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医,或者一次反抗

2011-11-20 13:02鲁孟陶
小说林 2011年1期
关键词:户口身份证派出所

■鲁孟陶

医生,具体情况是这样的:那天早晨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妙。因为我刚刚醒来或者说是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翻身子,额头一下子碰到了墙上。当时我就骂了一句:奶奶的个腿儿!随之就开始担心:今天会不会出事?别他妈的倒霉!你知道,鲁迅有句很著名的诗,说是“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华盖虽然和额头不是一回事,但是,我总感觉一大早晨还没起床,额头上就碰一下子,不会交什么好运,是倒霉的征兆,未敢翻身已碰头嘛。

可能,你会认为我这个人有些迷信。我承认,是的,近些年我这个人确实有些迷信,比如吃饭的时候,筷子掉了,我就会想,今天会不会被人打一顿,因为在我们那儿有个说法,就是筷子掉了预示着挨打;比如有次我不小心把碗摔碎了,就担心自己会不会失业,因为碗就是饭碗,饭碗没了不就是失业吗……虽然我有这些迷信想法,但是,很多时候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不能因为怕挨打就不出去,我得去上班呀;我不能因为饭碗碎了就哭嚎连天,会不会失业很多时候不是我说了算,是吧?所以,咱得该干啥还是干啥去。那天也是这样,我不能因为害怕会有霉运就不出去,没法逃避,人家不是常说逃避不是办法,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嘛,再说了,命中注定的,想逃是逃不掉的,也就是人家常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天的情况是,我没有钱了,说身无分文有点夸张,但是身上绝对不会超过五块钱,包括超市找零的一分二分的硬币。我一直搞不懂,这家超市怎么还找这些零钱,根本花不出去,我试过好几回了。所以,我必须得去银行走一趟。我要吃饭,我还要交房租,房东老太太催房租都催好几天了,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受着被窝里仅有的一点余温,当被窝里一丝热气也不剩的时候,我就起床了。洗刷好之后,看看表才八点多一些,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交通堵塞的时候,挤公交车如同上战场厮杀,甚至可以说比上战场厮杀还要激烈,但是我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出发。医生,你知道吗,我这个人不是想去凑什么热闹,也不是有意去增加北京的交通压力,更不是像网上某些人说的那样趁挤公交的时候占女人的便宜吃女人的豆腐,我没那么无聊,再说了,饱暖思淫欲,我肚子饿身上又冷,思个鸡巴淫欲呀,再再说了,大冬天的,大家都穿着毛衣羽绒服的,这么厚,操,能占什么便宜呀,又能吃上什么豆腐呀。估计您也挤过公交车吧,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当时之所以想在那个时候出发,其实动机很单纯,就因为公交车上暖和而已,不用挤都比我屋里暖和,挤一挤当然更暖和啦,呵呵。

您不知道,我那小屋里是多么阴冷。一年四季,没有一天能见到阳光,哪怕是一缕阳光也行。屋里的温度还不如外面的温度高,夏天这样很爽很舒服,可冬天这样的话我就受不了了,我一直没有搞清楚这屋里为什么比外面还冷,没道理呀。我有朋友来我这里拉呱儿,坐不大会儿就不想拉了,说还不如出去拉呢。还说我真能撑,竟然在这样的屋里也能睡着。我哪里是能撑,我也没有办法,北京的房价一天比一天高,连平房的租金都疯涨,退了这个去租别的不划算,于是就撑呗,人家不是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吗。

我都是去清河车站上车,离我住的地方有一二里路。我挤的是333路公交车,往车上一挤,周围都是带着体温的人,操,比空调房里还暖和,空调也没有30多度吧,那人可都是30多度的。在公交车里估计只穿件毛衣都不冷,但没有人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来试一试,我也没有。一路上还算顺利,堵了三回,八家、清华东门、中关村各一回,到我的目的地海淀桥北那一站,用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下车后,我直接穿过马路去对面那家北京银行。我以前从这儿过的时候曾看见过这儿有一家北京银行,就在硅谷电子城旁边,这次就直奔过来了。

