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猫的心事

2011-05-14 09:46张蓓
飞魔幻A 2011年3期
关键词:小白笼子小鱼

张蓓(桃子夏)

楔子

他老了。比二十五年前老多了。

少时生着一副干净脸庞的他,终抵不住一年年风尘的侵袭。尽管如此,在地铁口相遇时,她还是一眼从人群里认出了这个多年不见的男人。说不出话,不知说什么好。她只能在迎面擦肩而过的瞬间,盯紧了他。她怕一个过身后,这辈子就都见不到了。

他赶着去上班,忽然见路边的一个小姑娘盯紧他,眼神里痴痴的,欲说还休,多年时不食风花雪月的他真是吓一跳。他被盯得不自在,警觉地问:“小姑娘,你是?”

地铁口人来人往。

这样人声嘈杂的地方,她说:“没事,我们不认识。”然后抹抹眼眶,泪珠一下落满脸。回家后,他左思右想,这女孩是谁呢?脸蛋肯定没见过的,眼神倒是很熟悉。终于,一个灵光砸中他的脑袋——

“难道是她?”他觉得这念头太疯狂了,“不可能吧?”

二十五年前,柳微裕大学刚毕业,在家里的介绍下去了一家报社工作。工作不忙,经济上也没啥负担,唯一不敌的是寂寞。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吃泡面,一个人晒太阳,一个人逛街……那份寂寞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你溺死在年华里。周末,他去宠物市场买了只猫儿解闷。

猫儿叫小白,五个月大,生得极美,瞳色幽蓝,全身没有一根杂毛。小白初到家时,轻盈地一跃,跳上沙发最暖和的角落里,蜷成毛茸茸的一团,就再也不下来了。他由着小白去。从此每天下班,还在门口掏钥匙,就听见一阵挠门声。门启开一条缝隙,小白就从门缝里钻出来,“喵”,一声声唤得甜美,使劲往他怀里钻。

那是他和小白最好的一段日子。

这天,柳微裕在玩网游,小白就趴在鼠标边,听着鼠标吧嗒吧嗒地响,慢慢欣赏主人专注的侧脸。看了会儿,肚子饿了,她钻到他手边蹭蹭,然后瞄一眼空荡荡的食盆。

“家里没猫粮了吗?”微裕没办法,杀完大怪后拿钥匙出门。小白趴在窗台上,一直盯着主人的背影远去。

我家主人就是帅。嘿嘿。她在心底暗暗偷笑。

“喵呜——”

忽然一声霸气的叫唤。一只黑背、四蹄雪白的小黑猫无声无息地钻进她家的窗台。小白立刻皱了皱眉。这只公猫自称小黑侠,是一只没有家的野猫。家猫都不喜欢野猫,对他们有种天生的蔑视。

这些到处流窜没人要的猫,浑身脏兮兮,从不知道猫粮是什么滋味,每天在垃圾桶里翻来找去,找寻一点点可以果腹的残羹冷炙。遇上天冷下雨,东躲西藏。

小白不想理他,往后退了退。

小黑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在窗台上,兴奋地显摆。

“小白!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那是一条瘦巴巴的小鱼干,在阳光下闪着鲜诱的光,闻起来香极了。小白从没吃过猫粮以外的食物,本性里对鱼的向往,让她不断地咽口水,嘴巴上却还是强硬地说:“哼,这是什么?我不感兴趣。”

“这是小鱼干啊!最最好吃的小鱼干!你闻闻,你闻闻,多香啊!”小黑馋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但他舍不得吃,硬是叼来给她。

的确很香。

金黄的鱼干看起来实在是太好吃了。禁不住诱惑的小白迟疑地咬了一口。一阵熏香从舌尖直冲脑袋,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猫粮更好吃的东西啊!她心潮澎湃,在小黑面前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感激的样子。哼,她可是只高贵的家猫,家猫不用对野猫说谢谢。

“怎么样?好吃吧?”看小白吃得那么香,小黑使劲地咽口水。

“还凑合吧。”她咽下最后一丝熏香的鱼肉,“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家主人很爱干净的,他不喜欢家里被弄脏。”

小黑低头瞅了瞅自己的黑爪子:“那我下次洗洗再来。”

“可是我家主人……”

“别老是你家主人、你家主人的。”小黑吃醋了,“这么死心塌地,你以为你主人会养你一辈子啊?”

“为什么不会?!”她哪里想过一辈子那么遥远的事情,“哼!你算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小黑心想,不就是个主人吗,得瑟个什么劲呀,哪里有他浪迹天涯的小黑侠帅气拉风?当然,他没敢说出来。这时,门锁响动,柳微裕买猫粮回来了。小白连忙催小黑快走。

“你以后别来啦。”她说。

小黑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吃小鱼干吗?我以后再带来给你吃,好吗?”

