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在“因陀罗网”中——关于《青蛇》的跨媒介思考

2010-11-16 14:46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电影评介 2010年10期
关键词:法海青蛇小青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徐 璐

追寻,在“因陀罗网”中
——关于《青蛇》的跨媒介思考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徐 璐

李碧华小说《青蛇》以青蛇为主人公,展现了从青蛇眼中看到的爱情与人生,表现了爱和欲的追求,并渗透着对女性主义的思考;而徐克改编的《青蛇》以出色的电影艺术向观众展现了兽性、人性、佛性的扭搏以及性善化的结局。两者都是在“因陀罗网”中追寻做人的哲理。

《青蛇》 三“性”扭搏 女性主义 性善化

因陀罗网[1],这世上一切生灵都被收进网里,无一漏网。所以,一切生灵的存在都逃不出去,包括人、妖、以及“色既是空”的和尚。李碧华小说《青蛇》与徐克改编的电影《青蛇》都同时展现了生灵对外物的追寻,对爱情的追寻,对人生的追寻,他们都在这“因陀罗网”中追寻做人的哲理。

然而小说艺术与电影艺术存在着许多的不同,叙述视角的不同,表达内容的侧重点不同,艺术技巧的不同,小说语言与电影语言的差异,以及主旨升华的不同。我们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进行跨媒介思考:爱欲追寻与三“性”扭搏,小说语言与电影艺术,女性主义思考和性善化。

爱欲追寻与三“性”扭搏

小说以青蛇为主人公,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手法记录下从青蛇眼中看到的世界,她看到了人对爱的痴迷、看到了人对爱的背叛,她一边观察一边追寻,追寻爱和欲,追寻“做女人”的答案,追寻“做人”的答案。小说将青蛇的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充分表现了她亦仙亦妖、亦人亦鬼的性格和她内心对爱的欲望。

青蛇性格独立且叛逆,不甘寂寞,内心充满嫉妒,是个如梦如幻的妩媚妖女,是个不甘做配角的第三者,最终成为一个洞察爱情的“桥下高人”。她妒忌白蛇与许仙的感情并故意勾引许仙,甚至谋害情同姐妹的白蛇;她垂青法海的“美色”并有意挑逗法海。这里的小青不仅是个妩媚艳丽的妖精,而且是一个追寻爱和欲并常常争风吃醋的凡俗女子。

电影《青蛇》虽然名称上看是以青蛇为主,但在电影中加入了无视角限制的旁观叙述者,并将青、白两蛇的描述平分。没有特别突出小青的追寻,而是将小青的追寻转化成为众生相的一个部分,结合白蛇与许仙的痴爱缠绵,法海的六根未净等等来展现一个兽性、人性、佛性扭搏的人世。

电影一开始镜头中就出现了诸多面容丑陋奇异的人,他们在做工在生活,这象征着众生的丑陋,人人身上都充满着恶,万物众生都有丑陋的一面。法海法力无边,斩妖除魔,却错收蜘蛛精;法海空无色相,敲钟念经,却难以忘记竹林产妇裸露的身体并产生幻觉;两蛇为夫人遮雨、治水救人,同时在爱的追寻中互相争斗,充满酸风妒雨,也水漫金山、涂炭生灵——这些都表现了一个灵魂中三“性”的扭搏,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其中一“性”就会蹦出来发挥作用。也表现了人世中三“性”的扭搏,每个人、每个事物都有其积极面、消极面,低劣面和崇高面。

小说语言与电影艺术

小说的叙述语言主要是人物对白和心理描写。特别是关于小青心理的描写,细致地表现了她所洞察的一切。那些充满理性思考却又略带调侃性的语言让人回味无穷。男人“是一种叫女人伤心的同类”(《青蛇》)这是一个多么准确却略显滑稽和心酸的定义。“平凡的爱,与关心。嘘寒问暖,眉目传情。一种最原始的感动”(《青蛇》)这不正是现代爱情提倡的细水长流、最浪漫的事吗?“那是叫人软弱无能,万念俱灰的快乐”(《青蛇》)这对爱的定义十分形象地反映了被爱所困、为爱所痴的表现。“爱情,不是太我,便是太他。不是赔尽,便是全赢”(《青蛇》)这也许是千百年人们都不能完全大彻大悟的爱情哲思。

李碧华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把这些富有哲理的爱情思考加入文章,丰富了文章的内容,升华了文章的主旨,提高了小说的趣味性与思辨性。这些语言不时点拨着主题,既满足了读者的审美动机、求知动机,也满足了读者的受教动机和借鉴动机。

电影艺术主要表现在身体语言、画面和配乐上。绵绵细雨,蓝光幽微,西湖柔波、断桥残雪、雷峰夕照、柳浪闻莺、渔翁唱晚、映日荷花红,楼台烟雨迷,这如痴如醉的江南美景为电影披上了华丽美艳却又朦胧凄迷的外衣,吸引着观众的眼球,仿佛置身其中,如梦幻般美丽。

