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价值

黄 彦

老区是个玩石头的人,而且以石为生,可惜财运不济,从来没淘到什么宝贝,倒是亲眼见着几个同行捡到奇石,一夜之间成了富人。

这天,老区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一时发了狠,沿着常去的河边逆流而上,越走越远,最后钻进了一座大山之中。真是老天有眼啊,还真让他捡到一块自认为举世无双的奇石。老区当即把奇石命名为“天外飞仙”,并拍着大腿发誓:“没有一百万,老子宁卖老婆也不卖石头!”

老区满心欢喜,兴冲冲地抱起石头,沿着一条小路下山。可走了好久,老区都看不见小路的尽头,他渐渐走不动了。这些天,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早饿得两眼无光,两腿发软,怀里这块石头,又大又沉,估计得有四五十斤。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村子,而且村口居然还有个小店。老区喜出望外,拼尽全力抱起石头,一鼓作气走到小店门口,放下了石头,半天也没爬起来。

小店里坐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奇怪地问他:“喂,你是哪来的?搬块石头挡在我的店门口干什么?”‘老区缓过劲来,连说对不起,然后向女人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听那女人一说,老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他已经走到邻县去了,从这儿到自己家,先要走一条不通汽车的山路到镇上,起码要两个小时,然后再在镇上坐汽车,还得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家。

老区心想,光靠自己一个人,要把石头搬到镇上搭车,这条老命恐怕会丢在半路。于是就求女人帮他找两个人,把石头运到镇上去,一人给两百块工钱。

女人一听,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要这块石头干什么呀?”

老区当然不能告诉她石头的价值,说:“你别管,你只要帮我找两个人就行了,一人两百,说话算数。”

女人打量打量他,叫他等一会儿,转身进了村。几分钟后,她带着一个壮实的男人回来了,说是他老公,一个人就可以了,但要给足四百。

老区一瞧,那男人推着一辆木头独轮车,忙说行行行。

女人的老公满脸怀疑,又瞧了瞧老区那块“天外飞仙”,不高兴地责问女人:“这乞丐哪来的?叫我运石头,疯了吧?”

老区听他叫自己乞丐,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往身上一摸,竟没带钱包,现在身上哪还有一分钱?他只好眼巴巴地恳求道:“大哥,帮帮忙啊,我现在没钱,过后我给你一千块,行不行?”

“你就是说一万块我也不干!”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说,“你想让人家把我当大傻瓜笑话啊?”

老区急得束手无策,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早饿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小店里的食物。

突然,老区灵机一动,对女人说:“大姐,能不能赊点东西给我吃?我把石头押在这儿,几天后一定来还钱。”

女人听了,不禁义好气又好笑:“我真不知道你是骗子还是疯子!好吧,耶你想赊什么?”

老区见她同意,大喜过望,指着店里的东西说:“我想赊两包饼干,三包方便面,还要几瓶饮料……”

女人没好气地打断他:“好了好了,你这块破石头能值这么多东西?”想了想,不容讨价还价地说,“就给你两包面,要不要?不要算了!”

老区一听,不由得唉声叹气,这块价值百万的石头,在女人眼中,居然只等同于区区两包方便面。可事到如今,他也只得忙不迭地点头说:“要要要!”

女人拿了两包面给他,然后给他倒了一大碗开水。老区一阵狼吞虎咽,把面吃得干归纳净净,好歹混了个半饥不饱。

然后,老区把石头搬进了小店,对女人恳求道:“大姐啊,麻烦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这块石头,过几天我就拿钱来赎,我一定会重金谢你的!”

女人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谁会要你的石头?”

老区依依不舍地抚摸了一阵“天外飞仙”,一咬牙走了。谁知刚走出村口不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站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女人和她老公,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他的石头。

老区一惊:“怎么啦?”

女人的老公把石头往他面前一放,哼了一声,说:“把你的石头带走,我们不想替你保管!”

老区傻了,这女人怎么又变卦r?他忙说:“我不是已经押给你了吗?”

女人摆摆手,说:“就两包面,才一块钱,押什么押啊?就当我送给你吃r,你也不用来还钱了。”

老区急了:“不行,我一定要来还钱的!”

女人尖着嗓门说:“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说不定过几天回来,要我们赔你十万八万的,我们可赔不起!”她老公则抱起双手,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最好把石头带走,要不然,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不负责任!”说罢两口子掉头回去了。

老区有些啼笑皆非,这两口子也太谨慎了吧?正感觉左右为难,转念一想:这里的人都不懂奇石,我索性大大方方丢在这儿,想来也不会有谁动它。

于是,老区抱起石头,放在小路旁边的草丛中,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第二天早上,老区终于回到了家。他也顾不上洗个澡刮个胡子,进屋就给一位好朋友打电话。朋友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见了他的样子大吃一惊。

听老区把经过一说,朋友一拍大腿,说:“哎呀,你八成被他们骗了!他們就算不识货,看你那么紧张,傻瓜也知道石头值钱啊!他们一定是故意把你逼走,然后把石头占为己有!”

老区一听,“啊”地大叫一声,不禁悔恨交机早知如此,当初就是累死在半路上,也不能把石头丢在那儿啊。

朋友又分析说:“不过现在去也为时不晚,他们到底是外行人,你给他个两三万,买回来就是了。”

老区猛地跳了起来,抓起存折就去提了十万块,然后马不停蹄地和朋友租了辆车就走。

第二天,他们终于到了那个小村子的村口,老区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扑到他放石头的草丛中一看,脑袋轰的一声,差点晕倒在地。石头果然不见了,他那天明明就放在这儿的啊!

朋友提醒他说:“别急,去找那个女人。”

老区急忙跑到小店里,一看女人正坐在里面,他大声喊道:“大姐,我那块石头呢?”

女人看是他,又惊讶又慌张,失声叫道:“你还真回来找石头了!不过,你那块石头在不在可不关我的事啊,我说过不要你抵押的!”

老区连连点头,讨好道:“是不关你的事,我只想问问你,是谁搬走了?我想去买回来。大姐,要真是你搬走的,你就把它卖给我吧,我给你一万块!”。说着,刷地拉开皮包,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

女人松了口气,再一看他的钱,不禁愣住了,两眼瞪得又大又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顿了顿才说:“那块石头,真这么值钱?”

老区着急地说:“你别管,一万块你卖不卖?”

女人脸色煞白,喃喃道:“不是我搬走的,我要它没什么用,是别人搬走的。”

“是谁?”老区刷刷刷数了十张钞票,“啪”地往女人手里一塞,“你带我去,这一千块给你!”

女人简直吓傻了,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钱,犹豫了一会儿,把钱推还给老区,说:“我不能白要你的钱,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人。”

老区跟着女人走进了村子里的一户人家,女人指着一个正在院子里和泥的老汉说:“这是我二叔,他昨天建厕所,把那块石头拿来垫墙脚了。”

老区听了,差点没昏过去,可等他扑到墙脚边,却没找到那块“天外飞仙”。老汉朝墙脚的一块石头一指,乐呵呵地说:“这不就是那块石头嘛!”

老区看了一眼,这回彻底晕了过去。只见那块价值百万的“天外飞仙”,已经被老汉凿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