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潘金莲与李瓶儿之比较

2011-04-07 14:17姚奕名
关键词:李瓶儿西门庆潘金莲

姚奕名

《金瓶梅》、《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并称为明代“四大奇书”。但是《金瓶梅》与另外的三部有些不同,其它三部都经历了“世代积累”的演变过程,主要是以历史故事、民间传说为素材,有着丰富的民间文学积累,最后由作家加工写定,是民间文学与作家创作相结合的世代积累型小说。而《金瓶梅》除西门庆与潘金莲相遇、武松打虎这段是借用《水浒传》之外,其它的故事情节绝大部分都是作家的自主创作。从《金瓶梅》中,我们可以更好的了解明代中后期的社会现实。

《金瓶梅》这个书名是由书中三个主要女性人物的名字组合而成的,分别是: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从小说的命名来看,《金瓶梅》摆脱了史传文化对小说作品命名方法的影响,不再用“传”“记”“演义”之类的字眼,并且开创了取人物姓名组合书名的独特命名方式,对后来的小说命名法很有影响。明末清初的一批才子佳人小说即纷纷效法,如《玉娇梨》、《平山冷燕》、《宛如约》、《吴江雪》等等。

既然《金瓶梅》的题目是用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个人的名字组合而成的,可见,这三个人在小说中所占的分量是很重的,但是,三个人的身份地位却不尽相同,庞春梅是潘金莲的丫鬟,因此,她与另两人的地位不是一个等级,而潘金莲与李瓶儿都是西门庆的小妾,而且,李瓶儿可以说是潘金莲争宠的主要障碍和实力型对手。通过本文,我就来比较一下潘金莲与李瓶儿,看一看这两个小说中的女主角有何不同。

一 出身比较

据《金瓶梅》所述,潘金莲本是清河县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在家排行六姐,“自幼生的有些颜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因此小名金莲。”[1]她从小死了父亲,做娘的度日不过,九岁时将她卖到王招宣府里学习弹唱,因本性机变伶俐,不到十五岁,已精于“描鸾刺绣,品竹弹丝,又会一手好琵琶。”[1]王招宣死后,潘妈妈把她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给财主张大户。潘金莲长到十八岁,出落得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妩媚动人,且心灵手巧,弹得一首好琵琶,后来张大户收用了她,与她暗中勾搭,但主家婆不容她,将她百般苦打,张大户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能与潘金莲继续来往,就把潘金莲白白的嫁给了三寸丁、“三分似人,七分似鬼”[1]的武大,不仅给武大本钱做炊饼,而且把自己的房子给他们住。在张大户死后,潘金莲就与自己的丈夫从原来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二层房屋居住。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1]

另一位主角李瓶儿出生在正月十五,她生日那天,人家送了一对鱼瓶儿,因此小字“瓶姐”。早先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小妾。梁中书身为东京蔡太师的女婿,地位十分显赫。但梁中书夫人嫉妒心很重并极其狠毒,李瓶儿因此无法亲近梁中书,只在外书房内与养娘同住。后来梁家遇难,李瓶儿随身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一道上东京投亲。在人身安全尚且没有保障的大乱当中,年少的她居然能够携带众多财物出走,并且能果断准确地决定自己的去向,可见其心思的缜密和胆识的过人。后经花太监撮合,嫁给了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为妻。待到花太监告老还家,花子虚夫妻俩也同他一起回到了清河县,花太监死后,他的一份家财都给了李瓶儿与花子虚,而事实上是在李瓶儿手里保管着。

从两人的出身可以看出,潘金莲和李瓶儿虽然都出身于穷苦人家,没有地位,也没有背景,但很显然潘金莲比李瓶儿经历了更多的人生苦楚,不仅多次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来卖去,还始终没有什么正常的家庭生活,李瓶儿虽然也做过别人的小妾,受过大房老婆的打压和欺凌,可是后来还是做了花子虚名正言顺的妻子,并且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生活要比潘金莲富裕的多。