电影音乐配合画面将整个故事放入了一个绝美的环境,黄霑的音乐带着一波一浪的缠绵,惹得观众心中涌起一片片的柔波,古典乐融合中国戏曲的成分让人体会着江南小调的柔情似水,特别是主题曲《流光飞舞》给人以光彩流动的感觉,在音乐中顾盼生姿的白蛇与青蛇,一个狐媚一个妖媚,尽显蛇的蛊惑和美丽。而另一曲《人生如此》以哀婉绵长的曲调唱出了爱情和人生的无常,感叹人生如此,浮生如斯。这些音乐表现了白蛇对许仙的热情和小青对爱的追求,以及故事主人、作者和观众对人生的感慨。

电影中的身体语言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依旧带着“小倩”般的神秘和媚惑的王祖贤,展现出仿似一缕幽魂的无限妖娆。而张曼玉饰演的小青,眉眼媚惑,红唇艳丽,长发纠缠,一颦一笑间渗透着炽热与渴望,扭动的身体,摇曳的身姿,如蛇般诱人光滑的身体语言,散发着妖艳和妩媚,无限的媚丽撩拨着人们心底的欲望。

女性主义思考和性善化

小说表现了李碧华对女性自身存在价值的思考。传统文学中坚贞不渝的爱情在小说里遭到了怀疑。许仙作为男人,抵挡不了小青的诱惑,顷刻间就暴露了自己的虚伪和软弱;具有多年降妖经验的法海,只是个六根未净的精壮男和尚,也不能抵御青蛇风情万种、丰饶多姿的诱惑,反而恼羞成怒,打着替天行道的招牌,为私人恩怨而祸及苍生,男权背景下卫道士的虚伪和假正经暴露无遗;青蛇和白蛇都在寻觅情爱,但两位蛇美女的法力使她们蔑视一切人,就算是令她们眼花缭乱、心驰神往的所谓爱情、所谓男人,也只是时间长河中的过客,只是她们手中的玩物。

“人的一生一世,才不过数十年——最慷慨的男人,也不过爱你数十年。何况,‘一生一世’那么重的赌注,有谁会全下了?”(《青蛇》)

“每个女人都应该为自己打算,这是她们的责任!谁会来代她绸缪?不,我有的,不过是自己。”(《青蛇》)

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一个仰之弥高、一个熨帖心灵。小青还是凭借自身对世事的体验,看破了人类的真实面目,明确地意识到,人类之间任何的感情都虚伪和庸俗,要么是物质利益的驱动,要么是肉体欲望的吸引,女人要争取快乐和幸福还是得靠自己。

所以,小说结局中的白素贞和小青从沉睡中苏醒后,依然放肆地追求着爱和欲。之前的男人算什么,之前的伤痛算什么,作为女人要挣脱男权的藩篱,拥有自己的快乐,学会做人,学会做女人,追求尘世的欢乐,灵魂依然故“我”。这也正是《青蛇》中对女性主义的思考。

电影的结局与小说大不相同。白蛇被倒下的塔身压死,许仙死在小青剑下,法海抱着白蛇之子站在一只大木鱼上漂泊。小青跃入水中,说了一句:“有一天我会学着做人的……”滔滔洪水将所有爱恨情仇淹没。

白蛇死了,用自己的牺牲保留了儿子的生命,凸现了传统女性作为母亲的伟大;许仙死了,携带着白蛇的爱和青蛇的恨离开了人间;法海在最后关头欲救白蛇,并救下了白蛇之子,这是善性的燃起、慈悲的表现;小青,也许她继续去追求做人的道理,带着白素贞的痴情和遗憾、带着许仙的多情,一头栽入滔滔洪流。

这样的结局让故事变得很惨烈很悲壮,电影遂变得丰满和凄凉。世俗人也罢、出家人也罢、妖精也罢,在电影中都被中国几千年来传统美德进行了粉饰。电影将妖性和人类的劣根性进行善化,让妖和人都变成善的标志。这样的主旨升华更容易让受传统文化教育多年的中国人所接受,但却有失原著的女性思想之光。

无论是女性主义的思考,还是性善化的提升,无论是对爱和欲的追求,还是对人性、兽性、佛性的诠释,无论是原著还是电影,世人众生,男男女女,妖魔鬼怪,都在思索自身存在的意义,都在“因陀罗网”里无穷无尽地追寻着自己所欲。

《青蛇》是体现超越肤浅的善恶评价,体现着超越狭隘时空的哲理性命意,体现着享受此岸同时也追求彼岸的人生态度,无论是原著还是电影都同样耐人寻味!

注释

[1]梵语 Indra-jāla。又作天帝网、帝网。为天帝之宝网,一种用宝珠结成的网,一颗颗宝珠的光,互相辉映,一重一重,无有穷尽,互显互隐。所有的人、这世上的一切生灵都被收进网里,无一漏网。所以,一切生灵的存在都逃不出因陀罗网。(《华严经探玄记》卷一、《华严五教章》卷一、《慧苑音义》卷下)

徐璐,女,湖北武汉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美学专业研究生。

10.3969/j.issn.1002-6916.2010.1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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