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夫与劳伦斯两性关系视角之比较

2011-08-15 00:52
关键词:双性伍尔夫劳伦斯

杨 华

(中国海洋大学 青岛学院,山东 青岛 266300)

伍尔夫与劳伦斯两性关系视角之比较

杨 华

(中国海洋大学 青岛学院,山东 青岛 266300)

伍尔夫和劳伦斯是20世纪英国著名作家,两人的文学创作的主题和手法迥异,但都在探寻和谐理想的两性关系。伍尔夫的“双性共体”理论对女性主义产生了深远影响;劳伦斯的“双星平衡”原则却令世人褒贬不一。本文将从女性在两性关系中的地位、工业文明的影响及两性关系的内涵三方面解析伍尔夫与劳伦斯两性关系视角的差异,揭示两种理论对现代两性关系的启迪意义。

伍尔夫;劳伦斯;双性共体;双星平衡;两性关系

“双性同体”是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提出的一个重要文学观点,打破了传统的男、女二元对立模式,创造性地提出了两性之外的“第三性”,在整个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戴维·赫伯特·劳伦斯是是英国最有争议作家之一,对两性关系的探索是其作品贯穿始终的主题。虽然两位作家都在试图寻求和谐的两性关系,但其关注的视角并不相同,主要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女性在两性关系中的地位

作为20世纪女性主义作家杰出代表的伍尔夫,痛恨传统对女人的偏见,自然更关注女性在两性关系中地位的平等。在伍尔夫看来,妇女在历史上的从属地位是严重阻碍女性在各方面发展的主要因素。由于长期受到婚姻、家庭、经济等因素的禁锢,妇女几乎被剥夺了参与社会及文学创作的机会。男性文化的霸权表现在生活的各个领域,他们的价值观左右着社会。因此,伍尔夫呼吁女性在赢得独立自由的同时拿起笔,创造属于自己的女性话语。伍尔夫的文学创作也着重凸现了女性特有的艺术才华,有力地驳斥了贬低女性的各种性别偏见的观念,极力批判一种非常隐晦的“男性情结”:男人内心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欲望,总希望女人低他一等。就是这种情结,极大地妨碍着两性关系的和谐发展。伍尔夫认为女性并不比男性差,在很多方面甚至超过男性,所以女性应该认识并实现自己的价值。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就要彻底否定男性特征,最好的做法就是把男性和女性的特征恰当地结合在一起,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因此,伍尔夫提倡“双性共体”观,期望以此消除人类处境的对立面两极——阴与阳、男与女、肉体与灵魂、社会与家庭、感性与理性等二元的对立与分离,从而结束男女两性的对立不平衡关系,代之以相互补充的伙伴关系和可变换的、非恒定化的文化性别。

早期的劳伦斯受其母亲及与他关系密切的其他女人的影响,接受了女权主义思想,并将其贯彻到自己的艺术表现中。他笔下的绝大多数女性都是经过女权运动洗礼的新女性,强悍、独立、追求自由。劳伦斯十分看重女性在两性关系更新、人类复活中的作用,对女主人公的独立意识十分着迷,但他同时又对强势女性身上的控制欲、支配欲感到恐惧。对此,他的妻子弗丽达曾写到:“我认为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总是害怕女人,他意识到了最后她们比男人更强大。女人具备绝对优秀的品质。男人却游离不定,他的精神飞来飞去,但总不能超越女人的范围。男人生于女人并且为了灵与肉的终极需要又回到女人身边。”[1]劳伦斯从自己的经历中感受到女性在男性成长及两性关系中的创造性或毁灭性的双重力量。他认为,这种进入男性世界的女性竞争意识会破坏两者之间的自然平衡。他后期甚至攻击妇女解放:“当代最伟大的解放运动就是妇女的解放……在我看来,斗争是胜利了。它甚至正超出胜利的范畴,变成女性的暴虐,家庭中的女暴君。”[2]劳伦斯在《恋爱中的女人》等作品中也不断暗示:女性应该放弃她们的优势心理和独立地位,恢复她们故有的性格,学会服从男人;而男人有必要享有妇女,并坚定地领导她们。可见,后期的劳伦斯有明显的反女权主义的倾向,有意贬低女性的地位,这直接破坏了他所追求的和谐两性关系。

