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联情结

●梁 石

春联，是独具中国语言特色的传统文化。 是中国老百姓对生活憧憬和寄托的文化载体。 几千年来，春联作为春节的『吉祥物』，红彤彤的贴满了千家万户，成为遍布城乡的一道节日风景。 当代著名红学家周汝昌曾高屋建瓴地概括春联： 『我们过年过节的春联， 更是举世罕有伦比的最伟大、最瑰奇的「全民性文艺活动」』

我的春联情结，始于幼小的童年。 小时候，每到年终岁末，父亲为乡邻写春联时，我总爱在旁边研墨、抻纸，看着父亲在一条条大红纸上写下散发着墨香的春联，我心里也是暖洋洋、红朴朴的。

长大后， 我进了昔阳县文化馆工作，成天与笔墨纸砚打交道。 每年一进腊月后半月，总要摆开纸墨笔砚，足足写上几天新春联，有时忙起来，连饭都顾不着吃。 虽然苦点累点，但心里舒坦高兴！ 那时候我书写的新春联内容，有的是从书本上摘抄的，可大部分是自己创作的。 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在《北京日报》文艺副刊上发表的

『新春联』是一副五言联：

雪映丰收景；

梅报跃进春。

这副春联记录反映的是那个特殊的火红年代。 上联『映』字与下联『报』字同属仄声，对仗欠工。 透露出自己春联创作的幼稚。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生活阅历的丰富，我的春联创作趋于成熟。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的一副七言新春联荣获了全国『农家乐』迎春征联大赛『一等奖』。 联云：

春信千家传紫燕；

山歌一曲动银锄。

在春联创作中，我认为，春联应该也必须姓『春』。 我主张春联姓『春』，并非机械地强调每副春联中，必须有『春』字，否则就不是春联了。 这里有一个『外在』春色美、『内在』春意美与表现手法的差异。 一副春联，只要让人读后，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春风， 字里行间洋溢着盎然春意，点明『春』字，或隐含着『春』字，都属春联上品。 如字面上有『春』的春联：

新春喜讯寒梅报；

小院笑声燕子传。

也有的春联， 尽管联语表面未着『春』字，但从中足以嗅到春天的气息：

门前流水声声碧；

岭上桃花点点红。

我的寓所，位于县城西隅。 现在看来已成了落后于时代的住宅区，显得较为拮据。 正门客厅既是我的书房又是卧室，这种格局与特点在我的春联能窥见一斑：

斋中雅静诗流韵；

心境逸然志著书。

联语不仅把我的书斋名『逸然斋』嵌入，同时也把自己对春联的喜好与追求写了出来。 一九九二年，我由县文化馆调到县文联主持工作。 当年，我家门口的春联是：

百花消息春风里；

千古文章书卷中。

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然而，生活的道路又是坎坷不平的。 回味起来酸甜苦辣都有。 我热恋春联文化，由春联生发的诸多创作选题，有几个都接二连三地变成了公开出版的图书： 《十二生肖新春联》、《百家姓氏新春联》、《二十一世纪新春联》、《名家书法新春联》、《春联大全》、《盛世新春联》等。

看着这一本本关于春联的对联书，我浮想联翩，其中甘苦自知。 我感恩春联，是春联让我体会到春联艺术的魅力； 享受到了人生的乐趣，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在当地和文化界的声名、社会地位、人格尊严、社会关系都与春联有关。 甚至我的生命智慧和人生希望都系在春联之上。 于是，那一年的家门春联写的是：

生活因春联而起色；

春联为生活更增辉。

一年又一年， 我把春联创作与研究当作事业来做。在事业上可谓顺风顺水，着实让人风光了许多。 先是被选为山西省政协委员，后又被中国楹联学会授予『全国联坛十杰』荣誉称号，再后来又当选为山西省楹联艺术家协会副主席。 二零零四年春节，我年届花甲，算来已经在全国十家出版社公开出版了楹联专著二十五部。 那年春节，我撰写了一副春联贴在自家门上：