银行里的人不是太多,我一进门就有人问我想办理什么业务,我说取钱。那人说如果是小笔的,可以到自动取款机去取。我说我的是折,不是卡。他说那你取个号等着吧。我就取了个号。还好,前面人不是太多,也就十来个人。取了号,就坐在椅子上等。椅子坐着很合适,不高不矮,旁边有扶手,还能往后倚,感觉舒适极了,不知道要比坐在床帮好几万倍呢,在我自己屋里,大都是坐床帮。并且,还那么暖和,有好几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把外套都脱了,就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我当时就想,要是能在这样的屋里铺张床真好。我知道,想法有些奢侈,其实,我以前曾有不算太奢侈的想法,其实也不算是我的想法,应该是我一个狐朋狗友的想法。有一回我们俩在蹲厕所的时候,看到干净的厕所的地面,他突生感想,颇有感慨地说,阿炮,你说这个厕所要是咱俩的该有多好!我说,你就别做梦了,别说是咱俩的了,就让咱俩有厕所这么大一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我坐在椅子上,除了胡思乱想,就是环顾左右。有个三四十岁或者四五十岁的女人在一个窗口办理业务,不知道在办理什么业务,很是不痛快,慢的要命,一会儿站起来仿佛是要走了,谁知一会儿又坐下,仿佛想要说的话想要问的问题永远说不完永远问不完。我一直搞不懂,到银行来,要么存钱,要么取钱,要么转账,要么汇款之类的,又不是像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还可以挑挑拣拣,可偏偏就是有些人,坐在一个窗口一坐就是半小时甚至他妈的一小时,仿佛那窗口是专门为他家开的,让人不问候几句他老妈就感觉对不起他似的。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女人办完业务,提裤子走人,谁知他奶奶的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又有一个女人插过去了。如果你拿着号码,倒也罢了,天经地义嘛,可偏偏这个女人没有排号,属于硬性插入。如果只说上两句话就走人,也罢了,可这娘们儿却在那里说个没完没了。在大厅服务的工作人员也过去和她说话,好像她是皇太后似的。真是气坏我了!奶奶的,气得我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问候她老妈。其实,当时我是很想站起来大声质问她的,问她懂不懂什么叫秩序,但想一想,一个老爷们儿没必要和一个娘们儿一般见识,于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多问候几句她老妈也就算了。

还好,另一个窗口叫我的号了。我慌忙过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我的存折,递过去,说,我想把里面的钱取出来。并问他们这种存折的原始密码是多少。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的这个存折并不是一般的存折,而是我的医保存折,没有换成卡,自从发下来之后,一直没有用过,压在了箱子底。后来,听人家说,里面的钱可以取出来,我也曾动过取出来的心思,但考虑里面的钱不会太多,就没有取。毕竟这几年来,工作一直不稳定,有的单位给交保险,有的不给交,断断续续,我粗略算了一下,也就五六百块。但在需要钱的时候,这五六百块对我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所以,没钱的时候,我首先就想到这存折,还庆幸亏得以前没有取出来。

工作人员没有告诉我原始密码,而是给我要身份证。我便把准备好的身份证递过去。

他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再看看我,问,这是你的身份证吗?

我说是。

他说你背一下你的身份证号码。

我就背诵了一遍。

他说你说一下你身份证上的地址。

我就把身份证上的地址说了一遍。

医生,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我吗,他怀疑我拿的是人家的身份证,因为身份证上的照片是我八年前读大学的时候照的,虽说八年前我也是成年人了,该长啥样也定型了,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是,我这张照片和现在的我差别还是很大的,几乎很少有人能认出我来。不信我拿身份证让你看看,我随身带着呢。——你看看是吗,是差别很大吧,以前看起来多年轻呀,我特别喜欢我的这个身份证,还喜欢让别人看,看看年轻的我啥样。所以,那银行工作人员即便认不出我来,怀疑我是拿的人家的身份证,我也感觉很正常,也就心平气和地回答他的问题。他从我的回答中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毕竟咱没有破绽,咱不做贼,何来心虚呀。便又接着问我,你没有二代身份证?

