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湖湘词人群性质考论
——兼与朱德慈教授商榷

2011-08-15 00:53袁志成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词派词坛词风

袁志成

(湖南城市学院文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

晚清湖湘词人群性质考论
——兼与朱德慈教授商榷

袁志成

(湖南城市学院文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

晚清地域词学发展壮大,群雄并起。晚清湖湘词坛亦涌现出百余人的词人群体,他们宗法取向较宽,或宗北宋,或尚南宋;晚清湖湘数十年未能有真正意义上的词坛盟主;在创作风格上虽有回归花间词风的趋势,但并未形成有影响的群体性的相似词风;后期虽有十余人的湘社以及外围唱和文人数人,且有社刊《湘社集》,但它仅仅是一个偶然产生的暂时性的文人社集。因此,晚清湖湘词坛的表现形式是历时性的较松散的词人群体,远未及词学流派之高度。

晚清;湖湘;湘社;词人群体

自宋迄清前期,湖湘以词名家者寥若星晨。考《全宋词》,得湖湘词人不足十人,而有词集传世者更少。明代本是词亡的一代,王昶《明词综》仅收录湖湘李东阳、桂华二人,词各一首而已。清初词人蒋景祁《瑶华集》共收顺、康二朝五百余词人,湖湘仅取其二。晚清地域词学涌现,常州词派、闽中词学、岭南词学犹如星星之火点燃词坛,此时之湖湘词坛亦不甘落后,词人数量剧增。据《全清词钞》考,道咸至民国初年,湖湘词人有九十四人。今人朱德慈教授钩稽群籍,著《近代词人考录》一书,得湖湘词人一百四十余人,堪与岭南、闽中词坛相抗衡。故朱德慈教授称之为湖湘词派:“道、咸迄民初,湖湘涌现出一批成就突出的词人。他们有共同的词学主张:认为词有别于诗,宜言妍丽幽情;有公认领袖:前后六子;有创作群体:百馀名成员;有大致相同的风格:尖丽;后期有正式的组织:湘社。甚至这一组织还举行了声势壮观的成立大会,并出版社刊《湘社集》。因此,可名之湖湘词派。”[1]朱德慈教授该文资料丰富,高屋建瓴地对湖湘词学进行总体把握。笔者近年颇涉猎地域文学,不甚认同朱德慈教授此观点。因此,本文拟从晚清湖湘词坛群体宗向、词坛有无词人领袖、词人创作风格以及湘社的性质等方面探讨晚清湖湘词坛的表现形式,兼与朱德慈教授商榷。

一、词学宗向:北宋、南宋皆宗,取法不一

鲜明而共同的文学主张是文学流派形成最为重要的因素。只有鲜明的文学主张,该文人群体才能得到同仁的认可和接受;只有群体成员共同遵守的鲜明的文学主张,该文人群体才能聚集一批志同道合声气连枝的朋友。可以说,如果文人群体的文学主张模糊或多样,那么该文人群体很难形成文学流派。道咸迄民初的湖湘词坛因受地域文化影响颇深,故其在词学主张的选择上与主流词派不一致,颇有特色。朱德慈教授认为:“他们有词学主张:认为词有别于诗,宜言妍丽幽情。”[1]朱教授对晚清湖湘词人的词学主张把握大致准确,然而笔者还有补充之论。