二 性格比较

潘金莲生性好强,凡事喜欢拔尖争胜,每每无事生非,最能“把拦汉子”。自从她入门,西门庆的内宅便未安宁过。书中说她“恃宠生骄,颠寒做热,镇日夜不得个宁静。性极多疑,专一听篱察壁,寻些头脑厮闹”。[1]入门没几天,她便借着庞春梅与孙雪娥拌嘴一事,寻衅与孙雪娥吵闹,后来又伙同庞春梅,教唆西门庆打孙雪娥。她还处心积虑的害死了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儿,最终使痛失爱儿的李瓶儿香消玉殒。

李瓶儿在西门庆所有妻妾中,是人缘最好的一个。她性格温和,待人周到。面对西门庆的打骂惩罚,她毫不动摇,面对西门庆的淫乱与寡情,她毫不抱怨。她满足现状,安分守己,渴望过上平静正常的家庭生活,就连小厮玳安也说她:“若说起六娘的性格儿,一家子都不如她。又谦让、又和气。”[1]对潘金莲的处处陷害她并不加以反击,只是一味委曲求全、忍让退缩。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她慷慨大度,“使钱撒漫”,几乎人人都得过她的好处。在她还没有嫁给西门庆的时候,她就拿东西讨好了西门庆的妻妾。

潘金莲与李瓶儿的性格差别很大,甚至可以说两个人是相反的两种类型。但这种性格的形成也与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李瓶儿的生活基本上是比较顺遂的,虽然她四次易主,但是这其中她自己是掌握了许多主动权的。嫁给西门庆之后,她的愿望得到满足,又给西门庆生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有了丈夫的宠爱,有了心爱的儿子,李瓶儿觉得很满足,因此,性格中的冷漠残酷、绝情绝义已经被对西门庆的痴爱洗涤得荡然无存。但是,潘金莲的境遇却完全不同。入西门府之前,潘金莲虽也有人性的弱点,但仍不失有其纯真的一面。可在西门庆众多妻妾的明争暗斗中,她既没有良好的家庭背景以寻求正室的地位,也没有雄厚的财富作为物质支撑,为了使自己能在西门府中站住脚,她只能以自身的聪颖和美丽作为资本尽力迎合、讨好西门庆。但她逐渐认识到任何女人对于西门庆来说只不过是满足淫欲的工具,在他身上不存在真正的爱时,便以一种疯狂的偏执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失望与愤怒。现实生活扭曲了她的人性,吞噬了她的灵魂,逼迫她一步步走向邪恶和堕落。从潘金莲一生的恶行恶德中,我们看到了女性所经历的灵魂的躁动和痛苦。

三 对待停娶态度的比较

在潘金莲与西门庆一起合力把武大郎毒死之后,潘金莲以为一切都准备妥当,就在家中等待西门庆早早把自己娶去。可是,等了好几个月也不见西门庆有任何的动静,因为这时的西门庆正积极地筹划迎娶手里有一手好钱的孟玉楼,把潘金莲忘在了脑后。对于西门庆来说,钱财对他吸引力比色更大。面对西门庆停娶的态度,潘金莲只能在家痴痴的等候和守望,还会时不时的在家拿武大的女儿迎儿出气。

李瓶儿一度也遭遇了西门庆的停娶,而她对待西门庆停娶的态度,比潘金莲要积极地多。因杨戬受到弹劾,牵连到西门庆。即使是贪财恋色的西门庆,在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受到强烈威胁时,他也把迎娶李瓶儿的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李瓶儿决定不再等待,她在审时度势后准备许嫁他人,在遇到郎中蒋竹山之后,便招赘蒋竹山做了夫婿。但其心思仍在西门庆身上,所以当西门庆政治危机解除后找恶棍报复蒋竹山时,身为妻子的她对蒋竹山不但不安慰反而绝情的将其赶走,而后义无反顾地走入了西门庆大宅。