“呃……好的。”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

小黑得意地坏笑,他冲她点点头,然后倏忽一下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窗外。

这家伙,跑得可真快。小白探头望去,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柳微裕推门进来了,她正要甜甜地“喵”着迎接,却见主人身后跟了个女生。

“家里乱,你等等,我先收拾收拾啊!”柳微裕没想到,自己穿个拖鞋去楼下超市买猫粮,居然撞见高中时喜欢的女生苏小鸥。高中那会儿,他迷小鸥迷得个半死,刚才在超市遇见,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苏小鸥倒是大方。毕业后第一次碰到他,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聊起来,她主动提出到他家坐坐。

柳微裕把沙发整了整,把她迎进来。

小白躲在门口,怯怯地睁着一双幽蓝的瞳,打量这位突如其来的女客人。

苏小鸥算不上很漂亮,眉目中却有一丝极隐约的媚。她环顾柳微裕的家,赞不绝口。当他把小白拎到她面前,让她抱一抱时,小鸥陡然一惊,往后挪了挪身子,指着小白:“别,你让这猫儿离我远点!”

微裕没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你不喜欢?”

“小时候被猫抓过,毕生阴影。”她叹气,“抱歉,你不会觉得扫兴吧?可我……”指了指小白,“我真的不喜欢这种东西,看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样啊?没事,我把小白关起来,就不会吓着你了。”说完,柳微裕居然把小白拎到阳台上,关进了买她时小贩送的笼子。

喵——

她竭力抗议。柳微裕拍拍笼子:“乖,不然,爸爸不喜欢你了。”那一下午,柳微裕把阳台门关得死死的。隔音效果极好的玻璃门,让小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却听不到半点。

柳微裕看那个女孩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种叫做“心动”的东西。小白还不知道这种心动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但,暗灰的阴影,已悄然笼上心头。那一瞬,她忽然绝望地想起了小黑猫对她说过的话:“这么死心塌地,你以为你主人会养你一辈子?”

自从发现她喜欢吃小鱼干,小黑就常常叼来了。每次都只有一只。她吃得津津有味,小黑在一旁口水哗哗地看着。有时她问:“喂,你要不要吃?”

小黑立马帅气地一甩头。

“不不不,这是给你吃的。”

“你不喜欢吃?”

“……喜欢,放心,我吃啦,吃了好多好多呢!”小黑一边说,一边望着小鱼干往肚子里咽口水。听说他也吃了,小白就安心了。她发现每次小黑叼小鱼干来,身上总会多些莫名其妙的伤口。

有时在爪上,有时在后腿上。有一次竟然在后背上,那深深的一道伤口,露出暗红的皮肉。她不敢看,问他:“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我是侠客嘛,侠客肯定会遇到些麻烦,多几道伤疤才有范儿。”他大大咧咧地说,好像那道深深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别待在这里了,这个小区外面,有美丽的草地,还有很多你见都

没见过的花儿,啧啧啧,真是要多美有多美!”

“真的那么美?”她有点心动。

“那当然,怎么样?咱们一起去流浪吧。”

“流浪?我才不要流浪,那会饿肚子。”

“饿肚子有什么关系?没吃的,我去给你找。你知道什么是你从来没拥有过的吗?”小黑的眼神在闪光,“是自由!那种狂奔在草地上的自由!掌控自己生命的自由!”

“自由……”小白喃喃地念。她有点向往,但一想到风餐露宿,就立刻犹豫了。

野猫有野猫的自由,可家猫,也有家猫的快乐啊。

至少,不用担心下一顿猫粮。她看着小黑失望而去的身影,这么安慰自己。

柳微裕追到小鸥后,两人如胶似漆,常常在这里约会。每次小鸥来,总是撒娇,“哎哟,微裕,你看你们家小白瞧我的眼神怎么就那么奇怪啊,让人疹得慌,快,快,快把它关起来啦。”

女友发嗲,柳微裕不顾小白哀求的叫唤,一次次把她关进窄小的笼子里。这个周六,柳微裕和小鸥宅在家里看美剧《Lie to me》,一看就是一下午。小白被关得无聊了,自个儿在笼子里打盹儿。睡着,睡着,爪子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她睁开眼,果然,是小黑来看她了。

“他怎么又关着你啊?”小黑心疼极了,把小鱼干递进笼子,“别伤心,来,吃这个。”

她一眼看到他耳朵上的伤口。裂开宽宽的一道,还在滴血。

“你又去打架了?”她嗔怪。

“哈哈,哪有?”他就是不肯说。小白正在啃鱼干,突然,一阵隐隐的不安跃上心头。小黑也是,只觉得心慌,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动物的天性做出了预警。

果然,不到十分钟,地板开始震动。

起初只有一两下。他们以为没什么,但是很快,剧烈的震动开始了。

是地震,地震啊!!

