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吻还在持续……

2011-06-26 10:30北陵王
青年文学 2011年14期
关键词:亲吻村庄灵魂

北陵王

岁末致命运

这是一年的结束而非一生的结束。命中注定

必须活着,命中注定要一直活到死亡。

太阳已把多余的光芒洒在2011,

河流已把肮脏的血液注入未来之地。

甚至死亡也不是最后的结局,一如残雪

亦非四时的遗迹。活着而没有目的,

活着而拒绝意义。

纵有千般思虑,万般怀疑,也要缄默不语。

让诅咒表现于嘴角,赞美熄灭在心底。

祈求自我而不祈求万千无骨的手臂。

高低俯仰之间,将酒神般的激动摈弃……

在恐惧中升起硕大无朋的沉寂,

在沉寂里缓缓降下没有人称的你——

你,人类的衍生物,不幸者的宿敌,

你的繁殖力令母亲们啧啧称奇。

但你撒野的地盘仅限于一个人的生死之距,

但你恩威并施的对象只是孟浪。

在你盘踞的地区,在你称孤道寡的世纪,

我们把肉体交给你,任你畅饮,

我们把少男少女送给你以求无虞。

而最终我们跟你未达成和解,至多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与你合二为一,少部分人

用粗陋或精致的艺术创作悲剧,

在你乌云般的笼罩下,在迸溅的泪水里。

所以命中注定我们还得活着,蹦跳,匍匐,

模拟你的表情,试戴你的面具。

在年末岁尾,聆听你亘古未变的明喻——

“骄傲者受制于我,谦卑者受惠于我,

全体享用我的奴役。”一个书写者,

渴望成为你的同谋,最终却被迫与你成为

舞台伴侣。在黑暗中,在2010年的最后一夜,

欣然而颤栗地写下如此诗句——

“失败本非初衷,胜利皆不值一提。

我在此时此地,正如你在某时某地。

一切似乎表明只是做了一场梦。

一年的结束,也许恰是一生的结束……”

墓畔忧思录

我们不过完成了我们被要求与注定被湮没的一切……

——切·米沃什

我的一切:骨殖和灰烬,疾病与温情,

衣服及色彩,手稿和证件,电话与姓名,

以及生活的残迹,精神的创痛,

在我死后都将被埋葬于故乡的土壤之中,

慢慢腐烂,最终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混入相对的永恒。而在苍穹之下,

那死亡的冷风亦把我的世界吹得一干二净。

什么能够证实我曾存在

表明我曾白昼行走,黑夜息止?

星光沉默地照耀着我的墓冢,

乌鸦飞过故乡上空,滞留于农人的屋顶,

墓畔的白杨树孤独地摇撼着孤独。

我静听被埋葬的一切:它们能昭示什么?

我从未目睹我的骨头——终其一生

它们也不曾弯曲,纵然天命劳碌。

而净重21克的灰烬是否就是我灵魂的实体?

我惊异:疾病竟是抵御疾病的良医,

我欣喜:温情击溃了温柔的暴力。

看哪,衣服上的天空之蔚蓝,落日之猩红,

还有那未曾枯干的血渍、泪痕和雨滴——

如果它们能够证实什么,那么沉郁

和颤栗就是我挣扎生存的假象和面具。

我的国。我的省。我的县。

我的村庄。我与它们已无干系。

甚至生活的残迹,精神的创痛,

也已在炉中散佚和痊愈,手稿为虫豸啃噬。

在生命中没有什么东西可称之为唯一。

而其时其地,我唯一想起和信赖的就是你——

想象力的继承者,秘密的收件人,

诗意的孤女。而你并非唯一,

还有奴性的公证人,苦难的整容师。

见证着我的出生入死——你们三位一体。

你是我的他者,兼具天堂和地狱之美,

你是我的集体,但我引领了你的人间羁旅。

墓畔:那唯一能证实我曾经存在的

就是你——唯有你,而你已先于我死去。

逃逸与回归

你活了多久?居然还未认清命运的面孔!

命运的面孔:那是花朵的舒卷在乱云背后,

那是乱云的集散在光耀的中途。

哦你活得够久,虽未认清命运的面孔,

却时时幸福于源自周遭的击打,

欣慰于那不见血流的低吼。

在重伤的世界,在广大的内心,

它们宛如夙敌无言的抚摸——

又仿佛生命因痛苦而生光辉。

哦你活了多久?活了多久而沉潜下来?

而视有若无,而视无若有,

肆意践踏人群那苍苍暗影;

而回归一片质木无文之地,梦似的天地,

你频频离去之地,因生长中的傲慢,

你曾一次次从那里逃逸;那亦是你

终归之处,埋葬言语之处。

现在,你已准备在那里构建一座屋宇,

盛殓你那布满历史斑点的躯体,

置换酷似你心的生活的废墟,

用亘古的清风与明月

侍候你荒草下螽斯般的灵魂!

而亲吻还在持续………

我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亲吻过,

唇印之美美如罪恶,幸福之光无声弯曲。

而亲吻还在持续……是怎样的嘴唇?

隶属于什么样的生命体?

是怎样不能言说的秘密,

被迫用亲吻作为谋取我心的利器?

而亲吻还在持续……可曾亲吻过我的毛发?

当我烂醉如泥,当我身陷存在之谜;

可曾亲吻过我的灵魂?

当我像露阴癖患者把灵魂暴露在

体外的丽日和风……而亲吻还在持续……

我的愿望溺毙于厌倦和甜蜜,

我的诗神逃逸留下一具具语言的尸体。

而亲吻还在持续,像岁月之血

无尽流溢,似蹂躏,如打击,是奴役……

某个夏日午后的记忆与想象

夏日午后的太阳野蛮而疯癫。金黄的血液

浇淋着村庄和庄稼——那儿

父亲躬背,母亲弯腰,孩子们赤身望天。

而墓冢一样的房屋死亡般安静。

——我记得这些,我至今记得这些。

——所以我感到羞愧,同时沉醉其中。

夏日午后,我生长着,像一场疾病。

夏日午后,我懵懂于亢奋的意境:

被爱欲和恶念蹂躏,被理想赋予生命。

我满院子游荡,像畜生,像梦。

我体内的火噬咬着我的眼睛,我眼睛里的夜

壮硕而浓重——我做了什么最终?

对一张雪月般的脸孔,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我做了什么最终?我记得什么最终?

石头般的夏日午后,被隐喻的生命,

我曾试图将它遗忘,但它进入了我的想象——

当太阳敛翅,房屋喧腾。

恐惧之蜜渗透了我全身像一缕冷风,

当阴影移动直至布满整个村庄——

— 黑暗的帷幕降落,夜空孵化出亮星!

我出生的村庄

王锭杆村。它哪儿也不去:就在那儿

一直在那儿。

纵然不存在了还在那儿,我想。

它不上升也不下沉,它不远离也不靠近——

而它在渴求着我。在我绝望时,

希望我能腾空生活的大厅让它容身。

而我只能扫净我的梦境;它也只是渴求。

这就是我和它今生的爱情。

持续的不可磨灭的感情,

不会因死亡而减弱。我不能做任何事情,

除了记述它,并付之以赞美或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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