笔下著书廿五部；

苦中作乐六旬人。

我生性喜欢恬淡清静， 甘于寂寞，乐于坐冷板凳，因此自署『太行默默生』。 我不抽烟不喝酒，应酬相对也少。 每天只知咬文嚼字、读书写字，为自己喜爱的春联而笔耕不息。 有时候，为推敲春联中的一个字往往彻夜不眠。 我住的小院，尽管不宽绰，但也安逸清静。 前年我写了一副这样的春联：

远离喧闹图清静；

爱读诗书会圣贤。

就是现在这处老房子，我已经住了三十多年了。 由于是文化馆家属区，这里住的都是县里的文化人，有几次搬迁机会我都放弃了，心里总割舍不了这里的人缘和文气。 在我眼里，虽然住的是老房子，但是觉得很有情趣很有感情。 去年门口贴的春联是：

院小乎，胸襟如海阔；

门低也，心气比天高。

斗转星移，冬去春来。 每到过年写春联时， 我都是借春联来吐露心中块垒，抒发自己的心声，从而得到满足和愉悦。 同时， 因我在春联创作与研究上的成果，结交了不少文化界名人。 每逢春节，乐于为他们撰写新春联。 赵梅生老师是享誉全国的著名花鸟画家，他以画梅见长，他笔下的梅花简约生动、不落俗套，极有艺术灵性。 赏其笔下的梅花，能触到淡淡的梅香。我为他撰写了这样一副春联：

画上梅花凌雪月；

人间岁次又春秋。

赵望进老师，曾任山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山西省文联常务副主席，近年又出任山西省楹联艺术家协会主席。 在当代楹联界他与孟繁锦会长一道， 把『联墨双修』以臻『联墨合璧』的艺术理念推向了更高的境界。 我为他撰了一副彰显联墨艺术的春联：

笔耕联苑一方土；

墨涌砚池百尺涛。

董其中老师，是当代全国屈指可数的顶尖版画家， 他的版画艺术成就令人称羡。 他早年在昔阳县白羊峪村蹲点深入生活，套色木刻《排演新节目》和版画《山村晨曲》，就是当年农村生活的艺术写照。我为他撰写的春联是：

刀耕木野无边画；

水印春光有色诗。

然而，更多的则是我深情地为家乡父老乡亲创作的新春联，从中可以看到他们喜庆丰收的笑脸，听到他们欢度新年的阵阵笑声。

笑对春风谈喜事；

乐同瑞雪话丰年。

梅花踏雪来，为百姓家家祝福；

爆竹凌云笑，看九州处处过年。

多年来，每到阴历腊月天，我都要创作一批紧扣时代脉搏，饱含时代精神而又富有乡土气息的新春联。一来打印送给相识的和不相识的朋友， 以便在写春联时实用；二来寄到有关报刊发表。 从一九九三年开始，我与胞弟梁栋创作的新春联已连续十三年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二百副之多。 业内有关权威人士称： 这可以说是一种罕见的『文化现象』，了不起！

虎年将尽，兔年又来。 又到了千家万户写春联、贴春联的时候，今年春节，我家的春联仍然与『春』和『书』有关：

虎气壮胸怀，书伴人生不老；

兔毫挥笔墨，春催气象更新。

春联，是我的钟爱，是我的痴情。多年以来，在工作中，我是把春联作为终身事业来做的； 在生活里，我是将春联和着喜怒哀乐一起过的。因此，春联中有我的精神寄托，有我的生命故事。为春联我忙碌着，快乐着，奉献着， 幸福着……

花开花谢，年复一年，我的春联情结日益加深。 若问有何为证？ 请看墙角那成捆堆积的创作稿本和已经出版了的二十八部楹联专著。 最为形象的是： 我寓所大门外亲手用水泥雕镌的一副永久性春联：

楹联千古事；

庭院四时春。

（030002 山西省太原市棉花巷凯旋大地E 座802 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