四 财富比较

对于潘金莲与李瓶儿的身价,小说中也给了我们很清晰地描述。潘金莲是一个裁缝的女儿,从小被卖给了别人,后来嫁给以卖炊饼为生的武大郎,生活可想而知是不富裕的,只能维持到温饱的程度吧!在小说第三回潘金莲刚出场时,书中透过西门庆的眼睛看她:“上穿白夏布衫儿,桃红裙子,蓝比甲”。[1]从潘金莲的穿着,我们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活状况。纵使后来嫁给了西门庆,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但是潘金莲手中可供自己支配的钱财还是很有限的,小说中还有一个情节写道,潘金莲的妈妈到西门庆府上去看潘金莲,为了摆阔,便雇了一顶轿子,到了府上,让潘金莲给轿子钱,潘金莲不给,母女俩还为此吵了一架。如果潘金莲的手头很宽裕,又怎会计较这点钱,可见,虽然潘金莲嫁到了西门这个富裕之家,但她自己还是没钱的。

李瓶儿可以说是西门庆的妻妾中的第一富婆。在她从大名府梁中书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了一百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这是她的第一笔财富。当她嫁给花子虚后,花太监在临死前把自己的钱财都托付给了李瓶儿。李瓶儿经济实力的雄厚,我们可以从一个细节窥视出,在花子虚入狱后,李瓶儿将几箱柜的“蟒衣玉带、帽顶绦环、提系条脱、值钱珍宝、玩好之物”[1]转移到了西门庆家,数量之多、品质之高、价值之贵,西门庆家众妇人无人能比。

潘金莲与李瓶儿的财富悬殊很大,也就使她们在平时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态度有所不同,西门庆府里的人,上至正妻吴月娘,各个小妾,下至丫头、奴仆,都受过李瓶儿的恩惠,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那么李瓶儿的口碑怎么可能会不好呢?而潘金莲在这方面就明显处在了劣势。

五 结局不同

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在被潘金莲施计害死之后,李瓶儿可以说是万念俱灰,不久之后也香消玉殒了,李瓶儿的结局是悲剧的,一心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潘金莲的结局或许更为悲惨。西门庆死后,早已嫉恨她的吴月娘对她严加防范,发现她与陈敬济偷情,便把她逐出了家门。潘金莲被逐出西门府后,便去了王婆那里,王婆把她作为商品转卖,在众多的主顾的讨价还价的互相角逐中,金莲又一次领受命运对她的捉弄。张二官想买,周守备想买,陈敬济想买,恰好此时,鬼使神差,武松回来了,他决定趁此机会骗娶潘金莲,为哥报仇。于是,武松假借“迎儿(武大与前妻之女)大了,娶得嫂子家去,看管迎儿,早晚招个女婿,一家计过日子”[1]为由,要娶金莲。潘金莲满心欢喜,心中萌发了新的希望:“我这段姻缘还落在他手里。”可不幸的是命运又在捉弄她,武松将其领进家门,立刻杀死了她,“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的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窟窿”。[1]武松从此去了梁山,而金莲尸首在街头暴露日久,风吹雨淋,鸡犬作贱,无人理会。最后春梅敛尸埋葬。

李瓶儿虽然死了,但她在死时,还有自己心爱的男人守在床边,而潘金莲就孤零零的,充满恐惧的死去了。这样的结局安排或许也是作者对二人的态度不同的表现。

《金瓶梅》的人物塑造,充分地呈现出现实生活和人物思想性格的复杂性,揭示了人物性格发展过程当中更为丰富、更为深刻的社会因素。在等级森严的男权社会当中,无论是潘金莲以恶抗恶的逆向发展,还是李瓶儿一味求善的人性回归,她们都无力争脱自己命运的悲剧和屈辱的灵魂。

[1]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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