晚清湖湘词坛一直宗法不明,或宗北宋,或宗南宋,或效法清真,或效法姜夔。道咸年间湖湘词人群中,张祖同乃专一填词,《湘雨楼词》存词四百余首。张祖同宗北宋之周邦彦,曾言:“余爱诵美成词,数年来步和原韵,四声悉协,得若干首,汇为一卷,俟知音者证定焉。”李佳亦言:“(雨珊)律吕谨严,音节入古。”[2]3162当代学者彭靖声称:“《湘雨楼词》大抵从碧山入而从清真出。其间,亦不无稼轩、草窗、玉田诸人的影响。集中访胜、吊古、咏物诸作,皆以清真为宗。而寄慨、抒怀、托志,曲达而兼直抒,于曲达处见深细,于直抒处见壮浪,富有稼轩、碧山诸人笔意。”[3]10同时,张祖同受常州词派影响颇深,尝言:“托兴微眇,寄怀忠爱,意内言外,耐人咏思,先民正则也。”与张祖同交游颇深之杜贵墀则宗法南宋词人姜夔。友人张祖同评曰:“镂云斫月,运心白石老仙。”王螺洲亦曰:“潜气内转,哀音外彻。国朝词家师南宋多矣,无如此直入奥窔者。”周寿昌则在某种程度上崇尚北宋黄庭坚之艳词。其《金缕曲·题友人词后》曾言:“苏、辛豪荡姜、张雅。尽输他,柳、周轻隽,但供游冶……叹黄九,艳词争诧。”

而对于词体本身的认识,晚清湖湘词人以王闿运为代表,倡言词乃小道,不与浙、常二派为伍。陈乃乾称曰:“(王闿运)余事及词,有《湘绮楼词选》,取舍不同于人,所作亦能自名一家。”[4]《湘绮楼词选序》称:“靡靡之音,自能开发心思,为学者所不废也。周官教礼,不屏野舞缦乐。人心既正,要必有闲情逸致,游思别趣。如徒端坐正襟,茅塞其心,以为诚正,此迂儒枯禅之所为,岂知道哉。……俾知小道可观,致远不泥之道云。”[5]言词体要回归言情本色,并强调“词之妙处,亦别是一番滋味”。杨雨教授认为:“可以说,王氏缘情本色之词体小道观是对词‘别是一家’的再次认定,是力图保存词长远独立的词学史精神的反映,是清代词坛尊体诗化大潮中难能可贵的、具有文体辨体之独立精神的‘另类’尊体。”[6]此言颇为中肯。

二、词坛领袖:晚清湖湘词坛没有词坛盟主

文人领袖是文学流派形成过程最为重要的内因之一,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该文学流派的走向。如北宋时期的江西诗派之所以走上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的道路,与诗派鼻祖黄庭坚的诗学主张密不可分;浙西词派之所以于清前期迅速发展,与词人领袖朱彝尊的词学贡献息息相关。晚清湖湘词坛由以前之寥若晨星到近百余人的轰轰烈烈,有人认为“其领袖非一巨子,而是先后两团队”之功。

此处所言“先后两个团队”即前后两个词人群。前期词人群是指道、咸年间的湘中六词人。此得名于王先谦光绪十四年人辑刻《诗馀偶钞》,收录周寿昌、李洽、孙鼎臣、王闿运、张祖同以及杜贵墀六位词人词作。此六人分属于长沙、新化、善化、湘潭、巴陵五郡县,其中孙鼎臣与张祖同乃姻亲关系。六人乃文字之交,王先谦《六家词钞序》称:“道、咸间,(周寿昌)与孙芝房侍读、李舜卿孝廉诸人为文字饮,每舜卿一词出,芝房及余皆敛手叹服。”[7]从他们词学交游来看,较少有词学观的讨论,仅停留在词作的赏析。王先谦辑刻《诗馀偶钞》,岳麓书社重印之时改名为《六家词钞》。王先谦于序中言:“昔新安孙默辑王渔洋以次十五家词,自三家、六家递增,阅十四年而后成。先谦此刻犹默意也。”[7]王先谦言己循孙默辑《十五家词》之意。孙默十五家指吴伟业、梁清标、宋琬、曹尔堪、王士禄、尤侗、陈世祥、黄永、陆求可、邹祇谟、彭孙遹、王士祯、董以宁、陈维崧以及董俞等。又《四库全书总目》:“十五家之本定于丁巳,邓汉仪为之序。凡阅十四年,始汇成之。虽标榜声气,尚沿明末积习,而一时倚声佳制,实略备于此,存之可以见国初诸人文采风流之盛。”[8]可见孙默辑刻《诗馀偶钞》的真正意图乃存人存词,以备后人了解当时广陵词坛之盛况。既然如此,我们亦可知王先谦辑刻《诗馀偶钞》的真正意图乃存湖湘词坛之兴盛,并非刻意组织词人群体。