小黑发了疯似的咬笼子,他想把铁丝咬断,把小自救出来,带她一起逃。可猫咪的牙齿怎么咬得动铁丝?

“你别管我!快跑吧!!主人会开笼子,他会带我走的!!”小白催他。

这时,伴随着苏小鸥一声刺耳的“地震啊”的惨叫,柳微裕拉着她从卧室里逃出来了。经过客厅,他望了一眼阳台上笼子里的小白,好像要带她一起跑。

“还顾什么猫啊!”小鸥使劲地拉他走。

“喵——”

小白从没想过,主人有可能放弃她。是主人把她从宠物店那一堆小猫里挑出来,抱回家的:是主人一口口牛奶喂她,把她抚养到这么大的:是主人给她猫粮给她做窝,给她一个家……主人,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喵——喵——”

她竭力呼唤,好像在说,爸爸,爸爸,我在这里!快带我走啊!

可柳微裕只回头望了她一眼,就跟苏小鸥一齐消失在门口。

“喵——”

她的叫声绝望地卡在喉咙里。世界好似被兜头泼下墨汁的胶片电影……顷刻间,便成黑白。

“咔嚓——”

神奇的小黑居然弹开了笼子门锁。

“快,小白,跟我跑!”

两只猫咪没命地狂奔,终于在震动停止之前跃出了大楼。楼下全是逃出来的邻居,她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柳微裕。微裕焦急地凝望四楼的家,苏小鸥惊魂未定地倚在他肩膀上。小白看着他那揪心的模样,暗暗猜,主人是不是在担心我呢?

一定是的。

“趁乱,咱们溜吧。”小黑蹭蹭她。

“去哪儿?”

“哪儿都可以!有自由就行!”他比画着,“你有没有见过那种成片成片的野花田?还有绵延到天空尽头的铁路,你有没有见过海?”

“海?什么是海?”

其实小黑也没见过真正的海,他絮絮叨叨地吹起牛来:“海可美啦。它是所有江河汇聚成的一大片蔚蓝色的水。一眼望不到尽头。看到海,真是一切烦恼都忘了。”

小白听得心生向往。这时,微裕从人群里钻出来,高兴地喊着:“小白?你逃出来了?快,到爸爸这儿来。”

她怯怯地后退,尽管小黑不断提醒:“别跟他走,小白,他刚才明明不要你了……”她也恨柳微裕舍弃她的一瞬决绝,可听到他说“小白,到爸爸这儿来,来”,她立刻就心软了,轻盈地跃过去。

“嗯,这就对了嘛,乖。”柳微裕抱起她。她在主人的怀里回头张望,小黑孤零零地杵在原地。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的,其实是这只她平时看不起的黑猫。小黑的眼里满是失望,他顿了顿,钻出了人群。

她这时才发现,小黑的右后腿被铁丝刮到。这次一定伤得很重,平时行动迅疾的他,走路一瘸一拐,消失了人墙之后。

地震只有四级。

很快,大家各自上楼,重新开始过日子。柳微裕每天上班,周末跟小鸥约会。小白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白纱般的云朵大片大片地掠过天空,剩下一片静默的蓝。

她还只是小猫,见过这样浸满酸涩的蓝,没有见过浩瀚的大海。

海,到底是什么样呢?

她舔了舔爪子,想起,小黑那家伙,很久都没有来过了呢。

在楼顶找到小黑时,他正蜷成蜗牛状打盹。懒虫,还在睡。她欢快地奔过去,才发现小黑根本不是在睡觉。他腿上的伤口在流脓。他发烧,烧得昏昏沉沉之间,听到小白在唤他。

“喂,你醒醒,醒醒啊。”

饿极了的他,舔舔嘴唇,嗓子里像是被人灌入了一把沙。小白环顾四周,他就睡在一个捡来的纸盒里,楼道里四处漏风,没有水,没有食物。她知道他饿了,连忙四下寻找那个东西。

“你找什么?”小黑艰难地问。

“小鱼干啊!你放在哪里了,我喂给你吃。”她天真地以为,那些鱼干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小黑苦笑:“没有了呢,那个只有三十四栋一楼那户人家才有……”

话音未落,小白已经没了影子。

她跑到三十四栋一瞧,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户人家是做干货生意的。院里晒了不少虾皮小鱼,在暖暖的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想要吃到它们可不容易,院子里两只德国牧羊犬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墙头上的小白。

“汪——”其中一只低吼,吓得她一个跟头从墙上掉下来,灰溜溜地打消了偷小鱼干的念头。回去的路上,她有点想哭。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悲伤,凝结成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俘虏了她。

