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灯还亮着

黄锦平

那盏灯还亮着

赵威要乔迁新居了，房子在花园小区五号楼六层，虽然是顶楼，但八十平米的面积，有客厅，一大一小两间卧室，卫生间，厨房，再加上水、电、暖齐全，比上那大杂院的两间平房，住在这儿，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傍晚，几位朋友来贺乔迁之喜，妻子迈着轻盈的脚步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兴致盎然，免不了又是一番海侃。转眼间，时针已指向11点，朋友们纷纷起身告辞。他去送客，妻子打开了自家的门灯，下到五楼时，光线很暗，他们摸索着下楼，小心翼翼。到了四楼时，前面有亮光，他们加快了脚步，原来是三楼的灯亮着。这么晚了，其他楼层的灯都关了，也许，三楼的这家主人是个马大哈，忘了关灯。“哎，多亏了这位马大哈，不然，不知我们怎样下楼呢。”他看着那柔和的灯光在想。

次日，他对妻子说：“我们刚来，人生地不熟，要多清扫楼道内的卫生，搞好邻里关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就你聪明！这样的事，还用得着你吩咐吗？”妻子不服气地回敬了他一句。看着妻子那双漂亮的杏眼，他笑了笑，在心中说：妻子在家，永远是领导。

上下班时，在楼道里经常遇到一些陌生的面孔，他都会主动地给他们让路，微笑着点点头，对方也是善意地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见了年长的，关切地问候一声。但也有让他不愉快的时候。那天，他刚上到四楼，从401室出来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西装革履，仪表不凡；女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香水味扑鼻，很是时髦。他向他们问了声：“上班去？”可他俩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下楼去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认识你是谁呀，别来套近乎！”他真有点生气了，可一想，和他们怄气不值。

年底，单位的工作更忙了，各种通知、报表、总结都要经他这个做秘书的去做。按时下不了班，已成了家常便饭了。每次夜深人静回家时，他都看到只有三楼的那盏灯亮着，而且开得最早，关得最晚。

一个月过去了，楼道内遇到的面孔再也不那么陌生了，可唯独302室的住户还没见过面，莫非他们出远门了，还是空房没人？可楼道拖得比哪层都干净，青灰色的楼梯泛着灰白，门灯也亮着。他在心中疑惑着。

这一天，他回来得很晚，楼道上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凭着记忆摸索着一阶一阶上楼，快到三楼时，突然眼前一亮，是那盏灯亮了，顿时他的心也亮了，暖暖的，他感觉这灯是专为他开的。多好的邻居啊，世上还是好人多。他站在门口，向室内的人说了声谢谢，也不知他们听到了没，就上楼去了。到了家门口，他俯身向下看去，那盏灯还亮着。

第二天，是周六，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匆匆吃了些早点，带上公文包，又去单位加班。楼道内没人，显得很安静。下到三楼时，302室的门开了，一对年已花甲的老夫妻走了出来，他们两鬓的头发已花白，生活的艰辛写满了脸庞。大爷戴着一副墨镜，右手拿着盲杖，左手搀扶已失明的大娘，缓缓地顺着扶手，向楼下走去。他愕然了：一对盲人夫妻生活在那漫漫长夜中，他们看不见柔和、温馨的灯光，但却用心灵这盏灯去照亮别人。他深情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泪眼蒙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