况周颐以“旧家湘野”的身份与晚清湖湘词人交往颇多,并于光绪二十五年曾谋辑易氏兄弟、程颂万、陈锐、王以愍及其自己词作,初步定名为《湘中后六家词》,惜未果。朱德慈教授认为:“湘社中多数人诗词皆擅,而词作则以程氏父子、易氏兄弟及陈锐、王以愍为最。”[1]且称“湘中后六家”是晚清湖湘词坛后期的代表词人。湖湘前六家词人或师友,或姻戚,或地缘,湘人王先谦汇刻成集,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自然而然存在的词人群体。而朱德慈教授所言之“湘中后六家”中成份不纯,有域外词人况周颐,且未有领袖湖湘词坛之实。故“湘中后六家”引领晚清湖湘词坛后期之说颇值得商榷。

晚清湖湘词坛实际情况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词坛盟主。王闿运自认为一介大儒,不屑于习词,尝称词乃小道:“盖诗词皆乐章,词之旨尤幽,曲易移情也。”因此,王闿运素未有领袖词坛之意,声称:“近代乃有杨蓬海与雨珊并驱,闿运不能骖靳。”[5]杨蓬海、雨珊指杨恩寿、张祖同二人,时人颇为推许。故今人杨雨教授认为:“(此)虽是自谦之辞,却也说明他不但无意于在浙、常之外独立出一个词学‘湘军’,更无意于成为词坛‘湘军’中的领军人物。”[6]此言颇为中肯。朱德慈教授亦称:“贯穿前后期的王闿运在诗界差可称雄,而于词则自成一家可矣,未足以领袖群伦。”[1]后期词坛之程颂万颇为活跃,虽在湘社内部有领袖之风范,但其更注重与晚清词坛名流交往,无意于开宗立派。

三、群体风格:有回归花间词风之趋势,但并未统一

群体之间文学创作有着相似的创作风格是文学流派成立的必然因素。只有在共同文学主张的理论指导下进行文学创作,群体之间的文学创作风格才会趋同。朱德慈教授认为晚清湖湘词人群有着大致相同的创作风格:尖丽。笔者对此不苟认同。

张祖同、程颂芬等湖湘词人确实存有较多的艳情词作,颇得《花间词》之风神。然如程颂万等人与词坛接触颇多,受主流词风影响较大。程颂万与晚清名流朱祖谋、况周颐、徐珂、王乃征、李孺、陈曾寿等域外词人均有交往。作为湘社文人群体唱酬的主要参与者,程颂万早年确实有沉溺艳情、恩爱缠绵的词作,但随着与外界交往的加深,其词作内容和风格逐渐偏离年青时的词学取向,而融入主流词风之中。

陈锐与词坛巨匠交游颇多,故其词作受常派影响甚深。叶恭绰曰:“抱碧居吴,与朱、郑齐名,但功力稍逊。”[9]黄濬评曰:“其密不如朱,爽不如郑,而疏快处近于稼轩,亦楚艳也。”[10]朱德慈教授一方面宣扬“靡丽是词之天性,也是湖湘词派游离于常、浙两派之外的独特标记。蕙风极力否认抱碧词这种带有群体特征的表现,与其论艳词可通重、大境界的一贯主张也颇有龃龉”[1],另一方面亦承认:“不过,靡丽艳词在《抱碧斋词》中所占的比例确实不大。据笔者初步统计,《抱碧斋词》存词七十八首,丽词约当七分之一。抱碧多数词是在喁喁诉说末世的忧伤,灵魂的战栗。”[1]我们判断一个词人的词学风貌时不能仅凭其几首词,而是要从主流上进行整体把握。因此,陈锐词作风格正如朱德慈教授所言,诉末世忧伤而近稼轩词风。