二、工业文明的影响

伍尔夫“双性共体”理论的提出有着现实基础,与社会的发展密不可分,是工业文明进步的产物。19世纪末,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了女权运动的萌芽。20世纪初,第二次工业革命时女权运动在欧美国家广泛展开。女性主义者认识到应开始探索女性自己的价值和经验,把女性从男性的价值体系中解放出来。 现实生活中,妇女已逐步占据过去仅属于男人的领地,科技进步和经济发展逐渐消解着两性间以生物差异为基础的性别分工,缩短了男女构成的公众与私人两个领域的距离。在获得经济政治独立后,女性开始追求精神和心理的独立。在《一间自己的房间》开篇,伍尔夫提出了“女性与小说”的问题。首先是女性写作的条件:“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钱”即女性的经济独立,而“房间”不仅指女作家创作所需的实体房间,更主要的是象征了女性能进行自由思考的精神空间。女性如果没有物质上的保障,就无法达到智力上的自由,也就无法创作出伟大的作品。而物质的保障来源于工业文明进步、经济的繁荣、社会的发展。在经济、政治和精神上都获得独立以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摆在了女性作家面前,即怎样才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以及如何创作这样的作品。为了解决这些疑惑,伍尔夫提出了双性同体观。可见,伍尔夫的双性共体理论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产物。

劳伦斯则认为西方高度的机械工业文明扭曲了人性,腐蚀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导致了一些畸形的两性关系,如社会化婚姻、无性之爱、精神占有等。 马克思认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说明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人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存在。劳伦斯却将社会化看成工业文明对人、对两性关系最大的扭曲和戕害。他认为遵从社会规范,按照社会普遍认可的伦理原则习惯生活的“社会化婚姻”实际上是对两性的极大束缚。他作品中的很多人物为了言行符合自己的社会地位,忠实扮演属于自己的社会角色,而压抑甚至失去了本性。如《虹》中的斯克里班斯渴望为国家打仗,因为他认为自己属于国家,要为祖国尽义务。当问及无仗可打时,他干什么,他便无从回答。可见他没有内在本质的自我,只有社会赋予的角色。劳伦斯认为这是对人性的摧残。

劳伦斯同时也认为两性关系中对性的回避和克制是文明驯化的结果,它使人变得虚伪、矜持,在性面前迟钝、冷漠、缺乏激情,因而对此进行了尖刻的批判。劳伦斯作品中的无性之爱都不会长久,如《儿子与情人》中米丽安因固执于精神之恋,回避与保罗的肉体关系而最终与之分道扬镳。将性仅仅看作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将无性婚姻神圣化更是对劳伦斯两性关系的亵渎。此外,劳伦斯小说中的两性关系中经常展现女性在精神上掌控、把握男性的欲望和冲动,这种精神占有实际上是劳伦斯非常反感的。他认为工业文明的发展使得女性主义走向极端;男人只有摆脱女人精神上的控制才能做回真正的自我,因而他笔下疯狂控制、占有男性的女人结局都以悲剧收场。

可见,伍尔夫是工业文明的受益者,正是因为工业文明的发展使得女性有机会获得各方面平等的权利,伍尔夫才为女性在精神层面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劳伦斯却始终对工业文明带有敌视态度,过分指责工业文明带来的负面影响,痛恨其带来的人性社会化、机械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作品的艺术性。