原来,每次叼小鱼干来时,他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是这么来的。

原来,他每次都要搏命,才能为她叼出一条小小的鱼干。

这是爱。这应该就是爱吧。

不能让他饿着,一定要找来吃的。

有这个信念,小白决定立刻回家偷猫粮。正当她撅着屁股在桶子里翻猫粮时,苏小鸥伸手擒住她的后腿,倒吊着把她拎了起来。

“偷东西?”小鸥说,“微裕总舍不得扔掉你,说你乖,这次被我抓到了吧。”她正要把小白扔进笼子,冷不防小白跃起,狠狠给了她一爪子。

苏小鸥吃痛,“呀”的一声惨叫。

小白趁机落地,连忙逃出门,却被刚刚下班的柳微裕给逮到。经过小鸥这一次告状,小白被送走的命运,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要送就现在送!”苏小鸥出主意,“城西路有个流浪猫狗救助站,你把它往那门口一放,救助站的人看到了,肯定会收留的。”

“……这,不太好吧?”微裕犹疑,看看怀中楚楚可怜的小白。

苏小鸥哼一声。

“当断不断,你以后会后悔!猫身上都有寄生虫。

你知道弓形虫是什么吗?它如果沾染了弓形虫,也会传染给我,到时候咱们孩子生出来就是一脑瘫,你懂不懂?!”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把柳微裕逼得无话可说。两人拿了车钥匙下楼,小白知道自己要走了,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

小黑其实已经烧得昏昏沉沉,一步两个踉跄,但小白的叫声对他来说,就像是骤然响起的火警,他不管不顾,立刻晕晕乎乎地下楼,躲在一辆车下看究竟。

这车,正是柳微裕的车。他拉开车门,苏小鸥跳上去。

“走,去城西路!”

刚才出楼道口,小白已经瞧见了小黑。那个烧得傻乎乎的家伙,居然就躲在车后轮旁边,只要一倒车,他必死无疑。见柳微裕拧动钥匙,她吓得大叫:“喵——不,不要啊!”

苏小鸥大手一挥。

“快,现在就送走它!”

柳微裕狠狠心,启动车。小黑听到小白的声音,昏昏沉沉,想救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忽然这车发动了,他连忙往后退,躲过了第一次倒车。

“后面位置多,你往后再倒点。”苏小鸥指挥。小黑正庆幸躲一劫,冷不防柳微裕又倒车,行动明显迟缓的他被压到受伤的后腿。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

笼子里的小白杵在原地。她听出来了,这是小黑,他肯定是被压到了。

“后轮压了什么东西。”柳微裕从后视镜里张望,“好像是一只黑猫。”

苏小鸥满不在乎。

“管他呢,不就是压死只猫吗?!开开开,咱们快走。”就这样,他们不但没有停车,反而又一次碾压。小白起初听到小黑的哀号,当车驶出去时,哀号已经消失了。变成疹人的寂静。

她知道,小黑死了。

她不敢去看。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小黑了。再也没有一只小猫,会冒着生命危险给她偷小鱼干,自己却舍不得吃半点。

从那天开始,她变成一只异常寂静的猫。

她几乎不会叫,在小动物救助站,无论志愿者怎么逗弄,她也只是团成一团白色的温暖,不发声。谁说猫没有心事?谁说猫不会哭?

谁说猫不会爱?

那只是人类的自以为是。

两周后,柳微裕来探望她的那个下午,阳光正好。他要志愿者把小白从笼子放出来,然后撒了一把猫粮放在她面前。

那些金黄色的猫粮,发出诱人的香味,其他猫咪纷纷在笼子里流口水。

“喵呜——喵呜——”周围讨吃的叫声不绝于耳。她木然地打量一眼柳微裕,她曾经的主人。

“小白,来,来吃。”他慈爱地想抚抚她的小脑袋。她却警觉地往后退几步,眼神飘了一瞬,飞快地凝聚在那扇只有访客来时,才会打开一小会儿的救助站大门。

她想也没想,像一道长着羽翼的光,迅疾地冲出大门。

她要自由,自由。可以嗅到漫山遍野的野花香,可以狂奔到天黑,一路狂奔到大海的自由。那是她和小黑都想要的自由。

她会替他一起实现。

尾声

自打在地铁口遇到那女孩后,柳微裕便为那丝疯狂的念头困惑不已。他在老相册里翻了很久,终于找到唯一的一张合影。

那是二十五年前,他刚搬到宿舍,买了这只叫小白的猫咪。彼时她正美,瞳色幽蓝,全身一丝杂色也无。二十五年后,已是中年人的柳微裕,细细端详照片里的小白。没错,就是这个眼神。和他今早在地铁见过的女生一模一样。

“这辈子,还会遇见你的小黑猫吗?”他抚摩着老照片,叹息。

一定。一定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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