我说没有,一直没来得及换。

工作人员没有说什么,噼噼啪啪地敲打起电脑键盘,敲打几下之后,问我,你的身份证挂失过?

我说没有。

他又问,以前当过兵?

我说没有。

他说,在我们的系统中查不到你的信息。

我感觉有些吃惊,心想怎么会呢,我一没挂失,二没当过兵,怎么可能查不到我的信息,便提醒工作人员,您看看是不是输入错了?要不再输入一次试试?

于是他又噼噼啪啪地敲打起键盘,然后给出同样一个结果,查不到我的信息。

我说是不是你们的系统有问题呀,公安局的系统里是能查到我的信息的。确实,我记得此前有一次坐火车,被公安局的查过一次身份证,没出现什么异样。

他说,我们银行用的就是公安部的系统。

我说那怎么回事。

他说他也不知道。

我说我的身份证不是假的。

他说没人说我的身份证是假的,但是查不到我的信息。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个朋友曾告诉我的,他的一个同学的身份证毕业后没多久就成了黑户,查不到信息了。我当时没有太在意,因为我毕业后一直在用这个身份证,用它可以应付公安局的检查,用它可以到银行办理任何业务,用它还曾办过暂住证,等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综上所述,一句话说完,也就是说,我从没有感觉我的身份证出过什么问题。用东北人的话说就是:很好使!我有一个东北的朋友就常说什么什么好使,呵呵。

联想起朋友的同学的身份证,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份证是不是也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想,为了便于把问题搞清楚,把问题解决,以便于接着办理其他人的业务,也能让我快速取出我想要的本应属于我的钱,我有必要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说清楚。于是,我就把我的身份证的历史,其实也可以说我这些年的一段历史说了出来,算是我的断代史吧。我是这样向银行工作人员讲述我的断代史的:

我的身份证是在济南读大学的时候学校统一给办的,毕业后去淄博上班,淄博的这家单位也说给落户口,于是户口也就迁了过去。谁知在这家单位干的时间并不长,等到我离开这家单位的时候,这家单位人力资源部的人竟然也把我的户口迁移证一并给了我,原来四五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没有给我落户口。之后,我本想把户口落在家中,也就是返回原籍,但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只有过年才回家,而过年的时候,派出所也放假了,也没法办理户口,于是就一直拖到了今天。户口落不下,也就只好还是用以前那个身份证。

其实,我一直没有落户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没有给银行的人说,当然这个原因与整个事件没啥关系。这个原因就是,我不好意思把户口落到家。你想想,我考大学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考出来吗,离开农村,迁出去的时候,仿佛就跳了龙门一样,如今再让我迁回去,我这脸往哪里放呀。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很积极的办理落户手续。心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再说吧,但一直没有结婚的机会。再说了,如果不结婚,用到户口的地方还真不多。如果当时不是银行的人告诉我我的身份证信息查不到了,我还真没有想到户口问题。

我不知道银行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认真听我诉说我的断代史,当时他的反应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一副仿佛很无奈的样子。

我说那我的钱就取不出来了?

他说是你的钱就少不了。

我说我现在急着用钱。

他说这里面没有多少钱的。说着他查了一下,说,里面有五百六十多块。

我说我现在没有钱了,就想取出这些钱。

他说那你到你们当地派出所开个证明去吧,盖上你们当地派出所的章。

我说我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他又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时,在大厅里的一个人过来了,看样子好像是他们的领导或者业务主管之类的,估计是看我们这个窗口总是解决不了问题才过来帮助解决的。这人过来之后,先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看了看我的身份证。我说这身份证还没有过期,到2012年才过期呢,怎么能不行呢。

