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象性关系中把握人的需要
——读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2010-08-15 00:49王一帆
关键词:对象性黑格尔本质

王一帆

在对象性关系中把握人的需要
——读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王一帆

人的需要问题本质上是人同其对象的关系问题。根据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关于“对象性关系”的论述,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的“人的需要”的内涵。认为马克思的“人的需要”概念大致可以规定为:人的需要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生成。

人的需要;对象性关系;人的本质力量;异己

关于人的需要的问题,是马克思哲学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不少学者认为,人的需要问题属于生物学或心理学,若在哲学中讨论,只能限定在社会需要范围内。然而,不论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本能说,或是心理学意义上的心理机能说,讨论人的需要都不能离开人与对象之间的关系。就其实质而言,人的需要就是关于人和世界的关系问题,即人为什么以及怎样同世界发生关系。从这个角度讲,人的需要问题是一个哲学问题。

关于人的需要,学界主要有三种观点:“1、认为人的需要是人对人所创造的生存资料和发展资料的一种依赖性和渴求性;2、认为人的需要就是人对于客观事物的欲望或要求;3、认为人的需要是人在其生存发展中的一种摄取状态。”[1]这三种观点的出发点是主客二分的形而上学建制。人拥有对客体的绝对控制,人强迫客体向主体提供所需。需要乃是索取,需要的满足则是占有。但是,如果说此种需要在一定意义上切中现实的话,在其他意义上则离题万里。例如,人的空虚与孤独并未被商品洪流所掩盖,人们的需要依然没有满足,而在生活中,情人之间一些“粗制滥造”的小礼品却让双方获得了满足。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前一种情况中人之所以没有被满足,是因为出现了新的更高层次的需要;后一种情况中,精神满足代替了物质满足,更高层次的需要替代了低层次的需要。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么通过第一种情况,我们所得到的结论是人的需要是无止境的,除了死亡,需要无法停止。但事实上,人的需要并非永远无法填满,即使生命并未终结,依然会有满足的时候。在第二种情况中,爱情的需要被一份“粗制滥造”的小礼品满足了,这是索取和占有的逻辑吗?可见,以主客二分为基本建制,以索取和占有为基本逻辑的需要是相当成问题的。

究竟什么是人的需要?人的需要究竟有哪些含义呢?这些问题并非不能回答。在试图超越现代形而上学的马克思那里,我们获得了理解需要及其内涵的新的立足点。

需要问题本质上是人同其对象的关系问题。在马克思那里,对“需要”的拷问就变成了对“对象性关系”的追问。马克思的“对象性关系”含义是在对黑格尔的批判中建立起来的。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的对象性“是人的异化了的、同人的本质及自我意识不相适应的关系”[2]102。人的本质,在黑格尔那里被抽象为纯粹的精神。纯粹精神怎样同独立于自身的对象相统一呢?黑格尔否定了对象同自我意识之间的根本的差异,他规定对象所具有的物性,是“自我意识的外化设定物性”。这样一来,自我意识同其对象统一于精神,它们之间的差异就仅仅只是形式上的。只要克服了这种差异,自我意识就达到了自由。对象必须被克服。

马克思认为,这一观点是应当加以批判的。第一,人的对象——现实的物,作为独立于人的存在,其本质是自然给定的,而不是思维设定的。因为“同样明显的是,自我意识通过自己的外化所能设定的只是物性,即只是抽象物、抽象的物,而不是现实的物”[2]104。但是,人的对象不是人的、自我意识的异化了的存在,而是现实的异己的存在。一旦否定了现实的物是自我意识外化的设定,那么黑格尔所面临的问题就又被恢复了。这自然又引出了第二点,即能否把人的本质归结为自我意识?回答是否定的。因为自我意识是历史生成的结果,它的全部内容依赖于人的现实生活。

基于上述批判,马克思对黑格尔对象性理论的改造遵循如下思路:首先,既然自我意识的全部内容依赖于人的现实生活,那么从内容的角度而言,自我意识和人的现实生活所指的乃是同一件事情,自我意识是表现为思维的或者精神的人的现实生活。其次,既然自我意识是作为精神的人的现实生活,那么人的本质应当是人的现实生活。人的本质的实现不是自我意识对对象的扬弃,而是人在现实生活中扬弃对象。在这一扬弃过程中,人既非主体也非实体,而是主体性,人不是通过取消对象占有自身的本质,而是在对象中表现自身,从而占有本质。其三,人只是通过对象表现自身,那么人的对象——现实的物——就不必在存在论上与人同一,而只是在对象性关系中与人同一。对象性关系,是人同现实的物之间既相互否定,又相互统一的关系。人应被看成是对象性的、现实的存在物。

通过对马克思对象性关系的讨论,我们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人同其对象的关系是对象性的关系。

马克思以对象性存在的方式把人与其对象还原为现实的存在物。这样,人就不会被认为仅仅是唯灵论的存在,从而脱离了黑格尔哲学的窠臼。然而要超越黑格尔,还必须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在承认对象性不可克服的前提下,人如何能够重新占有在外化规定内作为异己的东西产生的人的对象性本质,扬弃外化,从而达到人的自由。