晚清湖湘词坛前期词人杜贵墀离妍丽之词风更远。其词作或抒羁旅之愁,或抒儒士之不遇,或感怀身世之凄楚。诚如汪国垣《近代诗派与地域》称:“(杜贵墀)从广阔的空间里取材,大而山河,小而蛩蝶;远而云月,近而衾枕;静有苔芜,动有燕雁;常有曙暝,变有阴晴;在目者色,在耳者声,荡胸者气,一词写一物,而皆发其身世凄清之感。”[11]此评颇为中肯。作为晚清湖湘词坛颇具影响的词人,杜贵墀、程颂万与陈锐词风皆不能以“尖丽”评之。因此,朱德慈教授所言晚清湖湘词人有着大致相同的风格,即尖丽,不甚妥贴。

笔者承认,晚清湖湘词坛确有回归花间词风之趋势,有着某种清艳之风。前期词坛张祖同、王闿运、周寿昌、孙鼎臣、李洽等词人词作粉香丽泽,轻倩妍冶。如孙鼎臣《二郎神》:“再休把闲愁,无端触迕,蹙损双蛾翠叶。春尽鸿归,相思锦字,要与频频细说。”李洽《琵琶仙·即席呈李才子》:“剩酒伴、晨星几个,付睡乡、锁住冤魂。”周寿昌《江城子》:“含颦匿笑敛双蛾。忆如何,恨如何?倦倚琵琶,和睡掩轻罗。”张祖同《瑞鹤仙》:“记帘阴倚笑,玉笄云剪。天涯近远,怅眉梭、重山隔断。唤千林、落叶飘完,露出画楼人面。”湖湘词坛此种回归花间词风的趋势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别于常州词派尊体的另一种方式。因此,时人对晚清湖湘词坛的变化常有评论。冒广生《小山吾亭词话》:“(子大)其词清而不枯,艳而有骨。”[12]4706陈锐《抱碧斋词话》:“梦湘词,工于赋愁,长于写艳,故亦卓荦偏人。”[13]4198徐珂《近词丛话》:“己亥,夔笙客武昌,则于子大相切劘。幼霞闻之而言曰:‘子大词清丽绵至,取径白石、梦窗、清真,而直入温、韦,得夔笙微尚专诣以附益之,宜其相得益彰矣。’”[14]4228众评颇中湖湘词人之穴。令人可惜的是,“楚派尖丽而溺闺襜”的词风在晚清风云激荡的社会变化中得不到更多同仁的接受与认可。即使偏爱此风的湖湘词人在面对国破家亡之变又岂能坐视不理,流连于花前月下,故相当多的湖湘词人以词抒怀,或纪事,或怀古,或纪史,自觉地向常州词风靠拢。

四、词人组织:湘社——偶然产生的暂时性的松散文人社团

文人社团是文学流派形成过程中重要的组织形式,诸多文学流派的发展壮大皆依赖于此。晚清湖湘词坛于光绪十七年涌现出声势甚为壮观的湘社,促进了湖湘词坛的蓬勃发展。因此,有学者认为,湘社的出现标志着湖湘词派的正式形成。笔者经过梳理相关文献,认为湘社的出现确实促进了湖湘词坛的繁荣,但仅仅是偶然产生的暂时性的松散的文人社团。

