男人之间。柳依依叫她“大姐”她不乐意,以“我有那么老吗”给予回复;当柳依依亲切地称她“姐”时,刘诗雨则“你就叫我阿雨吧!”阿雨,雨,“撒向人间都是情”!“雨”留给人们无限的回味!

夏伟凯,“伟”呀!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身体太好了,需要寻找“出路”,那么,本科时的同班女同学,而后柳依依,篮球宝贝,还有一系列女孩子!他“伟”,研究生,又是一米八的令女孩子羡慕的身材、体魄,还有那篮球场上的“潇洒”!哈哈,足够了!伟!

郭治明,郭博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由于第一任女朋友的“虚情假意”且“调皮”,他于是便把追求“单纯”作为他选择女朋友的最佳标准。“治”呀“明”呀,匠心独运!

作者简介:龙厚雄,长江大学文学院教授,从事中国当代文学教学与研究。

参考文献:

[1] 王攸欣:《从男性叙事维度看〈因为女人〉的现代爱情描写》,《中国文学研究》,2008年第10期。

[2] 龙长吟:《现代女性的天然悲剧——评阎真长篇新作〈因为女人〉》,《小说评论》,2008年第9期。

(责任编辑:吕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