他说系统中查不到你的信息,他们也是没办法,又问我有没有别的可以证明你的身份的,比如驾照。

我说我没有驾照。

他说有暂住证吗?暂住证也行。

我还真有暂住证,并且还就在包里。于是我翻出暂住证,有些兴奋地递给那位工作人员。谁知那位工作人员一看就说,不行,过期了。

我一看,还真是,有效期一年,今年7月份就过期了。

他说没有新的吗,我说没有。

他说那就去办一个吧。

我说怎么办呀,我现在没有住的地方,我只是借住在朋友那里。

他说那就在你们单位办一个暂住证。

我说我也没有工作,哪来的单位,我准备取出这些钱当回家的路费,不在北京待了。

我承认,我是有些找茬。我没有工作单位是真,但住的地方还是有的。可当时我就是不想说我有,我不想办暂住证,我就希望他们能相信我,让我把钱取出来。再说了,办暂住证跑来跑去也麻烦。

他们再一次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突然,这个时候,我想起我还有医保卡,就在包里,就是蓝皮的那个,上面有医保编号、身份证号、定点医院等,你应该见过吧。

于是,我拿出医保卡,告诉他们,你看看,我有医保卡,医保卡上的照片、身份证号码等等,都是我的,假不了吧,这个卡上的钱能让我取走了吧。

他说这不是有效证件,没有丝毫的作用。

我又在包里翻,翻出我的学生证。我毕业的时候,学生证没有上交。当然,学生证也是早已过期的,肯定也不行。

我又拿出我的农业银行的卡,还有交通银行的卡,我说你们可以看看,这绝对是我的,我知道密码,你们想想,如果是我捡的,我能有这么齐全的卡吗,并且还知道密码。

他们还说不行。

我又翻出我的读者卡,就是国家图书馆的读者卡。我知道这作用也不大,但当时我就是想把我身上所有的卡所有的证件都拿出来,用量的积累来达到质的变化。以此来证明我不是冒充的,我就是我,不然,我何以搞到别人这么多卡和证件。

但是,很遗憾,还是白搭,统统白搭。

我就在感觉没招儿的时候,又想起我还有杀手锏——我的户口迁移证。这东西就在我钱包的最里层,折了几折放在里面的。我认为,这就和以前在香港电影上看到的所谓的出生证明一样重要,所以很有必要好好保存。放在哪里安全呢,想来想去还是放自己身上安全,于是就放在了身上,不知道咋回事,我感觉不管啥都是放在自己身上最安全。这可是我的户口本,除了它,还真没有啥可以证明我了,比身份证还有效,身份证丢了,还要拿户口本去补办才行。我人在那,它就在那。我活着,它就在,安全可靠。

于是,我蛮有把握和信心地告诉银行工作人员,我说我有比我们地方派出所的公章还有效力的东西。

说着就从钱包最里层拿出来了。拿出来的时候我还想,早拿出来好了,早拿出来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怎么早没有想到呢,不过现在想到也不晚,拿出来就递给了银行工作人员。

他接过去看了看,问我,这是啥?

我说这是户口迁移证呀,你不知道吗,就是在毕业的时候,跟着你走的那个,你毕业的时候没有这东西吗?

可能是领导的那个人也看了看我的户口迁移证,说,可是这也过期了,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2004年6月到7月。说着还给了我。

我说,那怎么办,就算是我回到家让派出所开证明,人家也得看我的证件,也就是要看我的这个,如果这个都没有用了,都不能证明我,那还有啥能证明我,不信你们可以给派出所打电话问问。

他说他们不负责打电话。

我说那怎么办吧,你们说到底什么能证明我!我一个大活人,还能是假的吗,你们可以到任何一个地方查。再说了,就这么几百块钱,我有必要造假骗你们吗?我只想取出我的钱,用它当路费,回家!