光绪十七年(1891),郑襄、袁绪钦、何维埭、易顺鼎、易顺豫、程颂万、程颂芳、吴式钊、王景峨、王景崧、姚肇椿、周家莲等人于长沙蜕园组织文人社团,即湘社。外围词人王以愍、陈锐、何维朴、程霖寿、程颂芬等纷纷唱和,声势日益壮大。民国三年(1914),长沙开福寺海印和尚重开湘社,王闿运、曾广钧等著名词人共襄其事。因此,朱德慈教授以此为重要依据称之为湖湘词派。湘社并不是有组织有目的地成立,其发端仅仅是偶然因素促成的。易顺豫《湘社集序》称:“顺豫少好乘以二骑行,中实先生因亦得乘,为连句诗。而龙阳至长沙四日道,道短易至,中苦无流连,渡资迂三里,访伯璋、中蕃千家洲。一夕得百韵诗,湘社始萌芽矣。行七里至长沙,因莲父得居蜕园。子大余一日长,于故交最亲至,不可一日不得见。居五日,伯璋自其乡来,湛侯、棠荪先后携酒蜕园,自是文宴无虚日。又天久雨,中实先生亦遂不复言归。然社稿集寸许,作者方未已也。”[15]光绪十七年,易顺豫、易顺鼎兄弟二人由龙阳至长沙,中途访伯璋、中蕃二人,遂有唱酬,诗百余首。后至长沙蜕园,湛侯、棠荪等人先后加入。此次聚会之所以久聚不散,其主要原因有二:友朋聚会、适逢久雨,中实兄弟不便归乡,故该文人群相聚日多。湘社成员袁绪钦亦称之为一时之文娱:“辛卯春二月,与其弟叔由来长沙,居周氏之蜕园,唐时刘蜕尝为文冢,此其故宅也……中实则具壶酌招客,泛楫穷日夕,为文酒之娱。其中诗词则中实、叔由、子大三人为多……诸子或以他事牵,率不常与会,故所作独少……今中实一倡而诸子和之,子大又检而存之,遂能隆然成集。然则友朋之聚散,文章之兴废,盖亦时为之而实有其相遭于适然者与。”[15]袁绪钦所言指出此次湘社的成立纯属偶然,因朋友相聚而有文酒之欢,因友人离散而文会止矣。故朱德慈教授所言“定期举行联句及唱和……甚至这一组织还举行了声势壮观的成立大会”等值得商榷,湘社成立大会的具体时间、地点以及定期举行社团活动皆未提及。

晚清湖湘后期词坛之湘社实乃文人社团,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词社。四十六年之后,国学专修学校诸生倡立诗社,沿用湘社旧名。王啸苏《湘社初集序》:“湖南之有湘社实始于前清光绪辛卯,越四十有六年。岁在丙子,国学专修学校诸生倡立诗社,袭其旧名。”[15]后人倡立诗社,沿用湘社旧名,足可见湘社在湖湘文坛的影响,但亦可见湘社并非纯粹之词社,否则后人沿用旧名就有诸多不妥。另外,从湘社所举行的文人活动来看,既吟诗,又习词,还有对联等。最后结集出版《湘社集》四卷,有古今体诗一百九十一篇、词一百一十三阕、断句一百连、序集八篇,共四万八千一百余言。因此,湘社实乃偶然产生的暂时性的松散的文人社团,既吟诗,又习词,不专属于词人社团。

