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光与影之间
——《霍乱时期的爱情》与《日瓦戈医生》的主题意象之比较

2011-08-15 00:52谈清妍
关键词:日瓦戈米纳费尔

谈清妍

(黄石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黄石435003)

希望在光与影之间
——《霍乱时期的爱情》与《日瓦戈医生》的主题意象之比较

谈清妍

(黄石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黄石435003)

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和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这两部作品拓展了艺术真实表现生活体验的空间。这两部作品是两位伟大作家对生命与灵魂的叩问,表现出人类生存处境的本质和不满于自身的现状、努力追求向上的灵魂。笔者试图从两部作品的爱情、死亡主题和船的意境进行比较分析,再现主人公对现世的抗争,试图从爱情中找到精神支柱和归宿,坚持内心的精神探索的艰难历程。

主题;精神探索;《日瓦戈医生》;《霍乱时期的爱情》

经典名作通常都是描述具体社会时代的环境和人们的精神面貌,其中又带有人类发展的不可或缺的经验和多样性的可能的相似之处。一切艺术作品的生命力存在于它那常读常新的特点。如果时代的更替会磨灭某部艺术作品的精神光辉,自然便会丧失它作为艺术品的价值,被人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

帕斯捷尔纳克(1890)的《日瓦戈医生》(1957)和马尔克斯(1927)的《霍乱时期的爱情》(1985)出版时间相差仅30余年,各自作为经典读物拥有众多的读者,至今仍是不少人心中或手中的经典。两位作家国籍不同,民族不同,出身不同,生活的时代不同,经历更是不同。《日瓦戈医生》中的日瓦戈是一个善于思考、喜欢思考的俄国人。他的一生中遭遇着一系列的不公正待遇,不断遭到命运的惩罚,而他对这种惩罚的反抗,正是锲而不舍的对人生命意义的探索。《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阿里萨这个纯真浪漫的哥伦比亚小伙子在爱情受挫后,他一路为爱而行,邂逅无数所谓的爱情,与命运进行着不懈的抗争。日瓦戈和阿里萨之间有太多不同,但却有着作为人类精神追寻者的共性。本文笔者将对《霍乱时期的爱情》和《日瓦戈医生》这两部作品的主题意境进行比较,展示出人类精神探索的艰难历程。

一、爱情主题之比较

《日瓦戈医生》和《霍乱时期的爱情》一样,都有着一个凄美的爱情主题。

日瓦戈是一个对爱情有着深刻理解和执着追求的人。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先后遇到了3个女人,她们分别是:妻子冬尼娅,挚爱拉拉,平凡的玛丽娜。日瓦戈和冬尼娅青梅竹马。冬尼娅善良宽容,为爱情和家庭甘愿牺牲一切,她对日瓦戈一片丹心。玛丽娜是小说中最不引人注意、最可怜的一个角色,但她曾经做过日瓦戈的妻子,并且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

日瓦戈和拉拉的爱情之花开得璀璨耀眼。如果说冬妮娅给了日瓦戈的是一个家,那么拉拉给予他的就是精神的天堂。在日瓦戈心中,拉拉的存在就是希望的存在,是精神寄托。他对拉拉的爱远远超越了对冬妮娅的爱。日瓦戈觉得“拉拉是世界上最纯洁的”。(《日瓦戈医生》,第22页)而拉拉对日瓦戈的感情也不同于她对科马罗夫斯基和安季波夫的感情。拉拉曾经对日瓦戈说过:“你是我的堡垒,还是我的避难所和支柱。”(《日瓦戈医生》,第211页)他们彼此从对方那里获得精神慰藉,他们的爱情成为了精神寄托,让他们彼此拥有了直面生活的勇气。可残酷的现实摧毁了他们的爱情,摧毁了他俩的精神家园,他们被放逐了。无尽的思念与离别的痛苦让日瓦戈的精神探索之旅备受煎熬。

爱情,是人类的一种原动力。[5]P46马尔克斯说过:“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情了。”[1](《霍乱时期的爱情》,第225页)小说中的费尔米纳容貌美丽、自负而又自尊,被称为“戴王冠的仙女”。她是幸运的,因为阿里萨和乌尔比诺两个男人都追求、崇拜她,都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爱上了她。在阿里萨狂热的激情席卷之下,费尔米纳也狂热起来。他们爱得纯真而又热烈。内向羞怯而纯洁真挚的阿里萨因为“私生子”的卑贱社会地位和贫困生活而遭到恋人父亲的阻挠,二人感情受到重创。费尔米纳也轻易地将阿里萨送入到爱情旋涡里达50年之久。阿里萨中了爱情的魔咒:在半个世纪的漫长光阴里,阿里萨那偌大的心房里装着的只是“戴王冠的仙女”费尔米纳,他固执地以为他最终能与她结合;可是,对阿里萨来说,那难以实现的爱情又并非牢笼,他的意志在爱情的苦海中自由戏耍,甚至没有顾及到可能沉没的危险。他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替别人写无数的情书以渲泄自己的感情,拚命的工作和奋斗……都环绕着他生活的唯一目的:重新得到费尔米纳。甚至在他失去童贞最终走上逢场作戏的猎艳之路时,也不过是为了用具体的行为来暂时取代失去爱情,失去精神寄托的痛苦。