三、两性关系的内涵

伍尔夫是典型的女权主义者,一切从女性视角出发,抨击“菲勒斯”为中心的社会不平等。“双性共体”本着人道主义平等、博爱、自由的思想,结合了平等、差异两种倾向,构想出两性形象的新模式、人格内涵的新特质、两性关系的新趋向——女人加男人。其前提是在人身上本来就存在着两种性别特质,或者人本来是无男女之分的,只是父权制文化为巩固其地位,将男女两性塑造为它所需要的形象:压抑男性身上的女性因素,否定女性身上的男性因素。伍尔夫认为,“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在男人的脑子里男性胜过女性,在女性的脑子里女性胜过男性。最正常、最适宜的境况就是在这两个力量结合在一起和谐地生活、精神合作的时候……只有在这种融洽的时候,脑子才能变得非常肥沃而能充分运用所有的官能,也许一个纯男性的脑子和一个纯女性的脑子都一样不能创作”,“任何无愧于艺术家称号的艺术家是或多或少的双性人”。[3]

伍尔夫认为头脑中理想的两性关系是应该与肉体中的两性相对应,结合起来,以实现完整的满足和幸福。她认为女性不应把自己当作男性的对立面,也不应把自己置于男性之上,否则就犯了和男性一样的错误。因此,伍尔夫的双性同体提倡的是男女力量的和谐统一。因为“睿智的头脑是双性同体的……在此番交融完成后,头脑才能充分汲取营养,发挥它的所有功能”。[3]只有当女作家把自己置于双性同体的状态中时,她才能从思想和生理上将自己解放出来。可见,伍尔夫主要从文学创作的层面出发追求双性的和谐、互补与发展。

劳伦斯探索的两性关系包含了若干理想的要素,如两性之间的平衡、去社会化等。他曾在《恋爱中的女人》中借伯金之口,提出两性之间应建立“奇妙的结合”,在这种结合之中,两性双方既不是相互对抗又不是混为一体,男人着实地存在着,女人也着实地生存着,两种纯粹的存在物各自为对方构成了自由,宛如一种力量的两级互相平衡:“两颗单独对等的星星在联合中要保持平衡”。[4]这里所谓的“双星平衡”,是指两颗恒星之间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围绕共同质心作椭圆轨道运动的一种物理现象。可以看出劳伦斯追求的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保持各自的独立和平等,又是和谐统一的两性关系。然而这种平衡是有条件的,那便是女性的屈从。劳伦斯的作品中不断闪现着他的观点:在两性关系的重建中,男性要掌握主导权,女性要学会屈服。他作品中男人们逐渐明白“爱是一场战斗。在这场战斗中,双方都激励想操控对方的灵魂”,男人必须掌握自己的灵魂,保持自己的独立存在,使女人屈从于自己。劳伦斯还认为理想的两性关系是不需要社会承认的婚姻形式加以保障的,他笔下的人物竭力摆脱自己身上社会化的影子,寻求一种与社会毫无关系的生活。既然一切社会关系、物质商品,包括固定的住所和家都是文明的产物,都应该彻底打碎和抛弃。劳伦斯的理想两性关系是与现代文明社会完全绝缘,这显然也是无法做到的。

结论

随着女性主义的发展,伍尔夫的 “双性同体”思想已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它意味着人类被压抑面、被分离面的整合,或者消灭性别和性别不平等,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进而延伸到对立因素和平共处,互补互利;消弭社会中的等级、不平等的关系。劳伦斯否定了资本主义社会传统的、以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为基础的“门当户对”的两性关系,摒弃工业文明的消极影响,呼唤人们回归自然和生命本体,建立新型的以性爱为基础的、精神与肉体和谐的两性关系。两种理论可以兼收并蓄,对我们建设人类的精神家园、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都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1]吉西·钱伯斯、弗丽达·劳伦斯,叶兴国、张健,译.一份私人档案:劳伦斯与两个女人[M].北京:知识出版社,1991.

[2]蒋家国.重建人类的伊甸园—劳伦斯长篇小说研究[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

[3]弗吉尼亚·伍尔夫,王还,译.一间自己的房间[M].北京:三联出版社,1989.

[4]劳伦斯,郑达华,译.恋爱中的女人[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

[5]劳伦斯,张禹九,译.儿子与情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6]劳伦斯,蔡春露、王烺烺,译.虹[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

[7]瞿世镜.意识流小说家伍尔夫[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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