我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激动了,甚至还有些哭穷,哭穷得还很逼真,我自己都被我自己感动了。

可是,我能感动我自己,却感动不了他们。他们仍说不行,因为有规定,他们办不到。

我想再说些什么,可我感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所以我抓起柜台上我的那一些证件猛地转身冲出了银行。

我不敢低头,我怕一低头我的泪水就会掉下来。我使劲抬着头,不让泪水逃出我的眼眶。我知道,这都是我一手导演出来的,属于自作自受。其实,他妈的,不管这帮孙子怎么认为,不管哪个系统里有没有我,我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死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鬼魂,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操,我怕啥!奶奶的个腿儿!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我能在这里抽支烟吗?

嗯,好的,谢谢。对了,您抽吗?您尝尝这是我们那儿的烟,将军,抽起来不错的。我以前是不抽将军的,我以前抽的是大鸡,估计您没听说过,也是我们那儿的烟,比将军档次低一些,不过当年比将军还普及,价格不高,我记得从一块八到后来的两块五。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抽大鸡了,其实我并没有烟瘾,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当时之所以抽,其实要的就是一种感觉,是青春的一种叛逆吧,或者说是自认的一种潇洒。我记得我读初中的时候,常到我们学校西南角那儿的一个小卖部买大鸡,用钱买行,用馍票买也行。买之后,就拿出一支抽上,倚在小卖部的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男生和女生,就感觉他们都在看自己,就感觉自己很酷。那是一个无知的年代,不过那也是一个回忆起来很有味的年代,那时候真他妈的年轻呀。

我记得那时候的大鸡,还分好几个系列,叫什么212、216、218的,我也搞不懂这些系列。我曾听一位同学说,他们那儿的首富,除了大鸡,什么都不抽。

后来我虽然戒烟了,一戒就是七八年,但是,当我2005年来北京后,有一次找房子的时候,竟然在路上看到了别人扔的大鸡烟盒。虽然被很多人踩过了,脏不拉叽的,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哎哟,您不知道,我当时激动的那个样,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味道。并且,我竟然到附近的商店问人家卖不卖大鸡。问了几家,还真问到了。有卖的,两块五一盒。关键是,这种烟我记得在我们那儿已经没有卖的了,据说是因为这种烟价格偏低,影响当地的消费水平,所以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红盒的将军,卖四块,据说就是大鸡换了一下包装而已,但是反响并不好,好像就没有打开市场,我认为不是价钱问题,而是人们怀念大鸡。没有大鸡之后,人们普遍抽起了将军,分红将和白将,红将和我刚说的那个大红盒的将军还不是一回事,您不知道具体情况,可能解释起来有些困难,我就不解释了。红将和白将都是五块钱一盒,还有八喜、哈德门等等。我有一个朋友没有大鸡之后,就爱上了抽八喜。

在老家还买不到的大鸡,在北京竟然能买到,我高兴极了。原本对附近的房子不是很满意,因为有了大鸡,也感觉不错房子不错了,心情一好天空仿佛都变蓝了,呵呵,也就租下了。于是,我又开始了抽烟的日子。我只抽大鸡。只是,这种大鸡也没有持续多久,就没有卖的了,我又改抽了将军。我一直没有烟瘾,白天几乎不抽烟,只有到晚上的时候,我会独自坐在小屋中,抽一支大鸡,后来是将军,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俺家后面的小树林里。父母不让我抽烟,我小时候抽烟都是躲在俺家后面的小树林里。

对不起,我扯远了。现在接着刚才的说,我冲出银行,实在是没有控制住眼泪。

我哭了。

我甚至哭出了声音。

不知道有没有路人听见。

我哭着向南走。有些冷风在我脸上刮过,天有些阴沉沉的,一些纸屑在地上飞舞,仿佛找不到家门的孩子在外流浪。总之,当时的街道很悲凉,可能是当时的心境所致。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起向南走了。我穿过海淀桥,来到海淀桥南,到苏州街,过马路到了路对面。走到了那个小小的广场,那个广场旁边有个成都小吃,就在海淀图书城的那个牌坊那儿,走过去就能看见。我记得,我原本是打算取出钱后,就到这家成都小吃吃一碗酸菜肉丝面的。我想,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吃一碗面,还能喝汤,身上肯定会暖和一些。但是,这种想法变成一场梦了。

我没有吃上面,却遇上了警察。三名警察。

我想,银行的工作人员说我的身份证信息查不到,公安局的应该可以查到吧。

于是我抖抖精神,擦干眼泪,走到警察跟前,用请求的口气,很客气地说,同志,您能查一下我的身份证吗?