二、死亡主题之比较

死亡具有不可抗逆性和无法回避性。很多作家都在作品中表达了他们对死亡的思考。帕斯捷尔纳克和马尔克斯也不例外。

在《日瓦戈医生》的开篇,就是在描绘日瓦戈母亲的充满基督教象征的葬礼。当时的日瓦戈才10岁,母亲的死亡是他对死亡的最初体验。由此他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生命历程。

“上帝的天使,我的至圣的守护神,”尤拉做起祷告,“请指引我的智慧走上真理之路,并且告诉妈妈,我在这儿很好,让她不要牵挂。如果死后有知,主啊,请让妈妈进入天国,让她能够看见光耀如星辰的圣徒们的圣容。”[3](《日瓦戈医生》,第12页)10岁的日瓦戈对死亡的体悟就是让死后的妈妈进入天国。后来在丈母娘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葬礼上听到安魂颂,再也没有自己母亲去世时的那种惊恐无助。在日瓦戈看来人生就是探索死亡与创造生命的往复。

小说中日瓦戈第一个孩子降生时,日瓦戈看着刚刚生产完的妻子:“有时候把死去的人头部垫高,而冬妮娅现在躺着的姿势比这还要高,头朝上脚朝下地斜躺着,像是跑得疲惫不堪的人那样浑身冒热气,正在享受经过痛苦折磨以后的休息。她高高地躺在产房中间,仿佛港湾里刚刚下碇就已卸去重载的一艘帆船;它跨过死亡的海洋来到了生命的大陆,上面有一些不知来自何方的新的灵魂;它刚刚把这样一个灵魂送到了岸上,如同抛锚停泊,非常轻松地歇息下来;和它一同安息的还有那折损殆尽的桅樯索具,以及渐渐消逝的记忆完全忘却了不久前在什么地方停泊过,怎样航行过来又如何停泊抛锚的。”[3](《日瓦戈医生》,第101页)看着冬妮娅虚脱的样子,让日瓦戈认识到,生死即人生两极。死亡不是结束,而是真实生命的开始。斯特列利尼科夫在瓦雷金诺的开枪自杀,让日瓦戈对这一认识更加肯定。

在日瓦戈一生中他经历了自己母亲的死亡——开始体悟死亡,丈母娘安娜·伊万诺夫娜的死亡——对死亡更深的感悟和思考,斯特列利尼科夫的自杀,让他明白身体的死去即是获得灵魂的真正的重生。他对死亡已经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死即永生。在他自己的葬礼上,“桌上放着一具棺材,它低狭的尾端像一只凿得很粗糙的独木舟,正对着房门。”[3](《日瓦戈医生》,第521页)圣经里记载有诺亚方舟的故事。上帝用洪水没绝大地的同时也用诺亚方舟保存了世间的所有物种。诺亚方舟象征着拯救生灵,灾难终将过去,新生的开始。将日瓦戈置于近似诺亚方舟的独木舟中,意味着他走向新生的彼岸。

死亡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置身幕后的导演。故事总是环绕着死人——已经死亡的人如乌尔比诺和阿莫乌尔,或即将死亡的人如阿里萨和费尔米纳。马尔克斯笔下的死亡具有一种性质:死亡作为一种明确的事实,它构成了对人的生命的威胁,却使得生命的含义——痛苦、爱情、幸福……变得明朗而清晰,从肉体到精神的觉醒,它促使个体追寻存在的本真感,把握清晰的存在感。