五、小结

地域文学的兴起与发展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颇为重要的作用,其文坛表现形式不外乎三种:松散的文人群体、有组织的文人社团以及文学流派[16]。准确判断地域文学的表现形式关键是看有无鲜明的文学主张、有无公认的文坛领袖、有无相同或相似的创作风格。晚清湖湘词坛确实有着一个人数众多的创作群体,亦表现出某种创作风格的趋同性。而且,早已有人名之词派,如易顺鼎《定巢词序》:“子大闳识孤抱,用能别吾湘词派而定一尊。”况周颐《冰红集序》:“浙西派、常州派、闽派、楚派不立宗派尚矣。闽、楚两派最后出,孽乳未广。”[17]但是,更多学者倾向于词人群体。学界前辈严迪昌先生说:“三湘词人在晚清也是群体纷起、名家辈出。”[18]540同时,严迪昌先生进一步指出:“以经术和诗文创‘湖湘派’的王闿运虽则余力填词而造语争奇,又先后团聚有一批词人,很有词坛‘湘军’气势……可是,无论从时代潮流看还是就词本身的功能特性而言,到晚清时期已没有重新再开流派的条件。试读湘中六家词,从孙鼎臣《苍筤词钞》、周寿昌《思益堂词》、李洽《捣尘集词》、王闿运《湘绮楼词》到张祖同《湘雨楼词》、杜贵墀《桐花阁词》,究为清代词增添了多少新的内容呢?”[18]568莫立民博士也认为:“湖湘词人……创作也不像闽中、岭南词学一样,形成鲜明的区域特色,显得守成有馀而开新不足,有受常派词风影响的,如张祖同、陈锐,有学北宋婉约词风的,如周寿昌、王闿运,也有词风较苍劲,近似辛稼轩的,如程颂万。多样的词风,使湖湘词人群显得多元多彩,活泼生动,但也使湖湘词坛显得零星分散,缺乏整体的气韵与个性,无法形成抗衡苏浙、闽中与临桂词人的总体力量”[19]228。晚清湖湘词坛在词学主张上宗法不一,词坛并未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词人领袖,创作上虽有回归传统花间词风但并未统一,而被后人颇为关注的湘社亦仅仅是偶然产生的暂时性的文人社集。因此,综合以上所论,道咸迄民初湖湘词坛的表现形式是以师友、姻亲、地缘为纽带的较松散的词人群体,是一个动态的历时性的词人群体。

[1]朱德慈.湖湘词派论纲[J].中国韵文学刊,2009(1):68-77.

[2]李佳.雨村词话[M]//词话丛编[G].北京:中华书局,2005.

[3]彭靖.六家词钞:前言[M].长沙:岳麓书社,1984.

[4]陈乃乾.清名家词[C].上海:上海书店,1982.

[5]王闿运.湘绮楼词选序[A]//湘绮楼文集[M].长沙:岳麓书社,2008.

[6]杨雨.尊体大潮中的“小道”“逆流”——略论王闿运的词学“小道”观[J].船山学刊,2010,(1):156-161.

[7]王先谦.六家词钞:序[M].长沙:岳麓书社,1984.

[8]施蛰存.词籍序跋萃编[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4:735.

[9]叶恭绰.广箧中词:卷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

[10]黄濬.花随人圣庵摭忆[M].北京:中华书局,2008.

[11]汪国垣.近代诗派与地域[A]//汪辟疆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12]冒广生.小山吾亭词话[M]词话丛编[G].北京:中华书局, 2005.

[13]陈锐.抱碧斋词话[M]词话丛编[G].北京:中华书局,2005.

[14]徐珂.近词丛话[M]词话丛编[G].北京:中华书局,2005.

[15]易顺豫.湘社集序[A]湘社集[M].光绪刻本.

[16]袁志成.地域文学兴起的原因与表现形式[J].天府新论, 2009,(4):144-147.

[17]寒冬虹.稿本《冰红集》序跋辑录[J].文献,1993(1).

[18]严迪昌.清词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

[19]莫立民.晚清词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6.

On theNatureofHunanCiWritingGroup in theLateQingDynasty

YUAN Zhi-cheng
(Chinese Department,Hunan City College,Yiyang,Hunan 413000)

Regional ChineseCigreatly developed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There appeared different groups hosting a hundred of people in Hunan.They learned from different genres either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or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but they didn’t have a real leader in writing ChineseCiduring several decades.Their writing style was similar toHuajian,but not formed an influential group.Although they formed a group containing more than ten people and founded a publication"A Collection of Hunanese"in the late time,it was only a temporary organization.Therefore,the group ofHunanese in ChineseCiwriting isa loose organization,not a genre.

Late Qing Dynasty;Hunan Xiang community;ChineseCiwriting group

I207.3

A

1674-831X(2011)06-0103-05

2011—09-23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YBB070);湖南省教育厅科研课题(09C233)

袁志成(1977—),男,湖南隆回人,湖南城市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古典词学与湖湘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刘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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