在“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一节中,马克思认为:“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人对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观、情感、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器官,正像在形式上直接是社会的器官的那些器官一样,是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对对象的占有,对人的现实的占有。”[2]85从这段话不难看出,马克思是认为一旦人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对象性——占有了对象,人就实现了对人的现实的占有。即是说人必须在人与其对象的关系中,把“自在的”物变成“为我的”物,人才能在本质上占有自己。

那么,人与对象的这种关系是如何实现的呢?在马克思看来,人直接地是自然的存在物。人拥有自然给予他的能力,比如生命力、自然力等等,正是由于人拥有这些能力,因而他受制于自然。“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和受限制的存在物”[2]105。正如吃的能力与食物的关系一样,有了被给予的能力,也就有了与能力对应的对象。人作为受动的、受限制和受制约的存在物的主动的方面,具有现实的、感性的对象作为自己本质的即自己生命表现的对象。这些对象,虽然是独立于他而存在于他之外的,但这些对象是他“需要”的对象,是表现和确证他的本质力量所不可缺少的、重要的对象。因此,人占有其本质的方式,就是通过外在对象展现人所具有的本质力量。因此,马克思说:“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毫无意义,不是对象,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一种本质力量的确证,就是说,它只能像我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主体能力自为的存在着那样才对我而存在,因为任何一个对象对我的意义恰好都以我的感觉所及的限度为限。”[2]87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马克思解决了在颠覆黑格尔后所遇到的人如何占有自身本质的问题。

由此,我们得到的第二个结论是:人通过自身本质力量的展现扬弃了异己的存在,从而占有了自身的本质。

上述结论,回答了人如何通过对象占有其本质的问题,“人的需要”中所呈现出的主体性因素还未予讨论,而这恰恰是人的需要的最为核心的环节。

人只有通过自身本质力量的展现才能占有自身的本质,因而作为主体性的人的需要,其必然性在于:人只有也必须展现其自身的本质力量,才能获得其本质。生命是人的本质之一,吃、喝是人的本质力量,因而人通过吃和喝扬弃了食物和水,这样他就占有了他自身的生命本质。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动物也具有这种能动的必然性。如果单单把人展现其本质力量的必然性认作是人的需要的动因,那么人与动物无异,何来人的需要问题?

要继续对人的需要进行追问,就必须进一步对人展现其本质力量的必然性进行澄清。马克思曾讨论过人与动物之间的区别。他说:“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2]57在马克思看来,人和动物的差别在于人把自身当作对象。动物自身和自身不构成对象性的关系,而人和人本身构成了对象性关系。因此,人的本质是被意识到了的本质,人的本质力量也是被意识到了的本质力量。这就为人主动地占有其本质,有意识地利用本质力量占有其本质奠定了基础。因此,人的需要的主体性在于:人有意识地通过本质力量获得更为全面的本质。

人有意识地利用和改造本质力量、改造外界事物,还说明了人的本质力量的生成性。由于人有意识,人改造对象的方法和成果以知识的形式确定下来并得以传承,改造后的本质力量成为进一步改造的基础。比如,手是人现实的本质力量,人用手制造了工具,关于制作工具的方法与工具本身确定下来,当工具的使用出现问题的时候,人不会再以手作为改造的对象,而会以工具作为对象。在这个意义上,人的本质力量是生成性的。这样的生成性还具有的重要意义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也是生成性的。人通过已有的本质力量扬弃其对象,经过扬弃的对象又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一部分,而这部分本质力量又为人找到了新的对象。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人的力量不断获得展现空间。

综上,我们看到马克思的人的需要概念大致可以规定为:人的需要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生成。这一规定包含如下要点:其一,人的需要是以对象性关系为基础的;其二,人的需要是以占有自身本质为目的的;其三,人的需要是通过人的本质力量的生成来实现的;其四,人的本质力量的生成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有意识的。

反观前述关于人的需要的三种观点,它们显然存在片面性。因为人在自身的生成中所表现出的欲望或者要求,从其本质来看是为了实现自身,是为了确证和占有自身的本质。人之所以吃穿住行,是因为人有吃穿住行的力量;人之所以生儿育女,是因为人有延续种族的力量;人之所以从事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也是因为人有从事这些生产的力量。在本质力量的展现中,人占有了主体性本质,占有了生命本质,占有了生产性本质,占有了历史的本质。因此,人的需要的满足不仅是对物的占有,更是人通过表达和实现本质力量获得了对人之为人的力量的证明。这三种观点的片面性也有其历史根源。因为在历史中,真正的人的需要一直隐而未显,表现出的所谓的“需要”只是人的需要的异化形式。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批判了需要的异化形式及其根源。人的需要的异化形式,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

[1]袁祖社,何元.“人的需要”范畴研究[J].哲学动态,1990(3).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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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15-0023-02

王一帆(1983-),男,陕西西安人,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上海200433)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2008级硕士研究生。

201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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