比较其他人的死,马尔克斯对主人公乌尔比诺医生的死亡描述花费的笔墨最多。精神分析学家G·齐力布尔格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摆脱死的恐惧。惊恐不安的神经官能症,各种恐怖症状以及大量抑郁症,自杀和各种形式的精神分裂症都有力地表明永远存在着对死的恐惧。”[4](乌格里诺维奇,第63页)乌尔比诺医生的心理正是这段话的写照。正像阿里萨最后发觉的那样,没有什么比他的情敌乌尔比诺医生的死亡更像他的为人。作者正是通过对乌尔比诺医生的死亡描述让读者更深刻了解他的内心世界。乌尔比诺医生的一生都活在自己虚构的幻象里,从不认为世界上还有比他的生活更值得过的。他的踌躇满志,自信无比都来自于他的家族。正是这样,他的骨子里是懦弱﹑胆怯的。费尔米纳在跟他蜜月旅行回家后,掉进了婆婆和小姑的牢笼中。当她向丈夫求救时,乌尔比诺医生却任由妻子受婆婆的刁难,用婆婆即将不久于人世来搪塞她,甘心屈服于家族礼教之下。终于费尔米纳发现她竟嫁给了一个懦夫。林奇小姐是乌尔比诺医生一生中唯一的一段婚外恋,也是第二个了解他的懦弱的人。他在林奇小姐面前的狼狈和不知所措,与他平时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最终发现他的怯懦的是阿里萨。阿里萨一直以来都是敬畏着他的情敌。当他得知乌尔比诺医生的死讯及临死时面带恐惧的表情时,他发现情敌原来在生命的至关重要时刻是回避的,回避着爱,回避着激情,回避着死亡。他所有的自信都是为了包裹那骨子里的怯懦,以抵制他所恐惧的生命形式。死亡恰恰是人最无法选择回避的。死亡是人与生俱来,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而在小说末篇阿里萨和费尔米纳则是以爱情来结束他们的生命形式。面对死亡,生命的现在性才呈现出来;面对死亡,生命的杂质荡然无存,爱变得更加浓醇;面对死亡,世俗的观念不再能局限那纯净的、永恒的爱情:实现爱情也就是对生命的执着。对于费尔米纳来说,和阿里萨一起在河上永远向前航行才是对死亡的超越和对生命、爱情的肯定,是永生。

三、“船”意象之比较

在西方文学中,船往往是救赎的象征。在古希腊神话中,卡戎用小船将死者渡到冥间。圣经里记载有诺亚方舟的故事。上帝用洪水没绝大地的同时也用诺亚方舟保存了世间的所有物种。诺亚方舟象征着拯救生灵,灾难终将过去,新生的开始。

帕斯捷尔纳克在《日瓦戈医生》中将日瓦戈置于近似诺亚方舟的独木舟中,意味着他走向新生的彼岸。

日瓦戈第一个孩子降生时,日瓦戈看着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她高高地躺在产房中间,仿佛港湾里刚刚下碇就已卸去了重载的一艘帆船;它跨过死亡的海洋来到生命的大陆,上面有一些不知来自何方的新的灵魂;它刚刚把这样一个灵魂送到岸上,如今抛锚停泊,非常轻松地歇息下来;和他一同安息的还有那折毁殆尽的桅樯索具,以及渐渐消逝的记忆,完全忘却了不久前在什么地方停泊过,怎样航行过来又如何抛锚停泊的。 ”[3](《日瓦戈医生》,第 101 页)在这段关于“生”的文字中,突显的是“帆船”这一意象,在这里,“船”的意义并非在于它的停泊,而恰恰相反,其意义正在于它的航行,向死而生。

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也不断地出现船的意象。最开始是在阿里萨失恋之初,母亲安排他坐上离去到一个丛林港口从事一份远大事业的船。在这艘船上,受了爱情伤害的阿里萨面临了命运的第一次诱惑考验。后来,费尔米纳撞破了林奇小姐和乌尔比诺医生的恋情,伤心的在半夜登上了开往巴拿马的远洋轮。文中这两次描写都是用坐船远行来忘却爱人给的伤痛,来洗礼情感的纠葛。最后一章节,阿里萨和费尔米纳在挂着标志霍乱旗帜的船上,在那河上来回游戈。他们的爱情亦在这艘布满死亡气息的轮船装载下,得到洗礼,获得永生。

结语

《日瓦戈医生》和《霍乱时期的爱情》是两位伟大作家对生命与灵魂的叩问,表现出人类生存处境的本质和不满于自身的现状,努力追求向上的灵魂。虽然故事背景框架截然不同,但是它们都呈现了主人公对现世的抗争,对死亡的深刻认识,试图从爱情中找到精神支柱和归宿,坚持内心的精神探索的艰难历程。

[1]加西亚·马尔克斯,纪明荟,译.霍乱时期的爱情[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8.225.

[2]姜丽娜.《日瓦戈医生》中的死亡象征主题研究[J].佳木斯教育学院学报,2010,(3):130-131.

[2]帕斯捷尔纳克,蓝英年、张秉衡,译.日瓦戈医生[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2006.12,22,101,211,521.

[4]乌格里诺维奇,沈冀鹏,译.宗教心理学[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63.

[5]张宁.爱的悖论——解读霍乱时期的爱情[J].郑州大学学报,1993,(6):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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