警察好像没有听清楚我的话,他们用惊诧的眼神看着我,问,什么?

于是,我就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还把身份证递给了一名警察。但是那警察没有接,看都没有看一下。他说,我们不查身份证。

我说那您能帮我查一下我的身份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另一个警察说,真的假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听他那口气仿佛我是没事找事一般。

我想他们可能不了解情况,也就不生气,而是很细心地告诉他们,银行的系统查不出我的身份信息,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看看是不是真的查不到。

那个警察又说,我们在执行任务,不管这事。

我说,那么你们看见一个人,怀疑他是坏人,你们不查一下他的身份证吗,万一他是个通缉犯呢。

他又说我们在执行任务,不管别的事。

我甚至用哀求的口气说,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你们就当我是个坏人吧,把我当成一个犯罪分子,查我的身份证行吗?

那警察说,你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我说你们看见坏人就不管吗?

他说,你是好人坏人你自己还不清楚!

我说那我该怎么去查,他说去派出所。我说那你们能告诉我这附近哪儿有派出所吗?

他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说不知道,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假警察,警察哪有不管坏人的。就算他们火眼金睛,能看出我不是坏人,但是他们看不出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吗?

我很无奈,只好接着往前走,就在我刚走两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警察说,神经病!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恼了,回头就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个逼,我日你娘,你他奶奶的个腿儿才神经病呢!

我不但骂了,而且还一脚把旁边的那个垃圾箱踹倒了。

后来,我就被这三个警察抓走了,带到了他们一直说不知道的派出所。我被他们带走的时候一直有种担心,担心他们把我送到昌平过沙子去,然后遣送我回乡。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不上学了,来北京打工,有一回在大街上溜达,因没有身份证而被遣送回山东,还没有送到俺那边,而是送到德州那边就不管了。后来我也听人家说过,在北京抓到没有身份证的外地人,会送到昌平过沙子。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开玩笑,我当时只感觉自己和这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到了派出所我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查了我的身份证,派出所有两个系统,在一个系统上能查到我的信息,而另一个系统上面却查不到我的信息,所以,我属于有“身份”的人,不必去过沙子,也不必被遣送。针对于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们罚钱也白搭,关起来我还得养着我,所以,他们让我联系自己的亲人,我肯定不敢联系老家的父母,联系了也白搭,山高路远,他们知道了不是白白发愁吗?我联系了一个在北京的表哥,他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并且也有北京户口,从法律意义上说,他就是本地人,可能更方便一些。我表哥活动了一下关系,交一些罚款,就把我搞出去了。

表哥把我带出派出所的大门就问我:小弟,你怎么了,你要是没钱,你给我说声,你这是干啥,你是不是有病?

听了表哥的话,我感觉很难过,他不问我饿不饿,也不问我在里面咋过的,挨没挨打,更不用说体谅体谅我的感受了,竟然问我是不是有病,你说我难过不难过!我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喊了几声小弟小弟,随后也没有了动静。

后来,我把这件事当成故事讲给我的一些狐朋狗友听,他们听后也说:你有病呀?没事找事呀!

我感觉非常非常难过,我这些狐朋狗友一点都不体谅我,不想想我的感受竟然都说我有病。并且,还有一个狐朋狗友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可能心理有问题,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我这个朋友很少开玩笑的,我也被他说的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病了。我害怕有心理病,我还没娶媳妇呢。所以我就来找您了,要是我真的心理有问题,我就赶紧治。

嗯,好了,医生,我把该说的都告诉您的了,我就想问问您:您说我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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